那晚,周元先行离开。七叔叫来另外两个头头给陆岩认识,并告诉他之后如需人手,说一声便是。
两个头头,体型偏瘦的叫阿东,体型偏胖的叫阿北,跟在周元身边很多年。
由于楠哥被捕,现在留在周元身边的,除了七叔,其他都不怎么样。但陆岩知道,初来乍到,万万不可轻敌。
从夜总会出来,七叔专门喊了小弟送他回家。
临走前,七叔将手搭在小弟黑子的肩上,叮嘱他将人安全送到。小弟自然会意,忙点头应下。
妈妈桑跟出来送人,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来的男人,一边吩咐百合必须把人伺候好了。说着,妈妈桑看陆岩的眼神跟能扒了人皮似的,她心情很好,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长得这么俊朗的男人,一点也不像她们这那些长得像歪瓜裂枣的客人。
眼巴巴地目送人离开,妈妈桑扭头就问身边的阿北,“那人谁啊?以前没见过哩。”
“新来的打手。”阿北斜瞥了她一眼。
“打手能有让七叔亲自送这样的待遇?”妈妈桑明显不信,还想撬出点什么,阿北抽着烟走了。
妈妈桑嗔了声,无妨,以后肯定还有机会再见面的。
黑子把车开过来,陆岩正要上车,一个中年男人突然冲出来,拽着百合的胳膊要带她走。
定睛一看,是康米。
七叔身边的小弟动作迅速,两个人上去直接将康米的双手束缚,使他不得动弹。
百合哭着喊爸爸,求人放开康米。
康米被小弟压着,背脊无法支撑,只能跪趴到地上,他一边喊痛一边求人放过百合,“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外国佬跑掉都是我没看好,你们算账找我!放了我女儿,求求你们!”
陆岩手握着车门,抿着嘴,背着街灯,看不清他的神情。最终他还是坐进了车。
纵使有一万个不愿意,百合还是被人给塞了进来。
车开上路,康米的哀嚎声很快消失在耳畔。自从上了车,百合就缩在车窗边,颤抖着轻轻啜泣。她想跳车,但没有这个胆量,妈妈桑威胁过她,如果敢反抗,那么她的家人也别想好过。
从光线昏暗的包间出来,百合才看清楚那个男人的容貌,明明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等到自己被塞进车里,百合依旧觉得这两天发生的事很不真实,像是一场噩梦。她掐了掐胳膊,清晰的痛楚告诉她这不是梦。
车内没有开灯,这个时间,街道也冷清下来,店铺关门,只是偶尔会在路上遇到几个耍酒疯的醉鬼,叽里咕噜地大叫,然后对着下水道干呕。
百合抱紧颤抖的双臂,听见黑子在和身旁的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百合记得开车的黑子,昨天她被妈妈桑殴打时,他也在场,似乎察觉到视线,黑子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百合忙得躲开。
二十多分钟以后,小车在陆岩所住的筒子楼停下。
七叔叫小弟把人安全送到,但陆岩知道,那老家伙的用意可没有那么简单。
这不,陆岩拉着百合上楼,黑子也慢慢跟在后面。
到了门前,陆岩回过头,神情不明:“还不走?”
黑子嘿嘿笑,“七叔说了,得把你们送到才行。”
“已经到了。”陆岩不苟言笑的时候会显得严肃,眼神十分压迫人。
黑子知道自己既要完成七叔交代的任务,也不能得罪人,他用手点了点额头,乐呵呵地说:“那我先走,你们忙,你们忙。”视线意味深长地从百合脸上划过。
陆岩打开门,粗鲁地将百合扔了进去,跟着进屋,随手关上门。
百合下意识尖叫,陆岩拉着她的胳膊,将人抵在门边墙上,两具身体间却隔着距离。
他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嘘——”
看着他皱眉的样子,百合猛地一愣,忽然想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二手市场,这个男人曾帮自己要回了五美金。
也许正是因为他帮过她,百合突然就没那么害怕了。
“会叫.床吗?”面前的男人问。
闻言,百合一张惨白的小脸红得滴血。
但陆岩的心思并不在她脸上。他伸手拉开猫眼,门外的黑子左晃右晃,最后半张脸贴在门上,似乎是想确认什么。
没有听到回应,陆岩低头看她,他似乎并不关心她现在是否感觉窘迫,再次发问:“会吗?”
百合:“……”昨天上午被抓进去,下午被打,打服帖了,晚上就有人来专门教她,不学就要挨打,叫到领班满意才能去休息。
百合捂着脸,羞耻地点了点头。正当她准备开始发声时,楼上传来打斗声,随之而来的是桌子连带着椅子倒地的刺耳声。
百合受到惊吓,扭头看陆岩。
陆岩面色不改,“叫。”
百合只能照做。
陆岩一顿,摸了摸鼻子,来到门边观察。
可楼上的打斗声一时半会没有结束,陆岩只好叫停百合,随手扔了件外套叫她披上。接着,他打开门,贴在门上的小弟猝不及防,差点摔倒。
“咦,怎么……”黑子话还没说完,正上方的桌子倒地,砰的一声,震感和响声都太过明显,打扰了人家的好兴致也在所难免了。
陆岩冷着一张脸上楼,黑子愣了一下,看了眼房里的百合,想了想,还是跟着他一同上去。
陆岩刚迈上最后一级台阶,视线正前方飞过来一只玻璃杯,还好他反应快立马侧过脸,不然这玩意儿能直接砸到自己脸上。只是身后的黑子就没那么好运,直接被杯子正中鼻梁,鼻血立马喷涌而出,他在楼梯上踉跄了几步后退到转角处。
筒子楼隔音效果并不好,陆岩前两晚就听到过楼上的争吵声,只是他当时忙着考虑别的事,没有心情管楼上的噪音。只是考虑到现在的情况,他没必要和百合再做些什么,不如上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原本他没有打算出手,眼睛却先于思考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
居然是冬青。准确地说,是正在挨揍的冬青。
陆岩看了眼地上的半瓶矿泉水,对准正对冬青下狠手的男人的脸,像踢足球那样,水瓶准确无误地砸向男人的颧骨。
男人抱脸呜呼,同伴见状,操起一根木头朝陆岩打来,陆岩一个侧身,脚微微一伸,同伴被绊倒在地。
被打脸的男人见状,大叫着朝他奔来,陆岩一拳头打中他的太阳穴,男人眩晕,倒在地上起不来。
同伴本还想上前血拼,但看着陆岩那副拽拽地朝他勾手的样子,料想自己也不是他的对上,赶紧扶上男人下楼去了。
“陆哥……”冬青抹了把眼泪,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陆岩架着冬青下楼,躲在拐角的黑子迎上去,瞧见嘴角流血的冬青,“哟,打这么惨啊。”
冬青疑惑地觑了黑子一眼。
陆岩直接无视掉他。
百合局促地站在门前,在犹豫着要不要借此机会跑掉,但她又转而一想,就算现在跑掉又怎么样,赌场和夜总会的小弟们一定会再次找到她和父亲,到时候被抓回来可能死得更惨。
另一方面,或许是陆岩曾帮她要回五块钱,直觉告诉她,他暂时不像夜总会那些男人那么坏。
那可以求他放过自己吗?
正这么想着,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陆岩架着冬青进屋,后面跟着黑子。
见陆岩屋里有个女的,明明还受着伤的冬青还不忘八卦,可刚看清对方的长相,冬青就卧槽了一声。
对面的百合也是一脸意外。
“抠门小妹!”冬青咳嗽了两声,意外在这里遇见认识的人,也意外她的穿着,和她披着的黑色外套。看百合的眼神有些直白,这样百合有些难堪,猜到他肯定在心里瞧不起她。
“认识?”陆岩将冬青扶到沙发边,去抽屉拿药膏。
他只是随口一问,冬青嘴角疼,暂时不能好好说话。
一直站在门边的黑子突然开口道:“那既然陆哥你今天没什么兴致百合你就跟我回去吧。”
百合心猛地一慌,肩膀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比起留下,她似乎更害怕跟黑子回去。
冬青看了看百合,又看了看门口的黑子,嘴唇动了动,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你下海了?”
见百合没动,黑子就要过来拽她胳膊。陆岩在这时突然出声道:“她留下。”
“嗯?”黑子意外,手指了指冬青,“你们……”
“怎么,不能留?”陆岩斜眼瞧他,顺手把药膏丢给冬青。
反问句的感**彩总会陈述句强烈很多,黑子只是片刻的怔愣,很快脸上露出讨好的笑:“能啊,当然能!”
陆岩冷漠地看着他,黑子挠挠后脑勺,打着哈哈说自己先走。
等黑子走了,冬青拿过药膏往自己嘴角抹。
陆岩去冰箱给他拿了瓶矿泉水,让他说清楚怎么回事。
冬青还沉浸在重新偶遇陆岩的惊喜中,听他问题,才缓缓将自己近来的遭遇说了一遍。
当初陆岩说走就走,联系方式都没留下,只知道他去了下乌里,其实冬青一直很想出去闯荡,听说下甸的矿山需要工人,他就想去试试。
跟冬梅提过这个想法以后,不知怎的,一向胆小的姐姐居然也支持他的决定,两姐弟当即合计一下,关了店面一起过来。
但是过来以后才发现实际情况并没有中介说得那么好,冬青每天在矿场累得不行,但工人太多,很难淘到上好的玉石。
而冬梅呢,用积蓄盘了矿场附近的一个门面,做起了老本行,辛苦是辛苦了些,但好歹算是安定了下来。
冬青呢,年纪轻不服输,在矿场淘不到钱,跟狐朋狗友聊天的时候发现很多人都喜欢赌博,但是听说维多利亚赌场最近不太平,去赌一毛钱都别想赢到。
冬青一拍大腿,从冬梅那里要了不少钱,在矿场不远处的筒子楼里租了间屋子,摆了个小型赌场。只是做生意总会碰到一些暴脾气的,输了不给钱的,这才有了陆岩方才见到的一幕。
“你也知道维多利亚赌场的事?”这是听完冬青的一番话后陆岩问的第一个问题。
“哎哟,谁不知道啊!”冬青回。
陆岩扯了扯嘴角,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飘过周慕在清晨的寺庙里写毛笔字的场景。赌场名声臭成这样子,他倒是有几分好奇,她要怎么挽回。
“可是陆哥,抠门小妹怎么在你这儿啊?你们什么关系啊?”冬青望着斜对面一直沉默着的百合问道。
“抠门小妹?”
“啊,上次我见她的时候,她在一家窗帘店帮忙,我裤子破了个洞,叫她帮我缝一下,还说要两块钱。”
“你到现在还没付钱!”百合出声。
“呀,不是哑巴呢,就因为我没给钱,你就踢翻了我的自行车?”冬青觉得好笑。
百合便不开腔了。
“喂,你……真下海了?”迟疑了片刻,冬青又发问。前些天见她,女孩子穿着白色的小裙子,看起来清清纯纯的,冬青总忍不住扯嘴皮子逗她,难怪这两天都没见到她人,原来是……那样了吗?
不问还好,一问百合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她扭头看向陆岩,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陆哥?”冬青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陆岩现在在做什么,做到什么程度。
“帮你?”陆岩不知何时开了罐啤酒,他翘着二郎腿,表情淡漠,一时让人分不清是好还是坏。“我长得很善良吗?”
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的陆岩下意识想起了周慕。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
此话一出,百合整张脸耷拉下去,她知道自己对陆岩而言就是一个陌生人,他怎么可能帮自己。可他又是唯一能帮自己的人。之前在包间,百合能感觉出来这个男人很受周元的器重,如果他愿意,解救她应该是一句话的事情,对不对?
这么想着,百合委屈地哭出来,眼泪砸在手背上,看得冬青于心不忍。
“陆哥……”冬青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陆岩,“陆哥,这姑娘其实挺可怜的,她那么单纯,肯定是被强迫的吧。”说着又望着百合,“你别光顾着哭,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连冬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变轻柔了很多。
百合一边抽泣,一边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
Johnson被人救出去,打手老大被周元暴打,被打伤的打手气不过直接叫人抓了百合去夜总会泄愤。
听完整个经过的冬青连连摇头,又面向陆岩求情。
“知道了。”也不知是不是嫌吵,陆岩放下啤酒罐,答应了百合,“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得按照我说的去做。明白吗?”
百合眼泪还挂在脸上,以为自己听错,呆愣了两秒才疯狂点头。
*
娱乐场,阿东和阿北正在对练台球。
“北子,你说那个新来的能找到那帮记者吗?”阿东一边瞄准红球,一边问。
“呵,就他?”阿北将台球杆放到肩上,“我们把水路陆路的通道口都查了也找不到人,他一个初来乍到的能找到?”
“我看元爷和七叔还挺看好他的。”
“啧,楠哥被抓了嘛,不然轮得到我们两个现在还能在这玩球?”如果楠哥还在,他俩只有在旁边舔人的份儿。
话音刚落,七叔就推门进来。阿东和阿北双双放下球杆,恭敬地叫声七叔,下一秒,两人的脸蛋都被人打了一巴。
“人找到了吗?”七叔站在他们对面,厉声问道。
阿东和阿北摇头。
“那还不快滚去找?!”七叔恶狠狠地瞪着他俩,“闲出屁了是吧?”
阿东和阿北立马鞠躬道歉,急忙说这就去,快速出了大门。
每次在脑子里简单过一下剧情,落笔就会发现3K字能写的内容真的好少,允悲.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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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chapter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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