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
吕繁从床上一跃坐起,神情紧张脸色惨淡,满头的汗水浸湿了短发沿着脸颊鼻梁往下滑落。他呼哧呼哧的粗喘着大气,心扑通扑通狂跳,双眼直瞪着对面的白墙,思绪依然停留在梦境中林锴掉下悬崖的那一瞬间。
这么多年了,他以为他已经从沼泽中获得重生,他以为他已经对林锴的死释然,他以为他已经不会再日复一日的从噩梦中醒来。但自从左腿再一次受伤以来,他又开始慢慢陷入噩梦的循环,无数次的鞭笞着他血淋淋的伤口,时刻提醒着他,那一晚……
如果他们没有冒雨继续赶路,他们就不会迷路;
如果不是他被树枝戳伤了胳膊,血的味道就不会吸引来狼群;
如果不是他被狼群围攻,林锴就不会为了引走狼群而跌入悬崖……
一切的一切,如果没有如果,该多好。
吕繁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这种久违的绝望在五年前出事后就每分每秒的掐着他的脖颈,在每一个寂静的夜晚,那张稚气未消的脸和懵懂崇拜的眼神就像是一双双来自地狱的手,抓扯着自己往深渊里坠落。
奔跑、挣扎、绝望、悲痛、呼吸困难、惊醒、痛哭……
多少个日日夜夜,不敢睡、不想睡、不能睡,怕一闭上眼睛,那个雨夜就会浮现在眼前。整整一个星期,他就那样躺在病床上圆睁着双眼看着虚空的白墙,如同行尸走肉般接受各项检查和治疗,无论是领导还是战友前来探望,都得不到他的任何反应。不得已,医生只能通过打安定来强迫他入睡。
一周时间,吕繁整整瘦了二十斤,老大谭唯溢看得眼眶发红,坐在他身边,言语沉重,
“老三,大哥不会说什么安慰你的话,咱们当兵的人是最能够看透生死的。老六的死谁也不能怨,但你到底是要死还是要活,别这样作践自己作践别人。”
吕繁眼珠子都没动一下,谭维益继续说,
“要死就现在马上去死,要活就给我好好地活。”
像是冬眠的乌龟等来了温暖的春天,吕繁终于动了一下,他缓慢的转过头,眼睛盯着谭维益,干涸得龟裂的嘴唇蠕动几下,终于张开嘴说了自发事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以为我不敢去死么。”
“我知道你敢,所以别去死,老大舍不得,老六更舍不得。”
“……”
“我知道老六喜欢你。”
“……”
吕繁似有触动,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一个铁血沙场的战士,在垂下眼睑的那一瞬间,泪水不着痕迹的从眼角滑落,落在洁白的被单上。
“可是老大……我很痛……我的心真的很痛……”
“老大知道。”
……
“做噩梦了。”
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突然打破了静谧的空间,仍旧粗喘着气息的吕繁转头去看,不远处坐在沙发上抱着贵妃的傅俊尧正起身走过来,越来越近的距离,渐渐将吕繁拉回了现实。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的声音粗哑干涩,语气十分不善,傅俊尧站在床旁居高临下的看他,
“起来,我陪你喝两杯。”
“……”
宿舍冰箱里一直放着傅俊尧带来的几支红酒,倒在透明的高脚杯里带着凉气,吕繁接过来后仰头一口而尽,冰凉的液体从口腔淌入心间,燥热的情绪才稍微压制了些许,他自己拿起酒瓶再倒了满满一杯,仰头又是一饮而尽。
傅俊尧优雅的坐在沙发上,持着自己的那一杯红酒晃了晃杯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牛饮”的男人,算了算对方冷静下来的时间。
吕繁喝了大概半瓶的样子便止住了继续喝下去的态势,他放下酒杯皱了皱眉,似乎这才开始回味红酒的味道,
“真难喝。”
“吐出来。”
“你来接。”
傅俊尧挑唇,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你确定?”
吕繁眨巴眨巴眼睛,消化了一会儿,末了皱眉,
“我确定你是神经病。”
“谁是老六。”
“……”
傅俊尧认真的看着一瞬间沉下气息的吕繁,再一次确认,
“谁是老六。”
“跟你没关系。”
“大概会有关系的。”
“什么意思。”
傅俊尧喝了一口手中的红酒,故意吊吕繁的胃口,
“你猜。”
“……”
吕繁默默的站起来,一脸严肃的走到傅俊尧面前,躬身双手撑在单人沙发的两侧,将对方完全的圈在沙发里面。他身量也是高大的,虽然不及沙发里的男人,但一米八三的个头再加一双大长腿做这样一个“沙发咚”的姿势也是毫无压力。而被困在沙发里,体位明显低于上方的傅俊尧只是稍稍抬起了下巴,注视着咄咄逼人的吕繁。
凌晨的夜晚安静的诡异,他们二人“深情对视”了大概半分钟,傅俊尧坦然、无所畏惧、甚至大胆的眼神让吕繁有些恼火,他们这种单纯是因为一只猫而牵连在一起的被动关系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明明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人,为什么非得像这样几乎每天都呆在一起?
思及这里,吕繁觉得有必要再一次严正声明的划清界限,
“请记住,你和我,连朋友都不是,谁是老六,你没资格知道。”
然后长手一捞将贵妃从傅俊尧身上直接抱走,回身几步往床上一躺拉上被子一盖,抱着猫背对着那边,准备继续睡觉。
傅俊尧摇晃着酒杯,看着吕繁的后背,他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睛却布满寒霜。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一把拉住吕繁,把对方狠狠撞进怀里,然后凶狠撬开他的嘴,逼迫他说出一切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不管是你的“老六”还是你的“噩梦”,我通通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然而,在这种异乎寻常的心理活动和震怒情绪后,傅俊尧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为什么要刨根究底?为什么要耿耿于怀?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他眯缝着双眼看着吕繁的后背,将这些“为什么”全部抛之脑后,因为在灯光的晕染下,吕繁的颈部线条光滑干净,富有美好的色彩和弹性,舔了舔自己蠢蠢欲动的犬齿,对于这种不听话的猎物,傅俊尧真想一口就这么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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