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半圆形金属餐盘的侍者有十来个，他们穿着黑白色燕尾服排成两列从门外鱼贯而入，稳稳地将食物轻置在长桌上，每个餐盘之间都保持几乎相同的距离与人数。
司逸闲默数了一下，八个人共同分享一份餐食。
真是奇怪，什么食物这么稀少？
熊掌鱼翅还是其他的什么？也不对，之前在展览馆她看到熊和鲨鱼都已经灭绝了……
在这份餐食上来之后，就餐厅内宾客们的交谈声便渐渐轻了下来，金戈也在这时结束了和旁人的对话，面色冷峻地坐回了椅子。
看来这份餐品的确是这个晚宴的**之处。宾客们的态度都迅速转变了。
与此同时，长桌对面传来细微交谈声，他们口气饱含喜悦与兴奋，看样子对这份即将到来的大餐期待已久。
“到圣诞晚宴的**了，火鸡大餐端上来了！”
“这可是我等待了一年的美味大餐，回想去年火鸡肉入口，肉质鲜嫩肥而不腻，口感醇厚多汁，唇齿间弹牙爽口，那滋味——真真是美味异常！”
“你快别说了，说的我口水都快留下来了，真可惜这肉分量太少，咱们人又那么多，每个人就只能分到几口，哎！”
“能让你来就是看得起你了，抱怨什么！快点开吃吧！等不及了都！”
司逸闲耳朵竖起，不禁好奇起餐盖之下的火鸡到底是怎么做的，怎么能被他们形容的如此美味？
还是未来的人就没吃过好的？可惜她刚才都没怎么敢吃上的菜，因为金家两兄弟都没怎么动口，她作为女伴肯定不能随意行动……
她猛地想到，看来哪怕是这份大餐开餐了，她估计也没有这个口福吃了，金戈他们表现的实在是过于谨慎了。
谨慎到让她不禁产生一丝疑惑。
她身子歪向金钺，轻声询问：“喂，这里大厨很会做火鸡吗？我刚听对面的人说的好夸张，讲的跟吃龙肝凤髓一样美味，但我以前吃的火鸡肉还挺柴的呢！”
她的问话像是投下深渊的小石子，并没有得到来自金钺的回应。
司逸闲奇怪地转头去看，却发现金钺神色冷得可怕，比她以往见过的他更要阴森可怕！
她心有戚戚，立刻坐正了身体，不敢再多问什么。
不吃就不吃，比起吃，还是自己小命重要点。
这时，台上贵宾席上慢慢站起一个身材肥胖的地中海发型老头，姿态放松亲切，乐呵呵地朗声道：“诸位来宾，感谢莅临今夜的圣诞晚宴，庆祝日曜联邦与全美自由合众国医疗科研院的十三次合作顺利达成，我相信在日曜联邦和全美自由合众国这两大超级大国的合作下，人类必然重返辉煌年代！
今夜，就在太阳宫之内，我们尊贵的圣安东尼殿下诚邀诸君共度佳宴，共享佳肴。”
他面色红润地端起酒杯朝高座上的尊贵少年敬了一杯，随后对台下黑压压的宾客举杯遥祝。台下众人纷纷起身举杯回敬。
“为了全人类，人类永存！”紧接着，地中海老头振臂高呼，激奋的情绪瞬间感染了在场无数人。
台下再次举杯，群情激昂的回应：“为了全人类，人类永存！”
司逸闲夹在人群之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自己这是误入了什么邪教中心……
她学着其他人动作站起身举杯，借着众人高喊“为了全人类，人类永存！”之际，凑近金戈问：“那秃头派头很大啊……”
金戈面无表情，低声道：“你挺眼尖的，这老头是贝加尔公爵，是现今日曜联邦实际上的最高掌权者。”
“但那个白衣少年才是坐在最正中的那个……”
金戈回以一个莫测的轻笑。
司逸闲：懂了，这集我看过，挟天子以令诸侯嘛！
“瞧他吃的满肚流油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司逸闲碎碎念，脑海里已经上演一番激情四射的宫廷权谋大剧。
举完杯，众人重新落座，只剩下贝加尔公爵还站在高台上，一拍肚皮咧嘴高喊一声：“宴起！”
闻言司逸闲正疑惑，晚宴不是早就已经开始很久了吗，为什么这老头还要喊“宴起”？
她的疑问很快得到了回答。
贝加尔公爵话音一落，恭立在一旁的侍者们忽然身形一动，走上前缓缓打开长桌上半圆形的餐盖——
洁白的瓷碟上精心摆放着看似随意的几片一指厚的生肉片。
端上来的大约是厨房新鲜宰杀的牲畜，肌肉神经不时跳动两下，红色的血丝此刻在蜿蜒的肌肉纹理中缓缓流动，如同微缩的红色岩浆，冒着袅袅热气。
一股血腥气息直扑而来，强烈的冲击令司逸闲下意识掩鼻，目露嫌弃。
她往常吃牛排最低也要吃七八分熟，直接给她端上一盆生肉她可接受不了。
她快速环视四周，宾客里有和她神情举止相似的，受不了这股血腥味而掩鼻后退，但绝大多数精光四射的盯着那块肉，垂涎不已。
紧接着，侍者们开始了他们的现场烹饪。
他们熟练的取出刀叉，将紧致的生肉片切成容易入口的小块，一一码放整齐，从背后拿出喷枪，按下按钮，喷口一下子就冒出蓝莹莹的火舌，欢快地舔舐起纹理清晰的表面，血水升腾蒸发，发出滋滋的跳动声，不一会儿便传出一阵奇异的喷香。
居然是现场烹饪？！
司逸闲惊讶地看着侍者们在现场上下其手，将简单烹饪到三四分熟的肉块分装到八个碟子中，随后又将碟子分别送至等待已久的宾客们桌前。
司逸闲瞪着眼前三分熟的肉块，纵使摆盘再精致，卖相再诱人，还是难以下咽，她求助似地看向金戈，却发现对方脸色沉沉，在察觉到她的视线后，朝她微微摇了下脑袋。
难道……这肉有古怪？金戈奇怪的举动让她心生疑虑。
她抬起头环顾四周，对面的两个男人在碟子一碰到桌面就已双手持刀叉，等碟子完全落桌，两人二话不说就叉起肉块，也不放任何调味作料，直接放入嘴中，然后眯眼一脸享受地慢慢咀嚼着。
“嗯……味道真不错。”
“这肉鲜嫩程度，人间罕见。”
“烤的太生了点，我不太喜欢……”
“这次的出品的肉质量还不错，不知道明年品质会怎样？”
……
周围传来宾客们细细品鉴的对话，但仔细一看，司逸闲也发现了好几个同金家兄弟一样并未对碟中肉块动刀的人。
正感疑惑之际，不远处响起吵闹，远远望去，有个穿戴华丽的年轻少女忽然弯腰，双手扣着嗓子眼，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呕吐声。
“这是怎么了？”宾客们齐齐朝动静处望去。
“哦，吐了，吃不了这个，这种人往年也有，不稀奇啦！”
“可惜了……”
司逸闲压抑住想看热闹的心思，眼睛仍不住往呕吐的少女处瞟，身边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声，司逸闲还没转头去看金戈，就听见先前呕吐的少女突然尖声惊叫起来：“……什么叫我浪费！这么恶心的东西我吃不下去！我不要吃！”
“那是人肉吗？！那群家伙不是人！他们是一群恶心的怪物！”
“什么？！”
司逸闲浑身一激灵，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猛地转头去看自己盘中还带着血丝的新鲜肉块，怎……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人……人……
可再仔细一看，这红肉的纹理似乎真的和她见过的牛肉与猪肉不太一样……
司逸闲说不出口，从脚底骤然生出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蹿上天灵盖！
少女的惊叫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大厅各个角落都或多多少响起了惊异恐惧的女声。
高台之上，优娜似乎在与陈森争吵着什么，坐在正中间的白袍少年姿态优雅地将叉子上的肉块送入口中，不咸不淡地缓缓咀嚼，其他官员均神色淡定的继续用餐，仿佛身旁的争吵不过是蚊子嗡嗡叫，冷若风仍然一口又一口的喝着烈酒，身前的红肉纹丝不动。
司逸闲狠狠打了个颤，她彻底混乱了，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视线触碰到任何红色的物品就感到心悸，一阵慌乱中，一抹亮丽的色彩像是突然闯进黑白默片那样让人移不开眼。
世界刹那间失去一切声音。
金戈惊讶地看到身旁的女孩忽然猛地站起身，木椅后撤发出巨大动静，一时间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关注。
金钺伸手扯了把女孩，可女孩无动于衷，他刚想开口斥责对方制造麻烦，一抬头却瞥见女孩一脸空白的表情。
空空的，什么都没有，灵魂仿佛在这一刻消失。
金钺顺着司逸闲已然变得空荡的视线，并没有发现什么，一旁的金戈却一眼看到长桌的不远处摆着一个空荡的碟子。
洁白的瓷碟中间沾染了几缕残余血丝，如同一幅留白的画作，空荡荡的碟子上摆放着两朵堇蓝色的花。
现今年代，上等人崇敬自然，其他被端上桌的碟子上并没有任何装饰，他们将其称之为：天然无修饰之美。
也不知是谁突然在这张瓷碟上摆放两朵花。
金戈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掐住。
那样熟悉的美丽的堇蓝色花朵，此刻司逸闲头上也戴了一朵。
[托腮]写这章的时候很难形容心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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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