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一头红发，我就想起来这是谁了。第一次遇到你那天，这个男人是不是也在？”金戈回忆道。

司逸闲咬唇，颇为耻辱地点了点头。

金戈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也怪我，当初扫尾的时候没继续追踪下去，没想到这人居然还能再次碰上你。”

司逸闲犹豫地说：“这男人说他嗅觉很敏锐，在人群里闻到了我的气味，才找到我的。”

金戈挑眉：“哇哦，有这种天赋的人可不多哦！没想到还是个人才。”

秦瑜想起这事，又听金戈这么说，皱眉道：“是我的错，没有彻底完成清理任务！”

说着秦瑜枪口顶住红发男头顶，但这一行为立刻被金戈制止了，他不解地移开枪口，抬头看向金戈，等待对方指令。

金戈像个知心大哥哥一样，敦厚温柔地对司逸闲说：“你知道这个人做过的事情吗？”

司逸闲摇头，但随即又说：“他看着就像坏人，他说要卖了我，还……”

她说不出口，但她知道对方对她、对所有女人如出一辙的邪恶念头。

金戈把玩着手里的枪：“司小姐，能在黑市里讨生活的家伙，基本上没一个是干净的。”

金戈视线落在背身躺在地上的男人上，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选择开枪吗？”

“我……”司逸闲迟疑了，沉思了一会儿才抬眼看向金戈说：“大概……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危机当前，再弱小的人都会选择奋起反抗的吧？更何况，她明白自己手上有能够保命的武器！

金戈满意的轻轻颔首，忽然将之前从司逸闲手里拿走的手枪重新塞回她手里，嘴角勾起熟悉的笑意，歪头朝地上躺着的男人方向示意：“那现在，这个机会再次摆在你眼前了。”

司逸闲双眼微微睁大，脸上闪过震惊的神色，她立刻明白了金戈话里隐藏的意思。

她脑海中一阵天人交战，表情显得有些踌躇：“可是，他已经失去意识了……”

金戈轻笑一声：“你是觉得他晕倒了再杀了他这点，不人道还是有违你的原则？”

司逸闲抿唇，目光游移：“也确实……都有你说的这层想法在吧……”

“那我告诉司小姐你一个好消息。”

金戈慢慢踱步到红发男倒地的地方，皮鞋边缘与地上淌着的温热血液仅一线之隔。

金戈突然一脚踩上红发男的脊背，姿态依旧优雅，他朝司逸闲笑道：“其实他醒着，听到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对话。”

闻言，脚下红发男身体有细微的一颤。

这下连司逸闲都察觉对方意识清醒，她不由倒吸一口气，这个男人一击即倒的废物行为竟然只是他瞬间做下的伪装！

“不要忽视任何一个在存亡边缘游走之人的决心，哪怕他仅仅是个下水沟里的臭老鼠。正因为是臭老鼠，才更懂得怎么卑劣的活下去。”

金戈平静地叙述着这一切，目光幽深地望着司逸闲。

司逸闲隐约意识到，今天金戈带她来这条鱼龙混杂的黑市不仅仅是为了让她感受这个时代的春节，更深层的，其实是想让她直面这个时代最底层的丑恶，那是与太阳宫那群上层人完全不一样的罪恶！

司逸闲看不懂金戈笑容背后的含义，但现在，还是要轮到她做决定了。

她手指微微收拢，紧紧握住了手枪，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又一步的向前。

仿佛是听到凌迟的脚步声，红发男终于再也装不下去了，他猛地想从地上蹿起来逃跑，可背脊却被一只脚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终于感到害怕了，他声泪俱下地高呼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碰了大佬您的货！这……真的只是我的玩笑话！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想和您的宠物玩玩而已……”

“大佬，求求您放过我！我的鼻子，我的鼻子嗅觉异常灵敏，我可以做您最忠诚的狗！求您放过我吧！”

红发男竭力想要爬过去蹭金戈的另一只鞋子，但始终无法行动，染血的双手在地面上划出凌乱的血痕。

金戈垂眸，像是洁癖犯了一般从口袋掏出白色丝巾擦手，平稳到没有一丝波动的语气如同冥届的勾魂侍者，“嗯，感谢你的自荐，但我不需要一条肮脏的公狗。”

“还有，你的求饶大概求错了人。”

这时，一双真皮皮靴停在红发男倾倒的眼前，他悚然一惊，下意识就想求饶：“小……别杀我，求你别杀我！”

但下一刻，他灵敏地听到了头顶上方传来细微的拉栓声，身体猛地一震，在意识到头顶这个女人是真的想要杀了他之后便开始疯狂挣扎起来，嘴里大吼着：“臭表子，你敢杀我我当鬼也——”

他的话没有能够说完。

“砰！”的一声枪响，有红点在眼前飞散，红发男彻底安静下来，从洞穿的脑袋下淌出潺潺血水，就在血水快要沾到司逸闲鞋底时，她惊醒般迅速后退一步。

耳边枪声余留的嗡鸣声在耳畔回荡，司逸闲垂下拿枪的手，脑袋也像是泄气了般低了下来，看不清神情。

金戈一个眼神过去，秦瑜便掏出手套戴上，开始迅速处理起现场，熟悉的步骤仿佛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金戈走到司逸闲身旁，递上自己的白色手帕，司逸闲低着头没有接。

“心情怎么样？”金戈忽然开口问。

“……”

就在金戈一度以为她会一言不发的时候，司逸闲却以极其缓慢的口吻回答了他：“不清楚，很难形容的感觉，手是抖的，血是热的，心脏是跳动的，脑袋是放空的……”

司逸闲慢慢抬起头，眼中茫茫然，像是迷路的小羊羔。

金戈抬起手，拿着手帕轻轻拭去溅在她脸颊上的细小血珠，轻声说：“那是因为你还活着。”

“我……我还回得去吗？”

司逸闲说：“我的意思是……我以前看电视或者小说时，里面角色杀了人后总能看到这样一句台词：我还回得去吗？”

司逸闲抬眼看向金戈，寻求一份答案。

金戈沉默了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当然，你并不是罪无可恕的人。你只是为了自保。”

“或许，我该对你说声抱歉，是我一直在逼你做出选择。”金戈垂下眼眸，眼底有幽深的光忽明忽暗。

大概是感受到金戈语气中的自责，司逸闲拿过金戈的手帕，自己一点点擦起溅在肌肤上的血迹。

她的情绪平稳了许多，“谢谢你的安慰，我感觉好多了，其实……要是你们不来可能我还会再度陷入危险，所以这个选择并没有错，这已经是最优的抉择了。”

金戈面露欣慰。

无论如何，你是必须得做出选择的。这句话，金戈放在心底并没有说出口。

两人说话间，秦瑜就已经打扫干净现场了。

除了阴湿的地面似乎还有深色痕迹遗留，空气中的血腥气还未消散，死去的男人尸体已经消失不见。

临走前，司逸闲有几分疑惑：“那个男人的尸体呢？”

秦瑜摘下手套，将染血的一面翻过来，整齐叠好，听到司逸闲无知的问话，冷冷道：“当然是回他该回的地方了。”

猜不到秦瑜的哑谜，司逸闲转头看向金戈。

金戈果然更为热心肠，他笑眯眯地说：“阴沟里的臭老鼠自然是回到属于它的下水道了。”

只见秦瑜走到巷道极为偏僻的角落内，将叠起的染血手套丢进深不见底的、阴暗的下水管道，然后他用脚将分量颇重的盖子合上，还细心的踩了几脚，确保井盖贴合紧实。

“这个下水管道直通污染区的大河，在每天晚上十点便会开闸放污水，到时候这里的一切都会被冲走，很方便。”秦瑜抬头解释，黑暗里一双黑眸似乎折射出绿莹莹的幽光，如狼似虎。

“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当然，就算有人知道了，可这里是黑市，平均每天都会死不少人的地方，没人会在意他为什么会死。”

司逸闲悚然一惊，再一次清晰的意识到，金戈他们这群人，月辉党这个组织，并不是她接触到的那样温馨和谐，充满乌托邦。

有光便会有阴影，这是世界运转的不变规则，而金戈他们，或许便是那群行走在阴影里的人。

“先离开这里，去找阿钺和漫漫。”金戈低头查看腕间手表，路漫漫和司逸闲一样安装了定位器，金钺则和他一样携带着能互通信息的手表。

“阿钺说他找到漫漫了，我们去和他们汇合。”金戈抬手示意了一下，表面显示屏呈现出雷达红点，看红点位置，那两人和他们相距并不远。

“原地等待，我们过来。”金戈向金钺发出一条语音指令。

眼前熟悉的发语音景象让司逸闲久违的感到一阵恍惚，这个时代有很多技术比她所在时代强，但也有很多停滞不前甚至瞧着退化的地方。

“别愣着了，我们得走了。”秦瑜催促的声音响起。

司逸闲回神，听着不远处黑街上传来人声鼎沸的怒骂声，皱眉道：“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很难挤出去吧！”

“谁说我们要从外面挤着出去了？”金戈笑道。

司逸闲一脸疑惑。

这时，秦瑜从后腰处拿出一捆细细的钢制绳索，绳索的一头坠着一个抓钩，他抬起头目测了一下，熟练地甩动抓钩，一个抛物线就将抓钩抛上墙壁之上，勾住，然后狠狠拽了一个纲索，确认安全勾到后，瘦削的脸庞转向司逸闲，目光锐利地示意：“用这个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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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