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跨步离开,何蔓视线跟出去,问容却:“去哪里?”
何蔓思忖究竟是什么事要她过去,她才任职第一天,会不会是容却对自己有所怀疑?她旋即否定,如果他怀疑她,这个地方最合适不过。容却皱眉,似乎对她的忽视不满,有心将她的目光掰正。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何蔓余光瞟见一双大手朝她头部覆来,本能躲闪。容却碰到空气,没再伸过去,灵活的顺手扣好袖口。她呼吸滞在喉间,被什么情绪一道拖拽到深处,容却态度转变夸张,她好似下蛊让他直接迷上自己。何蔓心虚这样的情感,系统令她继续观察,可这还只是开始,时间久了,他的攻略值会是大麻烦。
乱线缠绕在她的心口,越绷越紧。她的手臂忽然被一阵温热包裹,掌心温度隔着布料,带着不应该却真切的安心。她木然地瞧着他,后者没有多余的表情,近乎沉静:“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他说得很慢,伴随着她失去血色的唇,指骨轻轻收了收力道,“但,一切总有希望。”
回归正轨,何蔓不忘自己在这里扮演外部顾问的角色。汽车一路疾驰,过了七个十字路口,五道岔口后停在一幢烂尾楼前。何蔓看着面前的荒芜,抬手扇了两下,容却和下属站在左侧,唇线紧抿,严肃说:“又是这个地方。”这时里面发出异动,声响不小,面面相觑间,容却拉着何蔓往里跑。
跟外面气温不同,这里气流涌动,风卷起衣摆拍出布料摩擦声。她裹紧外套,第一时间试图唤醒系统,结果令她失望。她坚信这里是个鬼地方,容却仰视天台一角,何蔓顺着他的视线朝上面看,赫然是两个人。一个状似挟持,另一个扭头坐在边缘张嘴,大抵是在求救。
容却显然也注意到,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何蔓点头,他压低声音:“江患。”那个下属快速跑来,她眼睛不眨,原来那人叫江患。
“扫描仪带了吗?”
“带了。”他甚至学会抢答:“人已经布控好了。”
容却不再迟疑,从江患的工具箱拣出把通体银白的手枪递给她。何蔓接过掌中摆弄,尺寸不比容却和江患手里的,系统讲过这种枪的子弹构成特殊,外壳坚硬却可以分解,内部放着酸性剧毒,保证人死后迅速化掉。她不会用枪,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拿着总比没有强,大不了到时候近身几枪毙命对手。
容却举枪开路,何蔓亦步亦趋,江患紧随其后确保没有尾巴。天台在六楼,怕打草惊蛇,他们决定爬楼梯。为了赶时间,几人步伐迅速,挤在楼梯口屏声喘息。何蔓弯腰顺气,容却目光关切示意她还好吗,她摆手回应,抬腿贴墙向天台窥视。
确定只有两人和刚才所见一致,容却排兵布阵,江患负责传达,碍于人质还在天台边缘,容却不敢轻举妄动。江患突然急切的低喊:“老大,天台没有信号。”容却短暂地偏过头,做出决策:“回去算账,去找几楼开始有信号,尽快。”江患马不停蹄返回去,楼梯口空隙更大,穿堂风贯穿,她冷得蜷缩。
等了两分钟,不见江患动静。容却注意到她面色苍白,本想把外套脱给她,何蔓制止,死死盯视天台。容却没再强求,她的顾虑并不多余,人质受困,匪徒很谨慎,一直在张望。里面的人开始争吵,不,准确来说是辩论,何蔓深觉匪徒逻辑混蛋,跃跃欲试的想骂他。
里面又偃旗息鼓了。意识到人质暂时安全,他伸手一拽,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何蔓脚下略微踉跄,稳稳扣在他的怀里。何蔓动弹不得,低头是他的袖扣在晃,她试图松动他的手臂,男人却寸步不让。她的发丝带着淡淡的香气擦过他的颈侧,容却的呼吸温热又激起何蔓痒意,她对他翻白眼,容却找借口:“你很冷。”
何蔓再次对攻略值生出敬畏之心,它让一个冷冰冰的人包藏私心。
又过了两分钟,楼下脚步窸窸窣窣,她使出浑身解数推开他,江患带着安排好的人上来。容却说:“可以进去了。”何蔓不疑有他,他说是就是吧,到时候有问题他首当其冲。当匪徒看见一堆穿着制服的人冲进来的时候,他还拧着人质衣领,不等他开口,枪口先堵成弧形。他笃定陈述:“理控局的人。”
知道理控局持枪合法不算稀奇,容却越过人群往他面前走,他意识到近了,拎着人质的手颤动。不过,不是他害怕,而是人质求幅度过大。
何蔓环顾周围,在地上看到打翻的油桶,应该是他们之前听到的异响,可还有打斗痕迹,她在风中凌乱,没有情绪的人也会打架吗?容却叫她过去,她顾忌地打量匪徒,下定决心过去。他对此不意外,把扫描仪塞给她,何蔓对准匪徒和人质的区域,扫描仪显示攻略值为6%。
匪徒同意他们靠近,但仍禁锢着人质,她知道他们之前在争辩什么,把话头引出:“你和他争辩那么久,有结果了吗?”他循声探头,手里力道不减:“没有。”容却饶有兴趣,也如匪徒一同等待她的后话,“那就和我讲讲。”对方同意了。
何蔓很自然的蹲下,匪徒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空地,暗示她蹲在那里。何蔓不明所以:“蹲这里?”他点头。
“为什么。”
他认真道:“那里是距我一米的边缘,不近也不远。”
何蔓无言,敢情这还是个有强迫症的匪徒。她依言照做,“现在可以和我探讨了吧?”她之所以用“探讨”一词,是担心用词生硬,刺激到匪徒,江患认可她的谨慎,尽管或许匪徒未曾多想。
“你接受,我就和你讲讲。”他进入某种虚迷状态,思维沉浸,“我接受过最高等的教育,几十年前,这里还有野蛮物种,他们争夺,掠杀,主宰权利,并提出一个观念践行。”
何蔓腿有点麻,擦拭戒指回他:“什么观念?”
“社会地位高的物种可以淘汰社会地位低的物种。”
“所以你复辟了这种观念?”
他表情安详:“俗世意义上,能够运行,没什么问题。”
何蔓站立,对着他手里的人质,“他算什么,你实验的对象?”
对方默认了,她说:“你要杀他,源于你骨子里的优越感,如果此刻出现你信奉的观念里社会地位更高的种类,你会选择任人宰割吗?”
他似乎真心思考,喃喃说:“如果真是这样,未尝不可。”
何蔓被他的执迷不悟气地发笑:“优越感就可以草菅人命,优越感就可以肆意妄为。”她厉声质问,“你有没有问过别人的想法?”人质不敢动,但还懂反驳那人,低低哀求。
他的表情不曾松动,“他不肯答应我,是源自他的浅薄,我将我的信仰传承,他……”下面布置了防护网,这人大致没有底牌。何蔓不想听他胡言乱语,将他的话折在嗓子里,连声说:“真要有你口中社会地位更高的物种,你未必坦然。我和你是说不清,你和子弹好商量。”
他的表情终于有一丝裂缝,茫然望她,何蔓掏出枪装作动手,目标却是人质,她大喊让他跳下去,楼下有防护网。
匪徒手心一空,固执地又想抓何蔓,容却哪能给他机会,闪身踩到天台边缘,提腿结结实实踹向匪徒。何蔓看的凶险,容却动作连贯,电光石火间动手,边缘的倾斜变成他的跳板,她忘记呼吸。匪徒几近飞出去,重重砸出响声,细碎石粒吸入气管,他躺在地上剧烈咳嗽。没有一开始的潇洒,他强行苟延残喘。
江患要开枪善后,何蔓阻止,她单膝下蹲,不带一丝感情的问他:“在你看来,这够不够资格?”江患就在旁边,没明白她的意思,可地上的人闻言抽搐,何蔓想,他明白就好。
匪徒自食恶果,悟的是歪门邪道,怎么不算死得其所。
她突然想起来,到处追寻人质身影,容却将她的情绪放在眼里,心情复杂:“你在找什么?”何蔓自认瞒不过他,不设防开口:“人质,我有话问他。”她的身份给她极大的便利,他没法诘问,到底她的工作本身就是要收集情报信息。他心里冷笑,好脾气地不拦她,甚至叮嘱何蔓小心。
何蔓一路小跑,最终在楼下寻见准备回家的人质。人质神情不自然,防备相问:“你怎么?”在看到何蔓眸光一沉后,他话锋回转,语气缓和:“刚刚谢谢你。”她没接茬:“这里不方便,去那边说。”他想拒绝,何蔓威胁他,他勉强同意。
到地方了,她语出惊人:“你才是非正常人。”对方视线飘忽,心虚否认:“你搞错了,劫持我的人才是。”
她嗤笑摇头:“他是替死鬼。”
何蔓也是在那人断气的瞬间灵光一现,结合天台上双方表现,扫描仪也许是对人质起反应。她绕过他的身后又与之对峙,“他不无辜,我单独问你是不想把事闹大。”他没那么抗拒她的话,语气不善问她要做什么。何蔓自顾自:“你不想死我可以帮你,但前提你要告诉我,您是否愿意回到之前的样子。”
她的瞳仁里印照出他的不安、提防,她开口承诺:“你要是愿意,我帮你恢复。”要是不愿意,何蔓右手摸上手枪,幸好他没让她失望。自己威逼利诱他吃下一记定心丸,系统不在,不好邀功,要是它看到自己搞定6%的攻略目标不得好好犒赏她。
完美收官,江患坐在驾驶位开车,何蔓和容却坐在后排。男人没有过问她有什么发现,只顾收尾妥当。他不问,何蔓不说,他知道就算自己问她,何蔓也不会说实话。
他情愿这样,也不想识破她的谎言。
他点点滴滴地端详她,仿佛日落勾勒晚霞,何蔓不经意闯进他炽热的眸中,他第一次选择躲闪。容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心头浮起燥意,那是无法把控的情绪。
“这是什么?”她问他。容却把手里卷着一半的的羊皮地图呈给她,地图完全摊开,铺在两人身上。何蔓详察,不放过一角,烂尾楼这处用红笔圈住,标明28。她愕然,脑海中闪过荒谬的揣测,“这个数字,不会是这里的死亡人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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