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没人知道,手术过后的那段时间对祁桑而言,有多么黑暗。

一年前,他被推出手术室,除了父母叔伯,倪苓布苏也在身侧陪着,当时,他脸白的吓人。

按布苏的话来说,像见了地狱间里的白无常。

而除了面色惨白外,他整个人也瘦得完全脱了像。

长期靠药吊着命的人,要么就是肥胖过度,要么就是瘦弱过度,祁桑属于后者。

当时他整个脸颊都凹了进去,两条手臂活像杆子,感觉小刀一剌,当即就要见到白骨。

所有人都得以想见,为了动这个手术,他在医院里不知挨了多少苦。

可手术成功之后的日子也并没有多好熬,他依旧住院,每天都是浑浑噩噩、昏昏沉沉的状态。

医生说,只有留院观察后正常了才能转去康复中心。

他每天醒来,睁眼看到的就是医院苍白一色的天花板,日复一日。

而最痛苦的是,他没法正常与人对话了。

有时,他眼睛虽然看见别人在对自己说着什么,灌进耳朵之后,他又什么都没明白。

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日子翻着页数一页一页,可他却仿佛永远陷在相同的一天。

那个时候,他心里在想:倒不如就死在手术台上一了百了。

后来,他总算出院,本以为熬到了终点,可下一站的痛苦却接踵而至。

因为长期不活动,他的四肢瘦弱而又无力,手不能提,脚不能走,堪比废人。

在康复中心的那段时间,他甚至觉得要下地走路是一件顶可怕的事。

唯一让他坚持下去的动力,是布苏在跟他视频时,那闪现而过的一道熟悉身影,他看见,她在屏幕那头,笑得灿烂又明媚。

也是从那以后,他成了康复中心每天最努力的那个,哪怕痛,哪怕难受,也只是咬着牙关撑着。

医生说他有毅力。

而他们都不知道,他只是想见她,想用从前的面目见她。

*

卓娅看着秦长老带来的饭菜,几度欲动筷子,最后还是放下手,虽然肚子在抗议,可她此时实是没有胃口。

她收了碗筷,把蛋糕和打包盒全放进冰箱,装了一半,手机上滴滴两声,弹出一条消息。

小舒:[娅娅,生日快乐~]

她突然想到,在十八岁以前,她的生日都是和叶舒一起过的。

她爱吃巧克力蛋糕,叶舒也是。每一次,不管是她生日还是叶舒生日,准会买一个巧克力蛋糕,接着二人便左顾右盼地等到晚上,待许完愿就吃上一大块。吃得心满意足了,便去河边放烟花,不是店里头买的,是那种自制的小烟花,很简易,却也很有趣。

只是可惜,一场考试,就再难相见。而现在,二人就连手机上的联系也渐渐少了。

屋外夜空如幕,天边一轮圆月将泛着白的幽幽银光倾泻下来,照得树梢都星星亮亮。

卓娅陪小土玩了许久,直到自己心绪平静了才放下逗猫棒。

她偏头看了看外头,月色正是浓郁,而脚边的小土还在用两只前爪子扒拉着那根逗猫棒。

“姐姐出去一趟,在家里乖乖等哦。”

“喵呜。”小土听话地应声。

嘱咐完一句,卓娅起身离开,准备要推门出去。

布苏一直没回她消息,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说清楚。

可临到阵前,手触上门把,她心里又打退堂鼓。

究竟如何开口?这实在是个问题。

莫非要直接说她不喜欢他?又或者,要更委婉一些?

左思右想,过了半晌,她也拿不定主意。

也因如此,拉着门把的手迟迟没有动弹,她叹口气。

要是叶舒在就好了,她是最擅长解决这些细腻的情感问题的。

犹豫了许久,她在院子里兜了一圈又一圈,才下定决心。

她摸出手机要打电话给叶舒,而恰好,手机屏幕在这时倏然自己亮起。

是个陌生号码。

第一通她挂断。

第二通随之而来。她有些恼,又挂断。

第三通又来了。

她只好接起,想着好好骂一骂这些打骚扰电话的。

“卖商铺还是卖课?你说吧。”

她语速说得极快,完全不想与对面浪费更多时间。

对面先是没出声,接着才小心问道:“是卓娅吗?”

这声音好像是他。她问:“祁桑?”

祁桑松了口气,答:“嗯,是我。”

又说:“你在家吗?没休息吧?”

卓娅:“在家的,没有休息。”

祁桑:“好。”

他的声音一顿一顿,呼吸极为沉重,听着像在跑步。

卓娅:“怎么了?”

祁桑:“过来开下门。”

卓娅正站在门前,听完话,就直接照做了。

可她没想到,祁桑就站在门外。

视线相对的那一秒,两个人都蓦然愣住。

还是祁桑先撂下电话挂了。

他看着卓娅挂起笑:“你怎么这么快?”

他额头坠着些汗珠,胸腔还在阵阵地起伏。

“你跑过来的?”卓娅问。

祁桑点点头,随后看了眼时间,慌里慌张地说:“来不及了,和我来。”

卓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牵着跑了。

夜风喜人,吹得满街道的香樟梧桐窸窸窣窣地响,柏油路上的影子互相叠着,暗暗的路灯下,只看见两个人发丝还轻扬在身后。

卓娅微微仰头看着祁桑,又低头去看被握住的手臂,她只穿了件白色的针织外衫,薄薄一件,连祁桑触着她手臂的温度都能轻松感知。

要去哪里?

她好奇,却没问,怕一问,就要断了距离,她不想让他松手。

偶尔,只是偶尔,她自私一次、任性一次也可以吧?

祁桑就这样牵着卓娅,一路到了处于山脚下的一条溪流边。

溪水潺潺,月光款款而下,跃在水面之上,晶莹透亮。

他还是没松手,像是无意为之。

卓娅觉得不妥,定了脚步后便把手自行抽走。

“来这里是?”她问。

“布苏说,以前你吃完蛋糕就喜欢来这里放烟花。”

他边说边献宝般地从一旁石头边端出一个极小的草莓蛋糕,再小心翼翼地插上了根蜡烛,接着点燃。

而他脚边的袋子里,还放了一堆的烟花棒。

“来,许愿吹蜡烛吧。”

烛火轻摇,她看着祁桑的笑容在火光之后,盛满了暖意。

看卓娅没动弹,祁桑只以为她是担心布苏,故说:“布苏没事,他睡着了。”

卓娅点点头,“嗯。”

她阂上双眼,许下愿望,接着吹灭蜡烛。

“我唱歌不好,就不给你唱生日歌了,生日快乐。”

“谢谢。”

拔下蜡烛后,祁桑又想起什么,一面掏出勺子给卓娅一面碎碎念:“太晚了,我没买到巧克力蛋糕,店里只有草莓蛋糕,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先试试,如果不好吃你就不要吃了。”

他一口气说了一串珠似的话,很难得。

卓娅接过勺子,看着祁桑,心里默默重复着刚刚许下的那个愿望。

你这么好的人,无论如何,都应该幸福的。

她挖下一大口送进嘴里,笑着看他,“好吃。”

又递到他面前,“你也吃。”

祁桑直接用了她吃过的勺子,尝了一口,神情微变。

“还是别吃了吧。”

卓娅嗤笑,“不好吃吗?”

“像馊了。”他蹙眉。

“哈哈哈哈哈。”

“算了算了,”他把蛋糕放一边,“放烟花吧。”

“我不会做烟花,所以买了现成的。”

现在应该镇上没有卖烟花的店。

卓娅问他:“去哪里买来的?”

“就离这不远的一家小超市。”他说得随性轻松。

其实,是他央求了人家老板好久,那老板实在没辙了,从仓库翻找了些去年的陈货拿来给他。

“下次我教你做烟花?”卓娅说。

“好啊,”祁桑把一根烟花棒递给卓娅,“没想到,你还会做烟花。”

“我会的事还有很多呢,你不知道罢了。”

“那我会慢慢了解的。”

慢慢了解。

这几个字眼落在卓娅耳朵里,却别扭至极。

她现在在做什么?对着一个有女朋友的人说什么胡话?

他昏头,她也昏头了吗?

可,她看着祁桑的模样,好歹也是曾喜欢过,现在也放不下的人,仅这一天,过了今晚,她就再也不这样。

或许能被容许吧?

烟花棒在手中向夜空不断绽放,绚烂的色彩就如同卓娅此刻的心,她和祁桑对视,他笑,她也跟着笑。

“卓卓,你想去镇外看看吗?”祁桑问她。

卓娅点点头,又摇头,“长老不允许我出去。”

“我去和他说。”

“你去?”

祁桑回“嗯”。

“我去说。”

卓娅摇头笑,无论怎么想,这事也是不现实的。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秦长老不允许她出去,但她了解长老,固执而又古板。

想要他松口,是很难的一件事。

祁桑见她不答,放下手中燃尽的烟花棒,转身正对着看她。

他的一字一句都说得认真。

“卓卓,羌颐太小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看看外头的世界,到时候,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他不像在说假话。

卓娅犹豫片刻,接着也放下烟花棒看他,“嗯,我愿意。”

“会有那么一天的。”祁桑说。

会有那么一天,我会让羌颐变得不一样,会带你走。

文案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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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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