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公平竞争,果然是公平竞争。
祁桑和布苏此刻躺在阁楼外的廊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也把你赶出来了?”祁桑笑。
“你笑个屁,我起码跟你一样不会无家可归。”
“……”
很好,不偏不倚,的确十分公平。
一样公平地不受待见。
至于为什么这样,还得把日子拨到几天以前。
二人自说好了要公平竞争,就一直在暗暗较劲。
放灯的那天晚上,卓娅发了条朋友圈,文案里写,突然很想吃豆包。
她没别的意思,纯粹是由豆子想到了豆包。
但第二天清晨,她还没醒,门口就有人在窃窃私语。
她推门。
左是祁桑,右是布苏。
中间还蹲了个小土。
活像三门神,把她门堵得死死的。
还不等她问,一手一袋的豆沙包怼到她眼前。
她得罪哪个都不是,一大早的,生生被人盯着吃了六个豆沙包进肚,腻味了一整天。
出了门就更加离谱。
布苏问她渴不渴,祁桑问她累不累。
到山上之后,也是什么也不让做,各事都被包办了去。
实是把她当作不能自理来看待了。
一天过去,她已然恼火。
“你们想干嘛?”
俩人这才开始不吱声。
本以为只是暂时抽风,结果过了一天,清晨推门,仍是一人一袋豆包。
她说:“能不能来点新花样啊?!”
意思是能不能别这么老套。
谁知,明日便换成了肉包加油条。
……
仅是如此也就作罢,谁知这俩人变本加厉。
只要她打开房门,门口必定有这二人之一。哪怕是出了房门,各处也都有他们身影。
祁桑也就算了,本就住在她家,常打照面实是正常,而布苏,这出现频率也跟种在她家了似的。
早饭、中饭、晚饭。
一刻不安宁。
她实在忍无可忍了,前后脚功夫,把两个人通通轰了出去。
*
廊台上,暖风习习,日朗气清。
但人的心情显然与天气构成对比。
布苏先叹气。
“她到底喜欢什么?”
祁桑说:“我也不知道。”
明明是情敌,此刻却像在抱团取暖。
“我明天大概要回平江一趟。”
“去干嘛?”
“墓地的事儿。”
谈到正事时,布苏还是正经的。
“你奶奶的?”他问。
祁桑回“嗯”。
“多久回?”
“也就几天功夫吧,不超过一周,顺便我把土和花种送去实验室检测一下。”
“行,辛苦。”
祁桑抬眸看他,“不辛苦,这不有你付我工资?”
“也是,”布苏手肘撑着栏杆,“但…”
“?”
“卓娅那边,到时候别怪我先下手为强。”
祁桑哈哈一笑。
“你得了。”
他没那么担心,毕竟他俩是半斤八两的待遇。
更何况,早点赶回来就是。
再说,这几天他的确有些操之过急,卓娅本来就躲他,逼得太紧,也怕适得其反。
布苏没有眼力见,想赶枪口撞的话,就让他自己赶去。
他正好做那‘渔翁’。
*
翌日,他准时出发。
走之前去寻卓娅。
大门没关,他径直进去。
卓娅正好打开房间门出来。
“又是什么馅的包子?”她表情无奈。
“不是包子。”祁桑拎起左手塑料袋,“豆浆、面条,给。”
“你要走?”卓娅接袋子时才注意到放在大门口的行李箱。
“嗯。”
卓娅觉得脑袋突然嗡了一声。
默了会,她问:“去哪儿?”
“平江。”
*
平江,她知道,他家在那儿。
她曾经听他说起过。
——好像也是在那个午后。
那天,祁桑在给她看相片时,其中有一张全家福。
一扫而过,但被她捕捉。
她操作着屏幕返回去。
问:“你家人?”
祁桑说是。
很奇怪,提到家人时,祁桑脸上却没有笑容。
就如同照片里那样。
她神经大条,当时没反应过来,对着他说:“好羡慕你有父母。”
而他却说:“有什么好羡慕的。”
“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记得,当时她是这么回复的。
后来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后悔。
祁桑不是个爱生气的人,起码,她那时候还没见过他这样的情绪。
可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明显生气了。
她会感知到,是因为他的表情和语气全变了。
他的眼里是彻骨的冷漠,声调也下压。
“你懂什么?”
从小就是孤儿的人,是很会察言观色的。
她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还是先道歉。
祁桑沉默了良久,她也在一旁等了良久。
过半晌,他的表情温下来。
“抱歉,刚刚失态了。”
她摆手,略带尴尬地说没关系。
然后祁桑说:“你要不要听一听我家里的事?”
这是祁桑第一次主动找话题和她说。
她自然愿意。
而后面听到的内容,才让她知道,自己刚才究竟说错了什么话。
祁桑是平江人,在平江出生,也在平江长大。
那儿,纺织业最发达。
祁家父母便是做纺织起家。
刚生下祁桑的时候,是他们创业最难的日子,家庭和事业难以兼顾,两个老人便主动接过了照管祁桑的任务。
他的童年里,是没有父母的存在的,他有的,是他们买来的大堆零食、新衣服、新玩具以及每一次他们离开时匆匆的背影。
后来,他慢慢长大,大约上小学时被接回家。
但他仍旧没有得到父母的关爱,他住着大房子,出门车接车送,所有人都羡慕,可他心里却寂寞得如一间空屋。
他拼命学习,一刻不肯懈怠。
不是为了做什么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只是想他们能多看他一眼。
但他们什么也不在意,他们不在意成绩单上的数字,不在意他是否在学校得到了表扬。
他们会做的,是在他兴高采烈回家祈求关爱时,敷衍地摸摸他的脑袋,跟他说真棒。
然后,房子门关上,他手里是钱。
好像在他们的眼中,钱可以补足所有。
再接着,他学坏了,他抽烟、打架。一切能被处分的事他全做了。
父母却说,“没关系,我们会帮你摆平一切。”
那时候,他才懂了,他只是一个附属品,就像超市里,商品促销打折时旁边附带的赠品。
是不会让人在意的。
无论做什么。
于是,在他们说要去沪海开分公司时,他主动提出,要回爷爷奶奶家。
只是,他没想到,原来,做“赠品”的不止他一个。
在他上初三那年,爷爷生了场大病,脑纤维瘤,本来是良性,但不知怎么,突然恶化。
手术室外,他紧紧搂住奶奶的肩膀焦急等待。
那天,他打了无数个电话。
而得到的回复却是,公司太忙,走不开。
再后来,爷爷走了。
所谓的儿子儿媳,就连最后一面也未见,匆匆准备完葬礼又匆匆离开。
他记得很清楚,葬礼结束的那天晚上,他开了一箱的酒,足足把自己灌到吐。
然后发了条朋友圈。
——这世界真他妈让人作呕。
他边哭边吐,分不清是酒恶心还是其他。
祁家爷爷走后不久,奶奶便老年痴呆了,她总会在白天呆呆地坐在大门口,她说,在等亮亮回家。
亮亮,祁广亮,是祁家爷爷的名字。
*
卓娅听到他要回平江,下意识问他:“是不是你奶奶出什么事了?”
祁桑愣了下,接着回:“奶奶去年走了。”
脑子又是一声轰鸣。
“对不起。”
祁桑揉她头,笑:“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
“走的时候挺安详的,没痛苦。”
“那就好。”
她虽然没见过祁桑的奶奶,可她记得照片里的老人,面容和蔼慈祥,笑起来,眼睛像弯弯的月牙。
“你不问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卓娅看他没过分在意,坐下来吃面条。
“该回来不就回来了?”
“也是。”他在她对面坐下,“那这几天就没有豆包了。”
她朝他看一眼。
今天祁桑穿得休闲,水洗灰色的宽松卫衣,衬得他脸比平常更小。
挺好看的。
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她才低头闷出一句: “哦,随便。”
“……”
“你还不走吗?来得及?”她感觉脸开始变烫了,催促他。
祁桑伸手腕看一眼时间,“是得走了。…那你等我?”
卓娅专心捞碗里的面,没有半点迟疑:“不等。”
“真不等?”
“不等。”
他失语一秒,然后说:“好吧。”
接着再没说话,直到手腕再一抬。
卓娅清楚地感觉他手的温度,滞住手里筷子,继而下意识地去摸刚刚被他碰过的发。
再一回神,人已经到门口。
他站在门槛处挥手。
“等我回来!”
阳光之下,眉眼皆落在她心里。
车子发动声音渐渐远去,卓娅走到门口看车远去。
等的话,就会回来吗?
她心想。
*
平江到羌颐,开车是七个小时。
这次,祁桑没有食言。
周二走的,周天他便回来了。
只是回来时,带了倪苓。
他说:“顺路,她说要来看看。”
不知怎么的,卓娅看到倪苓时,心里发虚。
倒是倪苓,没有半点不自在,反而拉她手,问她能不能借住一晚。
布苏说:“你住我家不就好了?”
“你们两个大男人,我嫌烦。”她又看卓娅,“可以吗?”
卓娅好像对她挺没有抵抗力的,虽然她是祁桑的女朋友,可她心里半点儿讨厌不起来。
她点点头,说“好”。
晚上,四个人一起吃完饭,各自散了回去。
“你可以住祁桑之前的房间,他现在在布苏家住了。”
她指指二楼,不自觉要向她解释。
“我听他说了。”倪苓向楼上看一眼,“你把他赶出去啦?”
“没赶。”卓娅摆手,“住我这里,我不太方便。”
她话里自动忽略了那俩人争着孔雀开屏的事。
倪苓点点头,“是这么回事。但我可不可以不上去住啊?”
“啊?”
“上次来的时候,晚上老听见外头呜呜呜地响,我不敢一个人住了,能和你一起住吗?”
除了叶舒,她没和其他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过。
“那,要不祁桑那里……”
“祁桑很封建的。”
这么一说,卓娅懂了。
“好吧。”她答。
“太好了!”倪苓爽朗地笑,“正好,我有东西要给你。”
“你房间是哪个?”
卓娅指了指里头第二间。
倪苓好像轻车熟路,拉着个小行李箱过去,接着招招手,“快来!”
这性格,和叶舒还真的有些像。
卓娅的自来熟都是跟叶舒学的。
但倪苓的自来熟,显然胜出。
“哇,小娅,你的房间看着好温馨啊。”
卓娅才刚进去,却发现她已经自顾自地打量起房间布置来了。
“你有洁癖吗?”
卓娅摇头。
“这么干净,我以为你有洁癖。”
“祁桑才有吧。”
她下意识接。
倪苓看她一眼,“他确实有点,什么东西都喜欢一尘不染的。”
“但,你怎么知道他有啊?”
卓娅慌乱,“没,就是上次,那个,我给他把东西送上去,呃,就看了一下,很干净,所以我猜的。”
“哈哈哈哈。干嘛呀,你见到我怎么这么紧张!”
“没有……”
“哦对,说正事!”倪苓把行李箱拉过来,“我给你带了很多东西。”
“?”
“就他们说你不能出去,我想着,这些可能羌颐没有,我就买了给你带来。”
卓娅顺着她的视线去看,行李箱被装得满满当当。
“这些都是吃的,羊肉泡馍我想着你没吃过,还有燃面、牦牛肉干、奶疙瘩……哦对,这边就是一些冲泡的,藏红花茶包,我跟你说啊,这东西喝了可好了……”
她滔滔不绝。
卓娅一直看着她把所有东西都报了个遍,心里莫名升腾起一股暖意来。
她知道为什么没法讨厌倪苓了。
真心是最好的桥梁。
“倪子姐,谢谢你。”她说。
“嗐,这有什么谢的。”
“不对!你怎么也学布苏叫我倪子。”
……
倪苓翌日下午离开。
走时,三人去送。
“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布苏看着倪苓挽着卓娅手臂问道。
“你管真宽。”
“嘁。”
“祁桑,我有话跟你说。”倪苓说。
祁桑不解,但还是被她拉到一边去。
“说什么呢?还得偷偷摸摸?”布苏站在卓娅旁边喊了一嘴。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倪苓怼。
布苏果然闭嘴。
卓娅站在一边,却看见说话时,祁桑眸子向自己这儿扫了一眼。
二人交流几句,便分开。
“走了,拜拜。”
回去路上,卓娅和祁桑手机同时响起消息铃。
倪苓发来的。
她说:[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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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白桐大学毕业,一次上岸教师编,入职第一个月,学校发布乡村支教公告,她麻溜填了表格,半年后,确定前往四川林汶小学支教。
林汶小学在偏僻的山坳里。
她坐早班飞机,从上海出发,历经八个小时,终于抵达校舍。
奔波跋涉,这晚她却没有睡意,硬邦邦的床板硌着她背,她还是初次体验到什么叫做“公主病”。
于是隔天,学生瞧见新来的漂亮女老师顶了一双熊猫眼。
不仅如此,竟然还发现了,
她和他们最爱的小路哥哥亲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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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拽装拽的欠儿哥×如假包换的能吃苦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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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路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种山坳里再见到白桐。
他本来以为她只能做舞台上踮起脚尖、挥舞裙摆的优雅白天鹅,却不想这只白天鹅颠覆想象——上山下地,样样都行。
更行的是,她把自己吃干抹净之后,还能一脸无辜地来一句:小路哥哥,我很满意。
◎久别重逢
2024.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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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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