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暴君与美人

而这种好感达到顶峰的原因,是因为后来又进来了一个人,对方大概是出于谨慎,问了一句自己的身份,而那人冷冷吐出口的一句“不知”。

虽然有且仅有几个音节,虽然那语气十足冷淡,但敌不过救命恩人的音线太撩人了啊!

低沉浑厚中又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沙哑,让闭着眼睛“被昏迷”的陆小茗心尖尖抖了一抖,耳朵尖儿到脚趾尖儿都麻了。

原来我竟然还是个声控。

陆茗感慨着。同时意识到最后进来的两个人是异族人,他们说的是匈奴语。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懂不懂匈奴语陆茗是不知道的,可陆茗他自己懂呀。虽然这两个人说的匈奴语跟他记忆中的略有不同,但听还是听得懂的。

——瞧,自己就是这么的多才多艺!

只可惜,这种愉悦感在那个最后进来的异族混蛋捏着他的下巴,感叹了一句“此女好惊人的美貌”时,统统飞到了九霄云外,连点渣滓也不剩!

要不是身不能动,陆茗一定跳起来凶狠地回敬对方一句:“此君好惊人的眼瞎!”

那个时候,陆茗对自己的男儿身还是很笃定的。

可这种笃定在异族人离开,又进来了一伙人,且在发现他之后,齐齐对着他流口水时遭到了打击,又在那些家伙张口“女郎”,闭嘴“美人”中消失殆尽。

以至于陆茗被自己想象出来的“现实”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真成了个“表里不一”的“美人儿”。

如今看来,还好还好……

只是浪费了救命恩人的一番苦心啊。

估计是恩人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后来的这伙人要来破庙落脚,他担心自己会在这些家伙手里吃亏,于是明明已经离开了,又特意回来一趟,把自己藏在了庙里的供桌下,用布幔牢牢挡住。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恩人的办法是很管用的。在破庙那样昏暗的空间里,火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是比较安全的。只要陆茗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力,就可以找机会离开。

只可惜计划就是拿来破坏的。当供桌被那个鬼叫的家伙撞倒,自己的左脚也被那家伙失手摁住时,陆茗就知道,恩人的苦心,白费了。

好在那帮家伙似是准备拿自己充什么人往上头交差,天一亮就急匆匆进了城,陆茗暂时不用担心有性命之虞。

虽然眼不能睁,身不能动,但陆茗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城门口的盘查十分严厉。不过那个带头的李兄似乎有些路子,上下打点了一番,一行人这才勉强进了城。

这些异状,会跟自己的救命恩人有关吗?

想起昨天后半夜突然闯进庙里,对李兄等人横眉盘问的那队卫军,以及对方抬进来的那两个对自己欲行不轨反被恩人杀死的男子尸体,陆茗本能地觉得答案是肯定的。

倒是那李兄颇有几分乖觉,一边偷偷把自己藏起来,一边胡言乱语一番,没想到居然也被他敷衍过去了。

如果戒严的事真的跟恩人他们有关的话,恐怕他们几个现在已经走脱了,否则城门口不会还是如今这副紧绷的样子。

想到这里,陆茗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今天清晨被人抬进这处小屋之后,就有几个身带香风的女人打着呵欠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那个李兄。

这位仁兄嘴里不停地说着讨巧话,殷勤得很,时不时还要插播两句他昨晚上露宿破庙有多么难熬之类的巴拉巴拉。

其中有一个女人应该是领头的,捏着陆茗的下巴端详了好半天,又去掐他的胸,腰和腿,没完没了的。

陆茗忍住暴躁听那女人满意中又略带点不满的嘀咕,“就算是年纪小,这胸也该长芽苞了”,又哼笑一句,“不过现在那些郎君们就爱这一口儿”,跟其他人笑闹了好一会儿。

后来大概是太困了,女人打发了李兄他们,一群人很快散去了。

然后他就被人锁在了这里。

从前前后后收集的零散信息中,陆茗已经发觉自己进了伎馆之类的地方。而刚才那个对着他摸来摸去的女人,正是这座伎馆的掌事人“花娘子”。

这个女人倒也是好胆气,自家兄弟随便抓了个人回来充数,她居然眼也不眨地收下,看来也是个有靠山的。

想起昨天夜里李兄对着气势汹汹的卫军自报家门后,对方立即变得收敛了许多的样子,陆茗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要不是这样,恐怕卫军们在见到那两具尸体时,就该不管三二十一地先把李兄他们抓起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花娘子既然是个鸨头,好歹也该“阅女无数”才对,怎么也会把自己错认成了女子?

陆茗心中一动,看来问题还是出在这具身体上。想到这里,他急忙满屋子找起了镜子。

不料正在这个时候,可能是灵魂终于跟这具身体融合完成,姗姗来迟的熟悉眩晕感和头疼一起袭来。

陆茗扶着脑袋过了半天才缓过神来,不由得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端详着桌面上的铜镜里映出来的妙人儿,喃喃道:“原来如此。”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陆纭,是当朝权臣,征北大将军,豫州牧,都督豫、徐、扬三州诸军事的安郡公陆醇的假子。

假,义者也。也就是说,陆纭是大权臣陆醇的义子。

这个名头听起来好像不错,但是实际上,陆醇号称有“假子二百”。虽然这个数字有点夸张的成分,二百假子是绝对没有的,但是百十个总是少不了的。

因此,陆纭这个假子的地位,绝对没有想象里那么高。

前朝有句话叫做: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将这个典故里的人物置换一下,改成:陆醇之心,人尽皆知,也极为妥帖。

陆醇的权势一路经营到现在,其昭彰野心已经不屑于遮掩,意图控制朝纲乃至将来篡位夺权,成了朝野上层人尽皆知的事情。

当年陆醇接受幕府谋主晁汶的建议,大肆收揽义子,并按照义子们的出身、性格、能力的不同,分不同的方向和侧重点进行培养。

多年过去,陆醇已是收获了一大批得用的年轻俊才,分散在身边或治下各州郡担任要职,遵其号令,可谓如臂使指。

而且这些义子大多是陆醇手下将领和属官的遗孤,因而在无形中大大增加了治下各势力的凝聚力。

不得不说,晁汶此举,实在是一招妙棋。

而陆纭是个遗腹子,他的生身父亲,就是当年奉陆醇之命平定象安民乱时战死的宁远将军。

父亲沙场喋血,母亲身怀六甲,孤苦无依,陆醇心生不忍,就把陆纭的母亲纳为妾室,多加照料,这件事在当时还一度被传为佳话。

只可惜陆纭的母亲生产时不幸难产而亡,陆纭于是就被陆醇收为义子,抚养长大。

在原主的记忆里,陆醇身为一家之主,一军将主,十分英明神武,对自己也非常爱护。

那么多的义子中,只有陆纭一个人是一出生就生活在陆府中的,所有人都说义父对他格外不同,跟那几个正经嫡出的郎君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陆纭也一直以此为傲,时时想着,自己能在义父羽翼的庇护下长大,真不知是前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在陆茗看来,这位陆纭的养父,实在是很有些问题。

先不说陆醇照顾战死的手下将领遗孀的方式,竟是纳其妻为妾,还被引为佳话,单说陆纭在陆府长到一十三岁,从来没听过陆醇说要给他入陆家族谱的事。

也就是说,陆纭哪怕再受宠,本质上跟其他义子也没什么不同,认真来说,比陆家庶出的几位不受宠的郎君地位还有所不及。

而且,更为可疑的是,陆醇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像是养女儿一般养大了陆纭。

平时把他藏在深宅后院里,极少放他出门,平日不是让人教他书画琴艺,就是学几本《诗经》《孝经》之类,歌舞也有涉猎,可凡是正经的经济仕途之类的学问,却是一概没有。

陆纭可以接触到的人也是少之又少。除了陆醇本人之外,只有几个授艺师傅和婢女,还有住在陆府中的几个义子,就连其他的陆氏郎君都没有见过。

更可怕的是,从半年前起,陆醇借口说要防治伤寒,开始定期给陆纭服用寒食散。

陆茗将衣袖拢上去,盯着那服散后越发白皙莹润的一节小臂,目光变幻不定。

身上的衣物虽然柔软舒适,但行动之间,肌肤总隐隐有些被摩擦的不适感。陆茗原本以为这是原主过于养尊处优,肌肤细嫩的缘故,接收了本人的记忆之后,方才明白这是服散后皮肤变薄,越加敏感的缘故。

不仅如此,近段时间,陆纭已经开始在几位师傅的教导下,学习敷粉修眉,簪花点朱之类的技艺了,琴棋舞艺的功课增加了不少,穿的衣物也大多变成了改良过的深衣。

这些衣裳上俭下丰,陆纭纤细的腰被巴掌宽的精致帛带束出盈盈一握,层层叠叠改制后的“髾”被装饰在下摆上,饰以各色暗纹,一旦风起或者走动,就如同花苞般徐徐绽开,既飘逸又雅致。

陆茗捏着自己软嫩嫩的耳垂,盯着铜镜冷笑不已——那里竟赫然有两个耳洞!还是原主尚且幼小,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打上去的。

呵,这哪里是养儿子,恐怕是养娈宠吧?而且还是特别用心的养成系。将来不论是自用还是送人,都高端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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