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左明自戕倒地而亡,一阵无比尖锐的哭喊声,穿透北都市临港区漆黑的夜空,刺伤在场所有人的细薄耳膜。
脚步声由远及近,从暗夜里急促跑出一个细瘦的身影。
凌献音上身穿单薄的白色绒毛外套,下身着黑色的毛绒黑色裤子,脚下套一双小白鞋。
一如往昔的粉色如海藻般的长发柔顺地披散,隐映在粉色头发下是一张极其悲伤的小脸。
她拼命地挣开黑衣人的包围圈,看到心上之人身上沾满鲜血倒在冷硬地上,她失控地扑在他身上,白色外套顿时染上红色血痕。
“哥哥!明哥哥!明哥哥!”
少女无力又疯狂地叫喊。
她细瘦而白的小手摸向左明逐渐冰冷的身体,手掌停留在心脏位置,那里汩汩渗血,染红白色衬衫,宛若一朵灼烈的红玫瑰。
她指尖停在他迷人的眉间,落至他苍白的薄唇。
怀抱之人,不再呼吸。
她永远地失去了他。
她痛苦地哭喊,仓皇地呐喊,却无济于事。
她双手抱住脑袋,泛红的鹿眼,露出凶狠的光芒。
她毫不犹豫地拿起左明手里的黑色手/枪,浑身沾满血迹的身体颤颤抖抖,她愤怒地扫视环绕的人。
从东到西,从漫山遍野的狠恶黑衣人,到围猎左明的顾以安、白晗。
她倏地举起手枪,枪口直指顾以安。
“凌献音,住手!”
没等白晗反应,早有一声正气而雄厚的声音呵斥住凌献音。
呜呜呜的警车鸣笛四响,回荡在寂寥的山谷。
陈羡生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跑过来,喘息未定,一把拉过凌献音,扭住她握枪的手腕,用劲很足,疼得凌献音一下子失去力气,黑色手/枪应声落地。
“凌献音!你在干什么!?!”陈羡生浓眉簇起,“你知道左明杀了多少人吗?!他应该要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你不要被爱情迷昏了头!”
凌献音挣开陈羡生的束缚,怒气冲冲,骂道:“坏人!你们都是坏人!!!你们去给我的明哥哥陪葬去吧!!!”
说完她低身要捡枪,陈羡生一把薅住她的手臂,大声道:“凌献音!你的表哥季寻就是被他杀的,谁才是坏人你看清楚!”
“哈哈哈哈哈……”凌献音倏尔脸变得扭曲起来,“季寻关我屁事!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陈羡生,你道德绑架倒是有一套!可惜老娘不吃!”
啪的一巴掌,陈羡生狠狠打了凌献音:“你在酒吧工作的那些年,季寻很担心你,还一直背后请人借用打赏的名头悄悄给你钱用,你说这话还算是人吗?!”
“对对对我不是人,你是人,是一个无比高尚的大圣人!!!”凌献音洁白的小脸印上鲜明的红痕,火辣辣的疼。
她气冲冲地掏出手机,又一把抢过陈羡生的手机,强迫用他手指解锁。
她将手机里所有的钱一口气转给陈羡生:“都拿去,老娘不稀罕他的钱,别擅自做什么狗屁好人,我不需要!!!”
转完后,她将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捡起地上的手枪,缓慢来到左明冰凉的尸/体前。
“明哥哥。我来陪你了。”
她散落的粉藻长发,盖住她瘦弱的身体。
只见她身体微微颤抖,脸上平静无澜,好似无事发生。
但胸口却开始冒血,嘴角也控制不住地流出鲜血。
“献音,不要!”
陈羡生没想到她这么顽固决绝,已经来不及阻止,她暗暗地朝自己胸口开了一枪。
少女的鲜血红如绫布,将所爱之人,紧紧缠绕,深埋于心。
“明哥哥。”
她缓缓地伏在左明了无止息的身旁,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挨着他一起躺下来。
她知道左明不爱她,可是她不在乎。
她爱他就够了。
眼皮渐次沉重,眼前闪现许多过去的片段,其中最鲜明的记忆是,她第一次遇见左明。
他是那样的英俊帅气,站在人来人往的浪腾,身旁之人对他俯首称臣,他眼波无澜,眉目深邃,鼻子英挺,薄唇不露任何情意。
原来从那个时候,她的心里就有了他。
她要为左明立一座永恒不朽的丰碑,永远地矗立于心尖之上,燃烧亘古的奠念。
顾以安深叹一口气,转眼间,地上已布满数量众多的尸/体,空气中氤氲浓厚的、残酷的虐杀气息。
陈羡生无奈地摇头,叹息。
冤冤相报何时了,好在一切至此,划上了一个句号。
接下来要处理的是各种善后问题。
北都市前政/法委书记高成俞被羁押后,白晗命北都市检察院依法审查他犯的恶行,其中由他本人参与售卖、囚/禁、虐杀幼童数量达至上千。
这些被拐卖骗取抢劫的幼童被关在被誉为繁华鼎盛的国际大都市的北都市外郊区〖深渊地狱〗。
陈羡生带领公安局的干警,对〖深渊地狱〗来了一次全面的大清扫,不仅把和高成俞互相勾结的产业链上的人全部打掉,缉拿归案,还营救出为数不少的人。
一部分人是原北都市监狱里的犯人,他们被当作社会废料,肆意屠杀,供以上层人取乐。
一部分人是幼童,以女孩居多,她们被囚禁在一个昏暗不见天日的房间,面皮白净,双眼空洞无神。
直到陈羡生将她们救出去时,她们的表情依旧木讷,闪闪躲躲,很怕人。
“看样子不能立刻把她们送回家,先疗养一阵子再联系她们亲人吧。”陈羡生叹口气说。
“是,陈队,她们就好像被长期囚禁的小鸟,出了牢笼,却忘了飞。我看把她们身体调养好了,再找个心理医生调养心理。”跟在陈羡生一旁的年轻警察沈勉说道。
沈勉是北都市公安局新晋警察之一,由白晗认可钦点,将他提拔为副队长,辅佐陈羡生出警。
这个年轻后生,勤奋,谦虚,为人淳朴,乐观大方。
他让陈羡生一度有种错觉,好像他是谈感折一般。
一想起曾经的那位挚友,兄弟,好朋友,陈羡生纵使再硬汉,坚强,都忍不住难过悲伤。
谈感折是这么多年始终坚持如一对他好的人,仿若自己的亲生哥哥。
不是血缘,胜似血缘。
但是现实又不允许他过多的沉湎于哀伤,除了〖深渊地狱〗,还有一个万恶的地方需要处理,便是卫宣杀人无数的阴暗地方〖极乐天堂〗。
上次在把卫宣成功抓到后,卫宣左右扭动身体,把嘴里塞着的臭布吐掉,高声叫嚷:“啊啊啊啊啊我要尿尿!憋不住了!要拉出来了!!!”
沈勉提起卫宣的脸,给了他一拳:“叫什么叫,把你打晕,你应该拉不了尿吧。”
卫宣像一只油绿的蛇,翻滚身体,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语气哀求:“我真的受不了了,快点,别颠簸,不然我的裤子就要湿了!”
陈羡生只得作罢,他停车,让沈勉带着他到公路一旁的野树林里去。
“你给我老实点!赶紧尿!”沈勉不耐烦地呵斥他。
卫宣蹲下身子,脸上的白色绷带掩映瞳孔绿色的光。
“你好了没啊,尿这么久!我警告你,不要搞鬼,否则我的拳头可不听话!”沈勉面对卫宣这样一个长相恐怖、杀人无数的人,心里厌恶至极,要不是碍于要走司法程序,他真想现在就毙了这玩意儿。
见卫宣一直蹲着没动静,沈勉没忍住一把手钳住他的手腕,没成想卫宣双腿将他腿一夹,导致他瞬间失去平衡。
没给沈勉反应时间,卫宣拷上银链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猛的砸在沈勉脑袋上,一下子把他砸晕在地。
沈勉醒来时,卫宣已经逃跑,他自责地向陈羡生报告了情况。
陈羡生平静,他说:“无妨,现在我看清楚这个人,就算把他带回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不如暂且先放他回去,我已经在他的衣服上嵌入了一个定位芯片,他不仅逃不了,还得给我们引路,好找到他的老巢,一举击溃。”
按照定位,陈羡生带队,一路摸到〖极乐天堂〗。
这里比〖深渊地狱〗要恐怖千万倍,对于陈羡生而言,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血淋淋。
规模庞大的地下室,成百的女性尸体密布,形状不一,死的变成骷髅,没死的,还有蛆虫在上面爬。
有的女性心脏还在跳,四肢被砍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啃咬;有的被密密麻麻的铁钉钉在墙上,做成肉/体标本;有的五官全部被挖掉,心脏被掏空,悬浮于天花板,做成一长串吊死鬼……
简直是人间炼狱!
陈羡生谨慎地往里走,幽静黑暗的深处房间,嘶鸣某种强迫式的重复声音。
“去死,去死,去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死,死,都去死!”
幽深房间,卫宣的身体抖得厉害。
陈羡生注意到卫宣手上的镣铐,一直哗啦啦作响。
警局的镣铐,除了用特配钥匙,不是那么好打开的。
更何况,从拷上手铐,到现在,时间太短,他也不可能打开。
卫宣此刻跪在地上,周围布满女性尸/体,他右手用刀疯狂刺向躺在膝盖处的尸体。
陈羡生注意到,卫宣左手的手掌已经没了,横横的血脉相连的伤口涌出鲜血。
原来他剁掉了自己的左手,右手边挥刀,镣铐的声音边凌乱作响,飞溅出鲜血。
“卫宣!赶紧束手就擒!”陈羡生大声呵斥,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卫宣转过身,白色绷带掉落,一张极为恐怖的脸显露出来,上面是坑坑洼洼的黑色小洞,血迹斑斑。
油腻腻的头发贴于头皮,更加使人感到恶心。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卫宣放声大笑,他右手的刀尖还在往地上滴血。
“你们都给我去死!”
“小心!老谈!”陈羡生马上反应过来,一把拉紧最前面的沈勉,“快走,他身上绑了炸弹!”
群警们面面相觑,听陈羡生的指挥,飞速地向后退去。
果然如陈羡生所说,卫宣腰腹间绑了一个炸弹,他按下开关,又从衣服内侧拿出一个小的黑色遥控器,按下。
霎时间,烟雾浓卷,火光四溢〖极乐天堂〗摇摇欲坠。
支撑墙面的柱子一一坍塌,地面此起彼伏地破碎,天花板接二连三脱落。
坍塌,焚烧。
〖极乐天堂〗在火光中自毁。
所有干警们身上都沾了不少灰尘,有的警察腿脚被崩落的碎片扎伤,所幸无生命危险。
陈羡生目光沉甸甸,望向这座罪恶的〖极乐天堂〗。
直至燃烧殆尽,陈羡生重新带着队伍,走进里面搜寻,所有的东西都烧成了灰,卫宣的尸体被炸成无数的碎片,分散在废墟四处,他所藏匿的女性尸体在熊熊烈火中被烧成了灰烬。
“还是便宜了他!”沈勉忿忿道,“他杀这么多人,最后也不过是用他一条命来偿!”
陈羡生:“不,不是他一条,他这条船上以左明、晏学昕为首,坐了很多其他人,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要找出这些人,为死去的人和无辜的百姓群众作一个交代!”
“好!陈队!你说得对,现在北都市的天终于换了一个颜色,从前是黑的,现在白了。”沈勉敬佩似地看了一眼这位前辈警察,又望向远处,心底能为群众沉冤昭雪尽一份警察的职责而感到热血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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