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沈凛到底说了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黄倩激动的声音，刚接起电话的林清兮被耳畔突然响起的提问问得有些晕头转向的，直到想起今天是《强制恋爱中》放送的日子，才有些反应过来。

“你问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我还没看节目呢。”

“就是沈凛约你到花房的那个晚上，你捂住麦的时候说了什么？”

黄倩的声音依旧很激动，林清兮忍不住把手机拿得远了一点。

电话那头黄倩还在苦苦追问，“说了什么呀，这个要是还不告诉我，我就现在杀到你家刑讯逼供了！”

原来是这个。想到好友八卦的模样，她笑着给她答疑：“没说什么，好像就说了他跟盛秋的事情。”

“啊？你是觉得他喜欢盛秋不喜欢你吗？”

对面传来的声音好像更加迷惑了。

林清兮不知道她怎么理解成这个意思的，但是努力想了想，自己也有些记忆模糊了，“你等等，我有点记不清原话怎么说的了，我去看一下前面我们说了什么，想起来了再告诉你。”

“不！用！”黄倩激动地喊着，“我告诉你！”

“当时你说沈凛不是真的喜欢你，然后沈凛怼你，你就怼沈凛，然后沈凛问你为什么宁愿跟徐正青谈也不愿意跟他谈。然后！”一口气说完这些，她不得不换了口气，继续快速帮她回忆，“你说‘起码他不会这么质问我’，然后！”

“你就捂住麦了，再然后，你就说‘所以你的喜欢并不合理不是吗’？”

“快想起来你说的是什么！我后面的还没看完呢，现在就暂停在这里。”

林清兮对她的急迫感到有些好笑，但也终于想起来，“哦！我当时说的是，‘他也不会在喜欢我的时候跟另一个人不清不楚’。”

“啊？？”黄倩更加迷惑了，“‘另一个人’说的是盛秋？”

“呃……”林清兮犹豫了，有些吞吞吐吐的说，“不清楚是不是，但有这么个人……”

林清兮说了谎，这谎言十分拙劣，甚至与她前面说过的话相矛盾。

她也不想欺骗朋友，但事关另外一个人的名誉，她不得不谨慎一点。

黄倩说的没错，她所说的‘另一个人’就是盛秋。

她其实很早就知道盛秋和沈凛的事——远在盛秋给她寄照片之前。

“盛秋”——这点目前存疑，在别墅相处一个月后，她觉得盛秋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总之这个“告密人”寄来的照片完全没有说服力，不过是醉酒的沈凛倒在盛秋怀里罢了。这种照片她若是有心，能跟谷仪学长拍个几十张，醉酒的人是没有防备的，这种趁人不备的照片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而早在这张照片之前，她就收到过一段更有说服力的视频。由她的一位好心同学提供。

海市的圈子就是这么小。

她在画室集训时认识的一位同学恰好也是沈凛的朋友。

大约是从沈凛那里听说了什么，开始好心撮合他们。

最开始，她自然是开心的。

高中，正是青春萌动的时候。

沈凛外貌好，家世好，成绩好，平时冷冰冰的不近人情，明明午休的时候可以回自己家休息，高二却特意去了走读生宿舍跟她搭话。平日里班上别的女生找他说话他都冷淡回应，却在跟自己讲话的时候会保持着微笑，只会跟自己讲他心里的事，只在她面前……展露伤口。

人再怎么告诉自己攀比虚荣是不好的，却还是会忍不住对这种‘只对你特殊’的偏爱和‘只相信你’的信任而感到高兴。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只是当时理智在，学业为重，更知道将来一个要去美院一个要去美国，家世悬殊，两地分隔，不是良配，于是所有萌动的心意被藏下。

后来逐渐长大，这段记忆也是她人生里回想起来会忍不住笑的片段。

她和沈凛的那个共友，目的并不纯粹。

画室里有钱人家的小孩儿很多，其中有人将来成为沈凛的朋友她也并不觉得奇怪。而这一位融进沈凛圈子的富二代，林清兮更愿意称他为二世祖。

她鲜少有这样“恶意”称呼别人的时候 ，但她并不觉得这违背了她的道德感。

二世祖撮合她和沈凛，不是出于朋友的立场，反而只是将她作为一件礼物，想要献上给沈凛好交换更大的利益。

这一点她不用调查，从他的字里行间就可以很轻易地看出了。

最开始，他只是说沈凛喜欢她。

林清兮自然是高兴的，已经是成人但又没有被社会摧残过的她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曾经的那些担心在这时变得不再巨大，曾经的那么苦恼被时光抹去，最后只剩下年少的欢喜，变成现在未说出口的喜欢。

只是二世祖很快原形毕露，连记忆中美好的沈凛也被他连带着拖下了神坛。

二世祖给她发了一段视频。

那是一段沈凛跟他朋友们在酒吧包厢里的视频。

画面里盛秋坐在沈凛的腿上，按理说这是很亲昵的姿态。可是视频里沈凛并没有像情侣惯常做的那样——男生搂住女生的腰，他只是靠在沙发上，任由盛秋讨好他。酒吧的灯光昏暗又闪烁，七彩的光闪来闪去地打在每个人的身上，又穿过屏幕打在她的眼睛里，闪得她的脑子一度不能思考。

一股诡异的、不适的感觉在心里缓缓升起，她还没理解自己的这种心情是为了什么。

二世祖的消息就接连不断地发了过来。

二世祖：他真的很喜欢你。

二世祖：你看这个女的，是不是跟你长得很像？

那一刻，荒谬感充斥了她的整个大脑。

她也是在这时突然反应过来，盛秋身上穿的是她们高中的校服，还是礼服那款。

高中的时候，大部分人包括她都是穿的运动服的那套，只有重大仪式的时候才会穿一穿礼服的那款。说是礼服，其实也就是蝴蝶结领带 衬衫 格子裙，由于裙子的不便，她很少穿这套。这也是她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的原因。

林清兮觉得事情更加荒诞了。

那一年AI对话技术还没有那么发达，她却觉得对面给她发消息的好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什么叫沈凛真的喜欢她？他的腿上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的女孩子，他的朋友却认为他喜欢的是她？

荒谬感褪去，转而席卷她全身的、是愤怒，扑天的愤怒。

手机里的消息提醒声还在响起。

二世祖：他听说你毕业后不回国了受了很大打击。

二世祖：只能找了这么个女的代替一下子。

二世祖：你在国内也能找到工作啊，沈凛肯定能给你安排更好的，他不安排我来。

二世祖：哥给你打包票[笑脸]，最低都是世界五百强，怎么样？

二世祖：再说了，等你嫁到他们家，还哪儿用工作啊，沈凛家里啥没有啊，你就只管吃喝玩乐就行了，他们家钱够挥霍十几辈子的。再要是给他生个儿子，以后沈氏都是你的了。要实在闲不住，让他给你开个公司或者搞个画廊玩玩也行啊。

二世祖：你别不信。就这么个代替你的女的，沈凛都真金白银砸了不少资源呢，估计下半年她戏就能上了，还是个小说IP改编的。

二世祖：要是你点头答应沈凛，沈凛怕是能直接把公司都给你[呲牙笑][呲牙笑]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听，她只发了一个“滚”，便删除了对方。

她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她家世算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差，一直在普通的学校里待着，身边也都是些平凡人家。

放在普通人里，她反而算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因此从来没有被人这么低看、轻贱过。

尤其对方的语气，竟然不觉得自己意淫出来的“对她的人生安排”是在践踏她的人格，也不觉得替一个怀里坐着其他女孩子的男人向自己告白有什么不对，反而自以为好意，觉得自己是真心实意地在帮她嫁入豪门。

她觉得荒诞、恶心、难以理喻。

对面的好友申请来得很快。

他仍旧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申请理由里，他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语气。

申请理由：吃醋了？[呲牙笑]别啊，沈凛是真的喜欢你啊，那女的就是一替身。你一开口沈凛就会把她甩了的。

申请理由：实话跟你说，沈凛把她带过来压根没说她是女朋友，就是玩玩。

申请理由：等下我多灌那女的几瓶酒，就当给你出气了，怎么样[呲牙笑]

林清兮气得手都在发抖，生二世祖的气，更生沈凛的气。

年少的回忆那么美好，记忆里的他只是个高冷又脆弱的少年，他不爱跟人说话，但有人来找他帮忙他也不会拒绝；他家世很好，是个没有吃过苦的少爷，但老师安排的值日他也认认真真地做了，其他男生拿着扫把打打闹闹的时候，只有他安安静静地扫完；他在人情方面有些欠缺，那是在冰冷的家庭里长大的缘故，可是只要你耐心跟他交谈，就会发现他生疏的应对下藏着的真心。

她总是觉得记忆里的沈凛那么美好，记忆里的高中时光那么美妙。

现在血淋淋的现实摆在她的面前，沈凛只是个随意玩弄女生的——二世祖罢了。

高中的泡沫在这一刻破碎。

少女不为人知的暗恋在也这一刻戛然而止。

她颤抖着手，拉黑了那个二世祖。

消息提示声停止、世界重回安静之前，二世祖最后一条好友申请还是很快地被她的眼睛捕捉到。

申请理由：你看，要是你坐在这里沈凛可舍不得我们灌酒[笑脸]

她的愤怒难以言表。

——我绝不会坐在沈凛的腿上任由你们这样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