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小厮都抿着嘴偷笑。重明见折竹没跟着善凊离开,便问她,“你怎么不跟过去?”
折竹抿嘴一笑,“小爷,奴婢要是走了,这李家公子们住哪儿您可是知道?”
重明一愣,他年纪尚小,一听李家兄弟们来了,只知道多了玩伴,心里一欢喜之下哪里还能管的旁的许多。他觉得自己待李家兄弟少了些许真心,便有些不好意思,他朝李家兄弟那头看了一眼,羞赧地垂下了头。
折竹本是逗他玩的,见状,稍稍一思量大抵明白情由,她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自家小爷折了面子,于是便起了话题引开李正杉他们的注意力。
她屈膝行了礼,道:“公子们不用担心,我们家姑娘早就留了话,吩咐奴婢带你们去客院。”
李正杉客气地笑笑,“那劳烦姑娘了。只是乔家妹妹那边……”他对李正杨的唐突行为还是有些忐忑的。
折竹只笑笑,并不回应什么。
还是重明见李正杉面上的歉意太过,为了宽慰人,便道:“杉表兄不用担心,我阿姐脾气虽大,但来得快也去得快,兴许明儿一过她就好了。”
李正杉闻言便知趣地笑笑,也不再多言什么。
一行人走到乔府专门用来安置客人的前院客房,折竹叫来看守院子的管事妈妈。管事妈妈早得了李氏口信,现下一见着李家几位公子,便动作利索地将人安置到各个厢房。厢房里的一应物什也是早早备好的。
折竹站在门外瞧了一眼,心里有数后便领着重明向李家兄弟道了别,这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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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寂静,窗棂透出的暗光落在雕花黑漆炕桌上。不消几息功夫,秋香色的帐帘动了动,坐在一旁杌凳上理着丝线的折竹,忙放下手里的笸箩,起身撂开帘子看了看。
善凊起身,对上折竹的视线,问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快到晌午了。”折竹用鎏金如意云铜勾将帐帘挂好。
善凊穿好外衫,笈着鞋走到炕几旁。她倒了一杯茶,微微润过喉后,才问道:“你们几时回来的?”
折竹一边开箱笼找善凊待会要穿的裙子,一边道:“我将李家少爷们领到了客院后,便带着明少爷回来了。”
折竹拿着裙子折身回来,她扫了一眼善凊面色,道:“我一去客院,便找来了管事妈妈。管事妈妈办起事来极有条理,我看那形状,想是早得了嘱咐。后头我又稍稍看了那几间厢房,那厢房里头备的东西上到书案下到被褥都有。”
善凊闻言,眼里闪过沉思,而后她将茶杯放下,又问了一句,“你带着重明回来,他可愿意?”
折竹笑了笑,“小爷本不愿意,但我用李家少爷们刚来还得休整为借口,便将小爷哄了回来。”
善凊点点头,嘉许地看了折竹一眼,“重明管来爱热闹,他待人也不多心,一来就热乎上了。这性子着实不好。”
她接过折竹递来素色暗花马面裙穿上,想了想道:“都说府里要办花宴,怎么一时间又没了信儿?”
“我娘说,四夫人已经得了老太太的同意了,现下还没办,许是什么事儿耽搁了。”折竹的娘便是伺候小李氏的李妈妈,李妈妈是打小伺候在小李氏跟前的丫鬟,后来作为陪嫁丫鬟跟着小李氏来了乔府。李妈妈到了成婚之年便由着小李氏做主配了乔家外院管事,生了一儿一女,一女便是折竹,一儿便是瓦当。
折竹又看了善凊一眼,善凊注意到,便道:“你有什么话就说。”
善凊起身走到梳妆桌旁,指挥着折竹端起鎏金镂花铜镜照她衣裙后方,她自己则拿着手柄铜镜观看裙子后头情状。
折竹道:“夫人前些时候吩咐我娘,等花宴那一日要将咱们院子的门户看好。我娘透露出来的意思好像是说夫人不愿意您和小爷掺和那一日的花宴。”
善凊喜欢这条马面裙的如意云暗纹,她收了铜镜道:“王氏子弟桀骜成性,母亲不愿意我和重明与他们来往,怕我们在一起久玩移了性情。”
善凊摆了摆手。
折竹便将铜镜放到梳妆桌上摆好,犹豫道:“那……那一日……我们是照着夫人的安排待在院子里不出去迎客?”
善凊轻笑了一声,“这是什么话!我们自己的府里,人家上门便是客,我们不出去迎客便是失了礼数。这若真是失了礼数,人家王家不会说是我们三房失了礼数,而是会说整个乔府失了礼数。”她顿了顿,道:“母亲也是一时想岔了。四叔母不好,也不代表王家其他子弟教养也不好。”
折竹挤眉弄眼道:“我知道,姑娘定是觉得青伊小姐很好。”
善凊就伸手点了点她额头,“就你机灵!”
晌午,善凊姐弟在正院里用午食,重明急急忙忙地扒碗吃饭,善凊斥了他一声“没规矩”,又问:“你这般着急做什么?”
“阿姐,我忙着回去温习课业。上晌下学的时候聂先生说了,说下午要考校我们课业。”重明从碗里抬首,嘴里含着饭囫囵道。
善凊见他吃饭的形容实在是不像个样子,便蹙了蹙眉。一旁的小李氏有些疑惑,“你们聂先生每日都考校,这事已然成了惯例,怎么偏你今日这般紧张?”
重明在善凊迫视的目光下将饭慢条斯理地咽下去后,才道:“李家表兄下午就要进学,我才不要在他们面前丢人现眼呢。“
善凊和小李氏对视了一眼,善凊问道:“李家表兄们都不用歇上一两日吗?这青州府到我们京都,路途奔波,左右也要缓上一两日这身体才能消受得住啊。“
小李氏看着女儿还未曾经历过困苦的脸庞,淡声道:“你以为谁家求学如我们府里这般轻易的?不是谁家都能寻一个如聂先生这般精通八股又有实干之才的先生的,也不是谁家都如我们府里这般轻易地就让亲戚家子弟入门求学的。很多时候读书人之难,不在于资质,不在于心性……”说到末尾她面色有些怅然,而后叹声道:“说起来,这李家子弟看着倒是不错,你们二伯母这次的力气倒是没使错,他们知道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李氏顿了顿,她放下筷箸,拿帕子搽了搽嘴,“你们后面去客院见着善芸了吗?“
善凊看了重明一眼,重明没有出卖阿姐,只摇了摇头,“就客院管事妈妈在。“
小李氏没有察觉这姐弟两的底下的异样,闻言只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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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夏院这头,李氏正数落着善芸,“你表兄表弟他们好容易来一趟,你今儿在上房连面都不露一次,这是打谁的脸呢?”
善芸拿着手绷转过了身子,不看李氏,“谁觉着打脸了便就是打谁的脸。”
这么硬邦邦的一句差点没把李氏气得撅过去!李氏长吸了一口气,压了压火道:“我的小祖宗,你这又是哪里不顺意不顺心了?你舅舅每年都从青州府给你递东西,为着这个,你表兄表弟过来你都不该是这个态度!”
李氏冷哼了一声,“我看着你倒不如善凊半点!今儿过来的不是她亲表兄,她都知道去上房做足了礼数,然后还领着你表兄们逛园子。这些本该是你做的,现在倒让人家担了你的事了。我看你舅舅那些东西真真是扔进水里都没听见一声响儿!”
善芸不服气,她将手绷往炕几上一放,那声响震得李氏眼皮连跳两下,只见善芸粉面含着怒气道:“舅舅送的那些东西原是为的这个,那我也不稀罕。你还不如将那些东西收拾好了送到青州府去。”
“嘿,你这丫头!怎么好赖话都听不懂呢!”李氏气得捂着胸口直叹气,“我真不知道你是这个性子。你这话要叫你舅舅听了也不知道得多伤心。你呀你……”李氏看了一眼摆在炕几上的手绷,摇了摇头,“成天缩在屋里,就知道摆弄这些死物,如今连个性子也成了不知道变通的榆木疙瘩了……”
善芸不爱听这些,闻言便拿起手绷气哼哼地离开了正房。王妈妈见人走了,这才上前劝李氏,“夫人,您也莫生气。姑娘还是小了些,现在还不知晓舅侄亲的道理。”
李氏往炕几上轻拍了一下,怒道:“她这是不知道舅侄亲的道理吗?我看她是连基本的待客之礼都不晓得了!这一点倒真是连个凊丫头都不如了。”
“姑娘一时想左了也是有的,夫人再耐些心教教就是了。哪家姑娘都是这般过来了,没见过哪个一拎出来便通晓这些人事的。”王妈妈给李氏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李氏接过来,抚了抚胸口道:“我倒是想教,可也得她耐着性子听啊。你看看她,我才说她几句,就给我甩脸子走人了。这得亏是在家里做姑娘,这也是哪天出阁去了别人家,我看看她是不是敢这样给她婆母甩脸子。”
说完一杯茶一口饮尽,然后“咚”地一声怼在炕几上,“真真是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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