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丛可谓是等江问寒从天亮到早八,他头一次起得比鸡还早,结果迟迟不见江问寒的身影,这才和魏良点完到后马不停蹄地来。
他俩来的时候正好撞上外卖小哥送餐,便一起带了上来。
余丛真没想到江问寒不着急回校,竟还想着吃个早餐再走?
真把他家当自己家了!
“末姐姐还给你点了早餐啊,太贴心……”
魏良接过外卖看到上面留的是余末的名字和电话,不禁感叹,但没说完的话被余丛用冷冰冰的眼光吞了下去,他赶紧话音一转,“你……太过分了,竟然还吃上早餐了!”
“一起吃吗?”江问寒把门关上后,对他们的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来一点吧。”魏良闻到猪柳蛋堡的香气确实饿了。
余丛咳嗽一声,提醒魏良来这儿的目的。
但魏良面对美食表现得十分没出息,“有病去吃药,别他妈咳了,先吃饭再说。”
“……”
余丛默默瞪了他俩一眼,但香喷喷的味道让他自动分泌口水,犹豫两秒还是接过江问寒递来的粥。
于是,兴师问罪的两人变成了看似其乐融融地吃早餐。
不得不说余末点得真的挺多,江问寒只是感觉自己在余末心中的形象应该已经变成了体弱多病的饭桶才对。
余丛喝着粥问:“我姐呢?”
江问寒:“上班。”
余丛扬眉:“那你怎么还不上学。”
江问寒扯了下唇,心想这才是余丛想问的问题吧,他还是回应说:“正要去。”
余丛追问:“你昨晚睡得如何?”
江问寒勾唇笑:“挺好的,各个房间都没有鬼。”
“……”
余丛一瞬梗住,明白江问寒是在故意噎他,也不甘示弱,学他话里有话说:“你心里没鬼就行。”
顿时两人间火药味极重,似无声的弹药穿过如战场的餐桌。
余丛凝目,静默几瞬,旁边传来一串呼噜呼噜的吞咽声入耳,让他冷峻面容差点绷不住,低声说:“你小声点会死啊。”
魏良对他俩的打哑谜全然不知,咽下碗里最后一点粥,事不关己地说:“你俩吃完了没,要是有剩粥我来打扫。”
“给。”江问寒把面前的粥推到他跟前。
余丛侧头怒视魏良,好像在问你是不是缺心眼?
不是对手太强大,是队友太脑残。
魏良把最后一碗扫食干净后,抬眼见两人视线都定格在他身上,用袖子抹了下唇,公正说:“都是一个宿舍的你这是干嘛呀,那下着暴雨人家留宿一晚不很正常?”
其实,余丛对江问寒还是很放心,如果没有在工作室遇到他的话,凭借男人的直觉,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江问寒会来他姐姐的工作室兼职,和他家完全两个方向。
只是想找个钱多的活儿也能理解,可千千万万个职位偏偏选中了余末的工作室,那就太别有用心。
所以,余丛哼了一声,讥诮道:“外面又不是下硫酸怎么不能回校。”
“……”
魏良叹息一声,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余丛回答着他的话,但视线却紧盯江问寒说:“就算留宿说得过去,他怎么解释去我姐工作室兼职。”
这事魏良多少知道点,也有点惊讶和想不通,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转头看向江问寒等他解释。
江问寒这才开口,不带任何情绪吐出两字:“赚钱。”
“这么多赚钱的地方你不去,去了一个八竿子打不上的化妆行业?”余丛不信他是真的热爱化妆。
江问寒:“钱多。”
余丛:“你很缺钱?”
江问寒:“对。”
余丛说一句他怼一句,脾气有点压不住劲儿,不过脑地说:“你爸妈不给你生活费啊。”
“我爸去世,我妈改嫁了。”
话落,余丛未出口的话语像是被巨石陡然堵住,餐桌陷入一片静默。
两人就跟被点穴定住似的,震惊的瞳色都染上些许愧疚之色,尤其是余丛,他微张的嘴半天说不上一个字。
半晌,魏良开口对余丛沉声说:“你真该死啊,还问吗?”
余丛了然没有刚刚的兴师问罪的势气,真诚地对江问寒说了句对不起,即便这样,他半夜想起来还是想狠抽自己巴掌。
“没事。”江问寒像是习惯了别人的听完后的道歉流程,起身把餐桌上的垃圾拿出去,处处显露礼仪和家教。
这一比对余丛心里五味杂陈,有这样优秀的室友,最重要的是江问寒对他也不斤斤计较,他更无地自容了。
魏良瞥了一眼在厨房把垃圾进行分类的江问寒,继续不辜负他充满爱与和平的正义使者名号说。
“你看我说得对吧,谁对末姐姐都可能有图谋,但江问寒不会,他喜欢的只有钱!”
“所以,你以后别对人家咄咄逼人了。”
“多好一人啊,踏实勤劳帅气还不近女色。”
余丛认同地点点头,冷淡的个性配上江问寒凄惨的身世,让他暗下决心要对江问寒好一些。
——
余末一到工作室就去找江问寒的包,听他说里面证件就更着急了,但找了一圈都没见到黑色书包。
要是真丢了就出大事了,补办这些还挺麻烦的。
但今天来化妆的艺人有点忙不开,她让小美告诉江问寒自己过来找后,立马投身于繁忙的工作中了。
直至忙到黑夜,余末回家踩着星星回家。
家门还没入,就见施晴坐在行李箱上等她。
“你怎么来了?”余末边对门输密码边说。
“和沈狗的吵架了。”施晴等着她开门,如实交代。
“……”
门开了,两人皆是一愣。
余末眨了几下眼,难以置信入眼干净整洁的布置是她家。
施晴对余末那如同垃圾场的家了如指掌,她不由说:“你家……进贼了?”
入眸敞亮的焕然一新,余末也懵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是谁打扫的。
施晴进她家跟自己家似的,换下鞋直奔冰箱找快乐水喝,却被一张贴在上面的便利贴顿住——
【姐姐,客厅都打扫完了,谢谢你昨晚收留我。】
她顺势摘下,念给余末听。
“姐姐?”施晴盯着这两个显眼的字笑了笑,很快发现端倪,“这要是余丛写的我守活寡。”
余末被她的诙谐打败:“……沈朝星有你是他的福气。”
施晴扑扇着暧昧的眼神往她身上扫,“原来不是进贼了,是个做好事的——田螺弟弟?”
“……”
余末为了避免她不切实际的幻想,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她。
听完后,施晴惊讶,每根头发丝都散发着八怪的气息朝她汹涌,甚至添油加醋总结说:“哇偶,和男人同居是什么感觉啊?”
“我刚刚都说什么了?”余末无奈,施晴对她的客观描述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
“他不单纯啊?”施晴没敢点破,略略提醒她说。
“给我收拾家就不单纯了?”余末摊手。
“那不然勒,以你们家的卫生情况,家政公司来了都给你打差评好吗?那个弟弟发烧还给你收拾,现在大学生为了学分真是不择手段啊。”
作为最佳损友,施晴明着暗着内涵她家蓬荜生灰尘。
“……”
余末语塞,反驳说:“哪有这么夸张,我家只是有点乱而已。”
“有点?要是没有田螺弟弟打扫,你信不信咱们现在连沙发都躺不了,只能委屈坐在那个破垫子上。”施晴无情地从沙发下抽出余末应付客人的泡沫地垫。
余末:“……”
这次真无可辩驳了,她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躺在没有乱衣服的沙发上。
“我了解你吧,宝贝儿。”施晴看她的眼神就知道。
余末轻轻杵她肩一下,绕回刚刚的话题,“你是电视剧演多了,现实生活哪有这么复杂的情节,人家小孩是礼尚往来,看我收留他,他给我打扫当……”
“过夜费!”施晴抢答,把事情往一个妙不可言的地方引向。
“是回馈!”余末捂脑,对她浮想联翩的想象表示头大。
最后,余末以如何勾引沈朝星主动找她,成功施晴让转移了她这颗八卦的心。
两个女人也在长夜慢聊中进入睡眠,好在第二天工作室没什么人来约妆,余末休息补觉,施晴是因为沈朝星私自把她合同给解约这事生气,暂时没有戏开工,睡到自然醒。
直到中午她俩才醒,余末睁眼后,拿起手机滑动外卖界面,再递给施晴让她选。
施晴推开她的胳膊,神色恹恹,“都休息了还点外卖,咱们出去玩呗。”
余末一想也是,还以为她要去店里吃便说:“去哪?”
施晴不假思索:“三亚。”
余末沉默片刻,“……我只是上午休息,下午还得上课去。”
“哦,忘了你还有个为人师表的身份。”施晴恍然大悟,不想想起什么眸色片刻亮起,直起身贴近她说:“那咱们一起去重禾玩啊,我还没去过你教课的地方呢。”
余末皱眉,有点担心,“你不怕被拍吗?”
施晴眉梢轻轻一挑,“私人行程,我裹得严实一点都不会的。”
什么都挡不住施晴想去重禾的心,好在余末今天只有两节课,上完课她俩正好去吃饭。
余末下课后把工具放回办公室就去找施晴,好巧不巧,遇到了同样去食堂的余丛。
施晴秉着她弟就是自己亲弟的道理,刚碰面就调侃起来,“好久不见变帅了不少嘛。”
余丛点头,十分认同她:“一直很帅,谢谢。”
施晴礼貌假笑:“不客气,小屁孩。”
“……”
余末听着见怪不怪,没注意到一旁的无人售货柜前还有两人。
江问寒拿着刚买的两瓶水,过来打招呼,“姐姐好。”
魏良既没有选上课,又没有去工作室兼职,自然是好久没见到余末,一见还是那般的温柔,他不禁夸赞道:“姐姐好……美。”
与江问寒比起,魏良显得油嘴滑舌。
余末轻吐一口气,似被他油到一般,“你就不能像江同学一样稳重点。”
“哦?姐姐喜欢这样的?”魏良哼的一声,尾音带着点撒娇说。
江问寒咕噜喝着水,心思却全在他俩身上,耳朵恨不得竖起来,听余末要怎么回答。
余末话都不带停顿片刻的,满脸笑盈盈,“谁不喜欢?”
魏良和江问寒眼神都有一秒的顿住,旋即只听她轻叹一声,颇为巧妙地说:“唉,只可惜江同学不是我亲弟弟,没这福气啊。”
原来她说的是当弟弟的那种喜欢。
江问寒拧上瓶盖,被她吊起的胃口渐渐平静下。
魏良大概觉得没什么意思,聊了几句又去往余丛那边凑。
见魏良走了,江问寒从口袋里拿出一罐旺仔牛奶,在余末眼前晃了晃, “给你买的。”
余末面色微讶,没料到江问寒竟会买饮料给自己。
她接过,热乎乎的温度传来,放在手心正好解她被风凛冽的寒意。
江问寒早就注意到余末的身影了,她又是穿着长靴和毛呢半裙,一截白皙明晃晃地显出,两条腿站在风里偶尔一哆嗦,厚西装又没有帽子,小脸被冻的通红。
“暖和吗?”江问寒垂眸问。
“好多了,谢谢。”余末把罐子轻轻贴在脸颊上,缓缓抬眼注意到他只单穿了件卫衣,“你不冷啊?”
“刚打完篮球。”江问寒摇头,抬手抹了下额角汗。
余末不好白拿人家的牛奶,看他还挂有汗珠的痕迹,从包里抽出张纸巾给他意思一下,“擦擦。”
江问寒伸手接过,胡乱剥开刘海,三两下地迅速擦完,连纸都没打开还是小方形的样子。
可能男孩子都不太细致,余末见状给他指了指鬓角处,“这里还有点?”
“哪里?”
江问寒没有再擦,而是微微倾身,头侧转靠近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举过胸前的纸巾不言而喻。
余末看着他手中没拆开的纸强迫症都犯了,顺势拿过拎平,用干净的一面裹住两根指尖轻轻地抹。
江问寒在室外篮球场打了半节课的球,身子暖和,但风吹得面庞凉。被余末这一擦,他脸侧被触及的地方似小范围的发热。
他目光飘忽,垂眼落在地上凹陷的坑洼,正被卷起的碎石一点点填补。
“好了,但你这边刘海好像有点乱。”余末职业病般,又检查他整体造型。
江问寒起身,老老实实地自己整理好。
那边施晴和余丛对呛完,魏良忽然压着激动说:“施晴姐姐?是你吗!”
因为施晴戴口罩和绒帽的缘故,魏良刚开始还以为是哪个系的学生,听了几句才发现哪里不对。
“嘘,小点声哟。”施晴拉下口罩,竖起食指放在嘴上,柔声说。
距离上次棋牌室见面隔的太久了,魏良没想到再次见到施晴,但无论多少次他都会语无伦次。
魏良小眼睛都放大不知多少倍,立即低声说: “姐姐,你又变美了,像、像像是仙女从电视里走出来!”
“从电视出来的,难道不是贞子吗?”施晴调戏起男大学生来轻车熟路,翘鼻一皱,佯装生气回应。
魏良明显慌了,头摇得像摆钟一样,“不不不,我的意思是看见姐姐好不现实,没说你是女鬼。”
余末站在一旁捂笑,也添一把火逗魏良,“现在小孩的话真是一点都信不得,明明刚刚还说我美呢?到底谁美!”
施晴歪头,“谁美,你只能选一个。”
“我觉得……”魏良眼神在两张绝美的面孔之间摆动,不知局面怎变成了这样,左右都是肉根本做不出选择。
就在魏良被她俩弄得晕头转向时,余丛实在于心不忍,“噗”的一声肆意大笑,“看见美女你就犯蠢哈哈哈哈哈哈,没看出人家在调戏你啊!”
“啊……”魏良张嘴发蒙,投出目光看向施晴和余末。
施晴见好就收,心情极好地说:“姐姐请你们吃饭啊。”
走出校园,三个话多的人自然而然走在前头,余末跟在后面,还有她旁边的江问寒。
几人停在红绿灯前,汽车轰鸣驶过,风从一旁呼啸。
余末卷发吹起,半遮脸颊,她伸手捋过耳后,侧脸清晰的轮廓隐现,卷翘的睫毛轻眨,眸光随之闪动似明珠。
在她察觉不到的地方,一道目光正紧紧跟随她。
绿灯亮起,所有人簇拥着往前走。
这时江问寒的声音猝不及地从头顶传来,带着点入冬严寒的磁性。
他说:“你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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