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永宁十八年春。
正逢春雨绵绵,雨水敲打在空气中,整个京城都弥漫着湿意,微风拂过还带着冬日里刺骨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勇毅侯府内,寿安堂里。
一位老夫人坐在堂中央,黑亮的眼睛里流露着冷静和智慧,稍有棱角的嘴唇上挂着几分慈祥的严肃。
老夫人怀里搂着个女孩,女孩看着仅七八岁模样,梳着可爱的卝发,不知听了什么,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坐在右下侧的一位夫人,看着雍容华贵,身穿大红烟罗褙子,梳着圆髻的头上插满了金钗,倒显得有几分浮夸。
端坐在左下侧的女孩看着十五六岁的模样梳着垂鬓分肖髻,略簪了几根玉钗,身穿白底月牙撒花褙子,远看身形纤细,体态婀娜,近看面色如玉,肌肤赛雪,秀眸明澈,虽年少却足以见此女容色。
堂内几人说话打趣,笑语盈盈。
没过一会儿,刚下朝的乔书正到寿安堂请安。
乔静姝起身准备行礼,夫人赵氏不缓不慢的起身,看了一眼被老夫人依旧搂在怀里的乔静婉。
“见过母亲。”乔书正请安。
老夫人松开乔静婉,起身扶起乔书正:“我儿起身。”
乔静姝扬起笑容对其乔书正行礼:“见过父亲。”
“嗯,起身吧。”乔书正虚扶了一把乔静姝。
“老爷安好。”夫人对乔书正行礼,笑着问:“老爷怎的这般早就回来了?”
乔书正未及回答赵氏的话,乔静婉就先扑到了他的怀里: “爹爹安好!”
“好,好,好!爹爹一切都好”乔书正笑着问乔静婉:“昨夜下的雨颇大,可吵着你入眠了?”
乔静婉皱着眉心,一张精致的小脸泛着苦味,摇着乔书正的胳膊撒娇:“爹爹,婉儿昨日没睡好,雨声实在过大了,都没睡几个时辰。”
话音刚落,乔静婉又看了一眼乔静姝,一脸委屈样道:“今日祖母本免了我们的请安,可姐姐早上非要来请安,还将我叫起来,婉儿有些不舒服。”
乔静姝眉心一跳,心知乔静婉又在拐弯抹角的给她上眼药了,不出意外,接下来她如何辩解,都躲不过乔书正的责骂。
不过今日是在寿安堂内,赵氏母女想法要落空了。
果然下一秒,乔书正就板起脸对乔静姝说:“下次不可如此,要顾及婉儿的身体,婉儿的身子弱。”
乔静姝自知辩解没用,就一脸顺从的说:“是父亲,姝儿下次必定谨记。”
眼见乔书正严肃起来,乔老夫人有些不满的说:“行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赵氏见此也打圆场,拉过乔静婉说:“婉儿又在胡言。”
又对乔静姝说:“婉儿年纪小,不懂事,理解错了把她大姐姐的一片好心,母亲让婉儿和你道歉。”
赵氏推了推怀里的乔静婉,乔静婉始终不愿上前。
乔书正见此欲再说什么,乔老夫人又堵了回去:“姝儿也是想来看我这个老婆子,想尽尽孝心,怎么还有错吗?”
乔书正听了这话,连忙道不是:“姝儿本心是好,是儿子为婉儿的身子弱着急了。”
乔老夫人点点头:“嗯,如此便好。”
眼见时间不早了,乔老夫人便对赵氏说:“今日便到这吧,府内的事不少,你也尽快回去打理吧。”
可赵氏哪有什么事打理,管家大权都在乔老夫人这,乔老夫人这无非是支开她。
意识到后赵氏看了眼乔静婉,行礼:“那儿媳先行告退。”
乔老夫人又笑着对乔静婉说:“婉儿若没睡好,也尽快回去补眠吧,莫让身子劳累,春日里若致了病了,可就不好了。”
乔静婉乖巧的说:“是,祖母婉儿退下了。”
乔静姝见状道:“姝儿那还有几本佛经未誊抄完,姝儿也退下了。”
乔老夫人笑着说:“去吧。”
乔静姝退出堂后,向自己的墨韵楼走去。
可还没走几分钟就被拦了下来,乔静姝看向来人,是赵氏身边的巧嬷嬷。
“大小姐安。”巧嬷嬷福了福身子。
还未等乔静姝说话,巧嬷嬷又道:“二小姐身子惯来弱,今日因大小姐的缘故又有些不舒服,大小姐心善又关心幼妹,夫人想请大小姐替二小姐抄几本佛经,以求菩萨庇佑。”
话音刚落,乔静姝身后的半夏便忍不住道:“二小姐身子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况哪有姐姐替妹妹抄佛经的理!”
“住嘴,半夏!”乔静姝向巧嬷嬷笑了笑,道:“这丫头平日里被我惯坏了,什么话也都敢讲,还望嬷嬷不要责怪于她。”
“大小姐身边的丫头,老奴自然是不敢管教的。”
乔静姝笑了笑,问:“婉儿身子弱,我这个做长姐的也担心,只是不知这佛经几时要啊?”
巧嬷嬷在被横肉霸占的脸上挤出一个圆滑的笑:“夫人说了,体谅大小姐还要为老夫人抄写佛经,二小姐那也无需太多,五本即可。”
“至于时间,十日之内便可。”
身后的半夏又想上前说些什么,被身旁的半叶按住。
乔静姝面上带些犹豫,但最后仍道:“母亲发话,女儿自当遵从。”
“夫人的话,老奴已经带到,夫人身边离不开老奴,老奴就先行离去了。”巧嬷嬷福了福身,先行退下了。
见巧嬷嬷离开,乔静姝笑了笑,心想:赵氏,这可是你自找的。
乔静姝转过身:“走吧,我们也回墨韵楼,还要替妹妹抄佛经呢,不快些怎行?”
那边待乔静姝三人出堂后,乔老夫人对身边的张嬷嬷说:“让其他人都退下。”
带堂内只剩下乔书正一人后,乔老夫人问:“可知今日为何留你?”
乔书正连忙跪下,面带疑惑:“儿子不知,请母亲解惑。”
过了几息,乔老夫人道:“此事,我原本是不想说的,但这些年来,我一日一日冷眼看着,今日也是该说一说了。”
“今日你有三错,你可知否?”
乔书正疑惑:“儿子不知。”
“一错错在教养子女,把婉儿教的不知礼数,过于娇纵。”
乔正书还想辩解:“婉儿是女孩子家,又是儿子唯一的嫡女,尊贵非凡,骄纵些也无妨。”
乔老夫人都要气笑了,也不管他,自顾自的继续说。
“二错错在你自己不知所谓,对赵氏母子三人过于宽容,不仅使得你的嫡女不敬长姐、不尊祖母,嫡子沉迷享乐、不通文墨、无所事事,连赵氏也是尖酸刻薄,不堪大用。”
“三错错在你自己才疏学浅使勇毅侯府日益衰败,更是识人不清影响整个家族发展。”
乔书正惭愧的低下头:“是儿子的错。”
“知道为何这些年我从不提这些吗?”
乔书正犹豫片刻:“母亲宽容。”
“大错特错,我本想着赵氏就算胸无城府,不堪大用,我带在身边调教几年,也能撑下侯府。可不知她如此愚笨,不仅经常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的事,连教养孩子都不行。”
“待亲生的子女过度溺爱,致使你的嫡女毫无大家风范,嫡子更是文墨不通,每天挥霍无度、惹事生非。”
“对待与她无血缘关系的姝儿,更是想尽办法打压,毫无一家之主母的气度。”
眼见乔书正头低的更深,乔老夫人放缓了语气:“我儿好好想想是否如此?”
寿安堂内弥漫着严肃安静的气氛,张嬷嬷见状,在乔老夫人耳边禀报堂外发生的事情。
乔老夫人听后,冷笑一声:“张嬷嬷,把刚刚的事跟勇毅侯讲一遍。”
张嬷嬷复述一遍后,乔老夫人说:“瞧瞧你的好夫人,还在我寿安堂外就敢如此,若是出了这院子,还不定得闹翻天!”
乔书正眼眸中透着心虚和怒火,整个人伏在地下。
“今日,你那好夫人养的婉儿在寿安堂就在你面前上起了眼药,姝儿一片好心,在一个八岁孩童的嘴里就变成了苛待幼妹,和赵氏二人一唱一和,哪有半点嫡女的样子。”
“还有赵氏,她让姝儿替婉儿抄五本佛经,那她可知,姝儿也就替我老婆子抄了六本而已。”
“你的好赵氏是要越过我老婆子去吗?”
乔书正连忙说:“母亲息怒,赵氏绝无此意。”
“行了,你不必为她说话,我知她也不敢,可赵氏做事实在上不得台面。”
见状乔书正道:“儿子回去必定好好训诫赵氏,让她不会再犯。”
乔老夫人摇摇头:“你那夫人常年如此做派,一朝一夕是更改不过来。但婉儿还小,若跟在这样的母亲身边,长此以往实在不好。”
乔书正抬起头:“那母亲替儿子拿个主意?”
乔老夫人闻言笑了:“好,此话是你说的,那老身便替你拿个主意。”
“婉儿绝不能在赵氏身边养着,以后婉儿就到我寿安堂来。至于赵氏城南有处庄子,让赵氏搬进去修身养性吧。”
乔书正犹豫的说:“婉儿毕竟还小,离了生母会不会不好?”
“待在那样的生母身边才是真正的害了她!”乔老夫人严肃起来:“怎么,是舍不得赵氏去庄子?”
听着乔老夫人怀疑的语气,乔书正连忙说“儿子自然不是,儿子这不是怕婉儿小不懂事,扰了母亲的安静。”
“若是母亲愿意教导婉儿,那自然是极好的。”
乔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嗯,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地上凉,你也起身吧。”
乔书正起身,又听乔老夫人道:“姝儿你的第一个孩子,姜氏又早逝,没有你的看顾,只有我老婆子照看她些,这些年来也不容易,你待她也要用心些。”
乔老夫人苦口婆心:“我知道你因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但姜家还在,如今的姜家,又是姜氏的哥哥主家,姝儿又是唯一的外甥女,对姝儿好与我两家并无坏处。”
乔书正想了想道:“儿子明白了,儿子会多关心姝儿的。”
乔老夫人见他想明白了,变道:“行了,你也忙,快回去处理公务吧。”
乔书正行礼:“儿子告退。”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