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完菜下午无事,江霖看着天门冬已经晒得半干,便拿着刀细细切了起来。刀是回来时新买的,怕参杂了药性和异味,总不好混用。
乔小桥想要帮忙,又怕做错,便蹲在一旁看着。
“你去睡会吧,今天起来的太早了。”江霖今早起来的时候,天色还昏暗着,看乔小桥不在。出门一看,菜都采摘装车完毕了,不知道几时起的,也没叫他。
“没事,昨天回来就睡了,睡够了,不困。”
“明天还去卖菜吗?”
乔小桥算了算,摇摇头,“过后天去,这两天不逢集。”镇上不逢集,街上的人不多,拉一车菜过去不一定能卖完,来回待着的时间也长。倒是有别的镇上逢集,但离得有些远,他种的也不算多,不值当的。
“大后天啊。”江霖思索着转身看了看葛根,现在天虽冷,幸而这几日没下雪,这两天日头也好,等到逢集那日,葛根,天门冬便也炮制成了。
“正好,到时可以把这些一起带去卖了,就是……”江霖说着说着就卡住了,他之前采药炮制后,就是留自家医馆用的,还未曾出去卖过。
“就是什么?”乔小桥见他话没说完,有些为难的样子。
“就是卖给谁啊,万一没人收呢。”江霖自家以前也是有合作的药农,轻易不会收别人的。这万一卖不出去,江霖想着便有些泄气。
“那没事,我们去找王老大夫,他们家收。”
“真的。”
“当然。”
江霖知道他的,不说瞎话,自然心又放回去了。
江霖这天爬到后山,放下手里的锄头,拿出镰刀小铲子沿着之前挖掘的地方又开始挖了起来。其实用不到锄头的,但是今日乔小桥说有事没跟来,让他拿着防身的。这一片葛根着实不少,等到快午时,乔小桥来喊他回去吃饭,他一个口袋竟然没有装下,还是两人用衣服又包了一些。
“欸,你拉推车来了,怎么还摞了些石块。”
“垒灶台用的。”乔小桥把葛根放上去,拉起车,示意他在后面推着。
江霖想了想有些不解,家里灶台没坏呀。等回到家一看,江霖才明白他说的意思。出去半天回来,院子西墙那里多出了一个灶台,周围还堆了一些石块。
“这是~”
“你不是说有药性和味道,不好混用吗,我想着从新砌两个灶台,一个炒一个蒸煮,可以一起做。”乔小桥说着上手给他比划。“反正山上石头又不要钱,我想直接在灶台这边盖的和锅屋差不多,然后贴着盖间小的,放几个架子,留储存用。那边再留块地方,也放上几个架子,晾晒用。”
现在采的药量少,用来晾晒的东西,都是把家里的箩筐,簸箕全腾出来了,才勉强够用。往后多了,可就不成了。
江霖听他一阵比划,竟然和家里炮制药房差不多,一时红了眼眶,猛地抱住乔小桥。“你真好。”
乔小桥顿住,耳朵有些发热。“嗨,都是自家人。”
“那我先和你一起把这两间屋子盖好,你也累着了吧,都是重活。”江霖说道,都没见过乔小桥歇上几日,干的还都是费力气的活。
“不用,我身体好,力气大,这些活,做的也习惯了。”乔小桥连忙摇头拒绝。
“总是这样卖力气,身体再好也不是这么累的,累狠了,有你罪受的。”江霖一脸不赞成道。
“知道,那我慢点干,多歇歇,你来顶多帮我搬下石头,不如各干各的。”乔小桥知道他说的对,想想他小爹不就是累倒的吗,还有婶娘的眼睛。
“那你下午别去了,在家歇着。”江霖一想也是。再一想,人啊,还是得有钱,他要多努力采些药材,多挣些钱,以后家里的活都请人干,让乔小桥就在一旁坐着看着人干活。
“行行行,对了,你看看这。”乔小桥说着,拉着江霖走到灶前。“我们平时用的铁锅,第一次都要用肥猪肉开个锅,你这炒药的有什么讲究吗?”
“开锅没有,一样吧。”
“那行,我回去三姐那割一点野猪肉,滚一圈就行。”乔小桥点点头。
“不过~”江霖说着上前看了看这口锅。“什么时候买的锅啊,我都没注意到。”
“不是买的,屋里还有一口锅。”
“啊!?”江霖不解,谁家没事放这么多锅啊。
“这屋盖好暖房的时候,大姐,二姐,还有三姐,她们也没通个气商量一下,一人送了我一口。这又不是什么容易坏的东西,就一直放屋里收着了。”乔小桥现在再说到,还是觉得有些好笑,三个姐夫一人扛口锅排队进来。
“这样啊。”江霖想想也笑了出声。
“吃饭吧,三姐刚端来的山药豆炖咸鸭子汤,可香了。”乔小桥拿到先尝了一口,鲜的不行,随即停手就去喊江霖回来吃饭。
“我热了馒头,切了点咸菜丝,先就这样吃吧。要是有空,擀些面条拌着吃才香呢。”
“都行。”
等葛根彻底晒好后,江霖准备开始炮制了。把锅加热,才将麦麸皮撒入,乔小桥就拉车进来了,他没见过这样的,觉得好奇就围了过来。看着锅里冒烟,江霖才把事先切好的葛根片放进去,迅速翻炒,将葛根炒得表面焦黄,取出,筛去麦麸,然后铺开,只等放凉。
看江霖继续煨制葛根,乔小桥不再打扰,卸下石块,转身又要出去。
“欸,你还去,不歇歇吗。”看着乔小桥还要拉车出去,江霖不由得出声道。
“嗯嗯,歇歇歇。”看着江霖又皱起了眉头,虽然现在天色还早,但乔小桥立马停下,说话都放软了一些。“哎呦,我这腰腿是有些酸了,你回给我揉揉。”
昨天晚上,江霖看他一直扭动脖颈,拉着给他一顿按摩。到底在父兄跟前长大,熟悉穴位,那手法可比乔小桥自己捶那几下舒服多了。
“行,晚上我给你好好按按。”
第二次收钱,江霖就显得游刃有余一些。他们卖菜来的早,来的时候药堂还没开门,等他们卖完菜过来,看里面买药的人不少,怕打扰,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王老大夫看着搁在柜台上的荷叶包,抬头看着乔小桥呲个牙花站在那儿。
“鱼丸,尝尝。”乔小桥把荷叶包往王老大夫那边推了推,里面是昨天下午特意去买的鱼,新做的鱼丸。
“干啥?”王老大夫谨慎的看了他一眼。
“您给看看这个。”乔小桥把手中提着的口袋举起来放在柜台上。
“这么客气啊。”王老大夫说着抬手打开口袋,看是葛根,抓了一把仔细看了起来。“哎呦,这葛根煨制的不错,你做的?”
“我哪会啊,江霖做的。”
“嗯,不错。”王老大夫又扒拉扒拉天门冬,赞许的看了江霖一眼。“这是要卖给我。”
“不是。”
看着乔小桥摇头,王老大夫有些不解,难不成就让他过个眼。
“这马上快过年了,王承回来了吧。”乔小桥这话问的有些小心,果然下一秒就如他所想的那般。王老大夫把东西一撂,双手搁在柜台上,像是没眼看,头撇在一边。过了好一会儿,才不情愿的向后点点头。“搁后院呢。”
“那我去看看他,好长时间不见了。”乔小桥说完不客气,拉着江霖快步走向后面。
他之前都想过了,王老大夫这里有长期合作的药农,他过来掺和,没得让人为难。王大夫那里是官办的医馆,用的药商,更是定死了的,偶有缺药的情况,还要层层申请审批,麻烦不说,要的也少,想来只有王承了。
“呦,大老板来家干活呢。”
一进后院,就看到一人在那卖力的砍着柴,身着长衫,下摆卷起来围在腰间。
那人听声一回头就笑了起来。“乔小桥,埋汰谁呢,我这回来再不多干点活,爷爷看我得更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王承许久不见乔小桥,看到也是十分开心。“来找爷爷。”
“不是,来找你的。”
“不是听说我回来,特意来看我的吧,那我真是受宠若惊了。”王承表情故作夸张的说道。
“来找你谈生意的,药材收吗?带了点葛根,天门冬,炮制好的。刚刚王老大夫给掌眼了,说还不错,你再去看看。”乔小桥并不卖关子,直接把来意说了出来。
“葛根,天门冬啊,收的。”提起买卖,王承有了正形。“爷爷比我厉害多了,他说不错,定是好的,没想到许久不见,你都会炮制药材了。”
王承上下打量了一下乔小桥,想着他以前过来卖的药材,都是囫囵薅过来一堆,每每收下,都是他再一点点挑选晾晒,他那段时间可讨厌乔小桥了。
“不是,江霖做的。”
王承这才注意到乔小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这小兄弟是?”
“什么小兄弟啊。”乔小桥揽过江霖,挑着眉,有些坏笑道。“你要叫哥。”
王承和乔小桥同岁,乔小桥生日小,王承更甚,直接年三十生的。
王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马嫌弃道。“咦,你嚯嚯小孩。”
说完却还是对江霖施了一礼,喊了声小哥。
江霖立马还了一礼。
“这药材呢,你们是以后打算长做。”言归正传,买卖的事,还是要多问几句的。
“是啊。”乔小桥点点头。
“那行,反正我这里常用的药材长收,日后只管往这边送。”
“那不常用的,不收啊。”乔小桥闻言下意识跟后问了一句。
“都说不常用了,我随意收点就够了,你们还费力弄那干嘛。多了,我又吃不下。”王承白了他一眼,“我这边葛根收是三十五文一斤,天门冬五十文一斤,你看行吗,可以的话,都多少斤,我把钱算给你。”
“行,葛根不到四十五斤,算四十四斤吧,天门冬少,才五斤,也不用那么急给钱。”
“我这可都是现结,当面银货两讫,没什么纠葛。那这样算的话……”王承手指点拨几下,随后说道。
“一千七百九十文,葛根既然多点,我给你算一千八百整,拿碎银子行吗,我就不给你们数铜板了。”
“可以可以,你就不再过个秤。”
“我还信不过你吗。”王承进屋给他们取了银子,又站着说了会话,才一起往堂前走。
“卖给他了?”王老大夫见他们回来,头都没往后撇,问了一句。
“嗯嗯。”乔小桥摸了摸鼻子,点点头。
王承嘿嘿一笑,上前把装葛根那袋先搬后面去了,回头再来拿天门冬的时候,手就被拍一边去了。
王老大夫掀起眼皮看着乔小桥问道:“他付过钱了。”
乔小桥不明所以,只是有点点头。
“行,那这个归我了。”
“爷爷,你要用什么就说,随意拿。”王承捂着手,又是嘿嘿一笑。
“随意拿!?这是该你还我的。交了你那么些年,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说着说着王老大夫没忍住,回头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转身又去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瓦罐,冲江霖招招手,和蔼的笑道。“江霖,你过来。”
江霖走上前。
“天门冬的话,会蜜炙吗。”
“会。”江霖点点头。
“那蜂蜜这有,你帮老头子我一个忙,帮忙蜜炙一番。”
天门冬普通晒干最为多用,炒制以后会减其寒凉之性。加蜂蜜炙炒则甘厚之性更为突出,常用于敛虚咳,生津液。
王老大夫上了年纪后,一般这种费神费力的事,都是柳文桓在做。可是天冷以后,病人增加,更多的是上了年纪不便出门的老人,柳文桓近几日都在外面跑。天门冬眼看着用的差不多了,正好王承回来,王老大夫就让他来做,结果还给他炒废了。
“您老吩咐就是,做什么还要说这样客气的话。”江霖上前接过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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