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婳又在家呆了几天,脚刚一完全好,她就马不停蹄出门晃悠去了。
她在村子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久,欣赏着村子里的美景。
村里变化真大呀,路也是近几年重新修的,足足扩宽了好几米。谈婳沿着路的方向,不禁走到了村子中央的那棵老槐树附近。
这棵老槐树是村里的“吉祥物”,类似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听老一辈人说,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陪伴了村里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如今依旧枝繁叶茂。
小时候谈婳经常跟着大人在树下乘凉,那时候外婆在树下做针线活,她就在一旁拿着手绘本和彩色铅笔画画。
那段时期算是她后来学习美术、走上设计师这条路的启蒙,虽然时隔多年,却始终记忆犹新。
谈婳记得,那时候周围都是草地,只有这一棵巨大的树独自矗立着,深绿色的树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远远看着,酷似一颗巨大的西蓝花,颇有些宫崎骏漫画的味道。
如今大树周围已经彻底旧貌换新颜。
据说前些年村里建房子的时候,村民们投票强烈要求把这棵树原址保留了下来。
之前树下周围全是草地,现在全都铺上了水泥地板,如今这片区域已经成了村里的文化广场,成为村民们生活休闲的娱乐场所。
大槐树旁边弄了些漫步机、高低杠、扭腰器之类的体育设施,还有小朋友玩的秋千和跷跷板,别有一番风貌。
稍远一些的广场中心有片平坦的空地,铺着水泥地面,据说每天晚上都有大爷大妈们在这儿跳广场舞。不过谈婳刚回来就崴了脚,这些天没怎么出门,所以她还没有见过。
谈婳站在路旁,远远地就看到几个爷爷在树下有说有笑地在下着象棋,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外公。
谈婳的外公从前也是赤脚医生,退休后除了看报纸,还爱上了下棋,象棋、军棋、五子棋他都喜欢。
谈婳从小耳濡目染,这些棋类项目,她多多少少都懂一些。只是自从她上高一那年,外公生病离开人世,她就再也不愿意碰这些东西了,大概是怕自己触景伤情,徒增伤心。
可这会儿她看到树下下棋的几个老爷爷,就好像是外公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样。谈婳觉得这个场景熟悉而美好,不自觉走了过去。
红方的爷爷头上覆盖着银丝,前额和眼角都已经布上了深深地的皱纹。他右手执棋,左手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一脸的气定神闲。
“将军。”
黑方的爷爷表情就显得没那么淡定了,眉毛紧紧拧作一团,脸耷拉着,看上去有些严肃,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下棋比较紧张,他手上还拿了把折扇,不时给自己扇扇风。
“车,吃你的炮。”
……
“哎,不对,我下错了,我重新下。”黑方的爷爷反悔了,吵着要重新来过。
红方的爷爷双眼直勾勾盯着她,表情严肃、语气又带着几分调侃地说道:“不是,你这人怎么还耍赖呢,不带悔棋的哈。”
周围几个围着看棋的人也跟着起哄,谈婳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说人老了像小孩子,这么一看还真是。
她眉眼一弯,脸上也不自觉爬上一丝浅笑。
过了半晌,谈婳低头低得脖子有些难受,于是仰起头,双手轻轻捶了捶脖子。
无意中就瞥见旁边不远处有几个阿姨,坐在树下聊着天,一个个表情眉飞色舞的,还不时捂着嘴偷笑。
谈婳望着她们,眼神中突然多了几分期待和探寻。直觉告诉她,他们肯定又在说些东家长西家短、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是这人嘛,哪有不八卦的呢。
谈婳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了,除了肉眼看到的外观上的变化,村里的其他事她还真是一无所知。
想着自己还要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要想尽快适应村里的生活,快速打入村里的“情报组织”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于是好奇心驱使她过去听了听。
结果她刚一凑过去,就听到她们正在热烈议论。
阿姨A眼睛发亮,一脸兴奋地开口:“哎,山上开农场的小厉你晓得伐?那小伙子好像交女朋友了。”
“真的假的?”阿姨B眉头紧皱,一脸的不可置信,眼睛也瞪得浑圆。
阿姨A用力地点了点头,语气无比确定地说:“当然是真的,前两天我家那口子去隔壁村水库边钓鱼,亲眼看到的。”
谈婳在一旁听着,突然身体怔了一下,表情也瞬间僵住,足足停顿了几秒。
过了一会儿才幡然醒悟:这剧情,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该不会说的是自己?
谈婳心里已经有所怀疑,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于是抿了抿嘴唇,也没有开口打断,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听下去。
只听见几个阿姨继续说。
“是吗?”阿姨C一听就来了兴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眉飞色舞道:“看清了没有,那姑娘模样咋样?”
阿姨A皱了皱鼻子,一脸惋惜地撇了撇嘴:“啧啧啧,怎么说呢……”
阿姨B看她吞吞吐吐的,着急地直跺脚,急忙催促道:“李姐你快说啊,卖什么关子啊。”
阿姨A只好实话实说,“我家那口子说,当时跟他们离得有点远,远远地就看着一侧脸,模样吧还真没看清。不过小姑娘看着还挺瘦的。”
阿姨C挑了挑眉,一脸平静地说:“害,人家小厉自己长得就不赖,还能找个丑的不成?我估计肯定好看。”
阿姨C慢悠悠地说着,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把瓜子,三人各自抓了一小把,“咔咔”地嗑了起来。
阿姨A又重新开口,脸上还露出一丝嘲讽,嘴角向下撇着,说道:“害,光好看有啥用啊,还不是有点缺陷……”
谈婳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有缺陷?你这话啥意思?”阿姨B和阿姨C一脸震惊,异口同声地大声问道,眼睛里满是疑惑。
阿姨A一边漫不经心地着瓜子,瓜子皮随意地吐在手心,一边信誓旦旦地开口:“我跟你们说了可千万别出去乱传哈。我家那口子当时亲眼看到的,小厉是用轮椅推着她去水边上钓鱼的,你说正常人谁没事坐轮椅啊?我估计那姑娘啊,八成是个残疾。”
她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挤眉弄眼的,那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嫌弃。眉头紧紧皱着,嘴角向下撇得厉害,眼神里流露出一种不屑的神色,脑袋还时不时地轻晃几下,似乎对自己的猜测坚信不疑。
谈婳耐着性子听了大半天,这下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了,她们这半天八卦的女主角,就是自己。
阿姨B却不以为然,双眉习惯性地微蹙,眼睛微微眯起,反驳道:“不是吧,不都说小厉家里挺有钱的么,小伙子模样长得也好,听说学历也不错,这不妥妥的高富帅嘛。这么好的条件,找个腿脚不好的,他家里能同意?”
阿姨C撇了撇嘴,不置可否:“那谁知道呢,保不齐他们城里人看得开、不计较这个吧。现在不都说什么自由恋爱嘛,说不定人家小年轻两个人感情好,家里人就同意了呗,这谁说得准。”
谈婳此时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脸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后根。她紧紧咬了咬嘴唇,双手不自觉握成两个拳头。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眉毛微微皱了皱,想要直接当面解释一下。
但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觉得脑袋似乎木了一下,刚要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先把话咽了下去,气呼呼地转身,脚步匆匆,径直回了家。
好在她不经常回来,村里认识她的人并不算多,而且她每次出门都穿着防晒衣,又带着帽子、口罩什么的,也没人知道她是谁。
回到家,谈婳就给闺蜜庄晓梦进行了一阵连续的微信语音轰炸。
“啊啊啊啊我要疯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不行,我忍不住了,好想骂人!!!”
庄晓梦这会儿刚下班回到家,刚想往沙发上一躺,就听见自己的手机接连响了好几声。
打开一看,才发现是谈婳的语音消息,而且,还一连好几条。
庄晓梦点开一听,顿时被她这段没头没尾的发疯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
但她和谈婳从大学开始就是同班同学兼室友,认识也好多年了,所以这人的性格脾气她是了解的。
在她看来,谈婳一直是个情绪非常稳定的人,这会儿突然发语音过来,内容还像是在发疯,肯定事出有因,八成是发生了什么事。
庄晓梦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干脆给谈婳打来了微信视频。
“怎么了姐妹?好端端的,突然发什么神经?”
视频另一头的谈婳,此时正脸涨得通红,充满灵气的眉眼也沾染了几分怒气,她叹了口气,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讲给了对方听。
谈婳本以为会收获闺蜜的“同仇敌忾”,谁知道一上来首先收到的,竟然是对方的调侃和嘲笑。
不过这也不能怪庄晓梦,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流言还传得这么离谱,任谁都会觉得有点好笑。
“那你打算怎么办?庄晓梦方才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平静了好一会儿才一本正经地说。
“不知道,这种事好像也没办法解释。”谈婳眉头紧蹙,表情又气又委屈,眼神透着一丝无奈,只好无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衣角。
庄晓梦“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试探性地说:“反正村里现在也没几个人认识你,要不就这么算了,而且你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到时候谁还能记得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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