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过去

我的过去……我不太想提起。

其实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痛苦回忆,甚至已经有些模糊,但就是,不大愿意说。

我生在西北毗邻大漠的一座小村子里,从小到大,我从未离开过我的村子。我隐约知道,我们全村的人,都在守着什么。那个东西,大概很重要,好像比全村人的性命都要重要。因为我经常听我的父母教育哥哥,要用命去守护它,不让别人拿到它。

我还小,再加上我是个女孩,他们便还没与我说那些事,后来,也没来得及与我说。

只记得大概十岁那年,有一个晚上,一帮穿着黑衣服的人把村子围起来,那天,整个村子笼罩着一片沉沉的迷雾,我感觉到,那是大难临头的死寂。

后来好像乱了起来,整个村子,到处是鲜血,弥漫着火光。

最后,爹娘不知去哪了,哥哥把一本书塞进我手里,让我从密道离开。

哥哥说,“予之,这本书,不能交给任何人,藏好它,一辈子不许交给别人。”

他来不及说许多,便摸了摸我的头,转身离开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明白,他该是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时候,我该哭的,我应该很悲痛,应该恪守村民的遗志。

可是,我没有。

我只是很疑惑,觉得他们莫名其妙。

望着那满天火光,我只觉得,如果这一本书能够毁了这样一个原本平静的村庄,它有什么理由让别人舍命守护?

我望着书上写着的“窃魂剑谱”,没有走出那个隧道。我知道,那个隧道的尽头,只有死路。

直到有人来抓我,我举着火把对着那本书,威胁他们放我走。

我很怕,我记得我的手不停在抖,得了自由,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跑,那些人仔细着那本书,再没理会我。

后来,我几乎过着苟延残喘的日子,山上的草,能吃不能吃的都被我吃了个遍,路过很多城镇,有偏僻的,有繁华的,可每个人都看不起我,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绕着我走。

大概是因为,蓬头垢面的,已经快要没个人样。

我开始做贼,大概是从十三岁那年。那天不慎吃了棵毒草,整整受了五天五夜的剧痛,去鬼门关走了一遭,便再不敢去摘野草吃。

后来将近饿死,我偷了路边摊上两个馒头。

我被追了两条街,被打了半个时辰,可是,我吃了第一顿饱饭。

那时,我想,原来只有这样,才能吃饱饭。

一开始,大概只为了吃饱饭。

后来,渐渐地,我偷馒头被发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再后来,我捡到一本轻功秘籍,大概是天分使然,我的轻功不知不觉地竟然练到至高的境界。

于是,我能偷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值钱。

偷商贾,窃官家,如今已然信手拈来。

我偷东西有个习惯,偷完一室,留下二钱银子。

因为二钱,够买两个馒头,一顿饱饭。

江湖上貌似因此送了我个名号,叫二钱神偷。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过去,我是为了活命背信弃义的不孝女,如今,我是江湖那些名门正派所唾弃不齿的贼王。

八年了,先是苟延残喘,后是亡命天涯,锦衣卫那些人追我追的紧,原先每一天都提心吊胆,后来渐渐习惯了,竟然也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

我说不上心中有没有良心的谴责,只觉得我为了活命,舍弃了一些东西。

其实每个人都要为了活着舍弃一些东西,只不过我所舍弃的,与大多数人不同罢了。

不大愿意说我的过去,大概不是因为痛苦,是因为,我的过去,时刻提醒着我,我的自私,我的贪生怕死。

我叫纪予之,我哥哥叫纪舍之。

大概含了父母的某种寄托,只是哥哥用他的生命做到了,我留着我的生命,背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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