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他家将军不近女色,连府中侍女也少,自己住的院落更是从不让孙婆婆之外的女人踏入。

可这如今,为何会莫名多出一条丝帕来?!

徐昭有些无奈,带着人进房坐下:“修远,你是否忘记两个月前我和你说过的那事了?”

自己这位副官骁勇善战、英武不凡,却偏偏有个健忘的毛病,除却军务,对其他无关事听过便忘。

方修远沉思,那时战事紧张,两军对战死伤不在少数,将军为何突然问这?

见他实在想不起来,徐昭便懒得再委婉暗示,直接抛出个惊雷炸他:“两个月前接到圣旨,圣上给我赐婚,半月前已完婚。修远,我是有家室之人了,这帕子应是我那位夫人不小心落下的。”

他的副官呆坐在原地,被这把天雷炸得不轻。

徐昭耐心等他反应过来,反正饭还没上,不急于这一会。

岂料这小子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却是:“老大,你居然是我们几个里最早成家的,可恶,赌输了!”

沈修远为自己逝去的银子伤心不已,直到灵光的狗鼻子闻到菜香味才勉强振作起来。

他狠狠发话:“我一定要大吃一顿!”最好能把输了的银子赢回来!

徐昭无奈扶额。

小厨房的人端着盘子一样一样的上菜,精致的汝瓷玉盘与金丝楠木桌轻轻相撞,上菜的丫鬟也美,眉目纤长,菜和人一起清淡出了一股扬州风味。

一个一个下人轮着上菜,直到把整张饭桌摆满才退下,首个上菜的丫鬟轻声回禀:“将军,菜已上齐。”

话落丫鬟行礼便要退下,却被一只大手抓住,惊讶回头:“啊……”

方修远立马松手,见自己吓着她了连声抱歉,随后才道:“菜就上完了?”

丫鬟看了眼桌面,盘与盘之间已无空隙,这一顿午膳便上了七八道不同的菜,怎么还不满足?

她道:“回这位大人的话,小厨房准备的七菜一汤,都在这里了。”

不儿?那他想吃的烤肉呢?!

方修远委屈了,一双黑眸可怜兮兮地盯着徐昭。

徐昭干咳一声:“咳,怎么没有烤肉,今日午膳只有林师傅一人做吗?”

小丫鬟一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回将军的话,林师傅已不在府里做事了,今日的菜是新来的师傅与奴婢所做。”

来着正是香云,林师傅走后她便能跟着淮扬大厨学艺,但偶尔人手不足时也会帮着来送菜。

方修远在一旁插嘴:“林贵是吧,那个烤肉做的不咋地、做其他菜系也难吃的?他怎么走了?”一听便是对林师傅有极大意见。

当年他最不爱吃这人所做的淮扬菜,走得好啊!

“林师傅伙同陈管事昧下部分采购银子,欺瞒夫人,前几日便被管家辞退了。”

“欺瞒夫人?”徐昭来了兴许,正巧肚子也饿了,便把这丫鬟留了下来,一边听她细说这件事一边用膳。

方修远还有几分嫌弃,但既将军也吃了,也不敢再多嘴,兴致缺缺地夹了颗汤碗里的肉丸,却不想一入口便被紧致鲜美的肉质折服,连忙多夹了几个。

听完了“老厨子蓄意欺瞒新夫人”的故事,两人已将桌面上的菜吃得一干二净。

方修远更是一改方才嫌弃的模样连连赞赏,听故事听得也如痴如醉,更是对丫鬟口中的夫人起了好奇:“这位夫人真乃足智多谋,不仅设下连环计让林、陈二人自相矛盾,后差丫鬟买来鳜鱼更是神来之笔!”

香云对此也颇为认同,夫人虽是女辈却能辩是非,更是料到了那俩老东西把责任推至自己身上,善意提醒。

徐昭在一旁看这俩相见恨晚的样子不由得好笑,也对自己那位未见面的夫人多了几分了解。

饭后两人自个沐浴洗刷去一身尘埃便再次驾马去了皇宫。

徐昭一过宫门便被李公公接住,引进去了御书房。

进门便看见了书房正中那道明黄色的背影,他上前一步便要行礼:“末将徐昭,参见陛下。”

膝盖尚未下弯便被止住,一双大手扶住了他,却不小心碰伤尚未愈合的伤口,徐昭忍着疼没出声,下一刻却被那双手换着地方揪了一下,便立马破功,痛哼出了声。

皇帝一脸不快:“你是朕养大的崽子,难道朕还不知道你什么德性?”

从小便爱舞刀弄枪,弄伤自己也不肯吱声,半夜疼得睡不着觉又跑去偷药,不管是不是合适的药便往伤口抹,又笨又傻的。

皇帝强制按着人坐下,掀开他的衣袖便见到左手臂上的雪白绷带慢慢渗血,红花点点。

于是这场汇报还未开始便被喊了暂停,太医院外伤圣手被急召来御书房,当着皇帝的面给这位“崽子”换了全身的绷带才走。

“亏得你还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若是你姨母见了不得掉眼泪。”皇帝看他全身的伤也心疼,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纵使不是亲子也胜是亲子,更何况又是为国负伤,心里愧疚便更多几分,抬手便是一轮一轮的赏赐下去。

徐昭无奈,只能先提西北战事才了了此事。

“……此次我率军深入匈奴腹地,射杀匈奴元帅,扫平他麾下的主力军,匈奴王主动归顺大启,愿意成为属国年年进贡以换取太平。”

皇帝颔首,这次战事一平,大启便又能有十几年的安稳日子:“既如此,往后你便留在京城好好养伤,京城驻军归你麾下统领。”

正经事一说完,皇帝又开始唠唠叨叨,两人出了御书房一路向王皇后宫中走去。

徐昭被念叨得头痛,连忙插嘴岔开话题:“怎么不见长安与太子表哥?”

“朕派太子去江南微服巡查私盐一事,现已到了江南。至于长安,既在宫中没影便是又跑出宫去了。”

徐昭走时长安方才十岁,那时她便经常求着自己或者太子表哥带她出宫,没想到几年没见也仍未变,还是爱往外跑。

说到让人头疼的小女儿,皇帝的话头终于转了向:“说起来,长安和云起倒是颇为亲近……对了,你今日进宫怎地没带你夫人来?”

徐昭道:“我回府时未提前传信,到府时她便出门了。”

孙婆婆说他这位新夫人也是个爱往外跑的,难怪能和长安玩到一起。

王皇后已在门口等着他们二人,一进去就拉着侄儿问东问西:“你可不知,前线传来军报说你重伤昏迷不醒时我有多后怕……”

见徐昭平安归来,王皇后差点落泪,她姐姐早逝,唯独留下这一个孩子拖她照顾,但这孩子随了徐家忠烈的性子,也上了战场,若年纪轻轻便战死了,她该怎么面对早逝的姐姐啊!

徐昭连方安慰才稳住姨母,等她泪意下去后问:“姨母,陛下,两月前为何突然赐婚给我和……夫人?”一时他竟不知该如何称呼自己那位未曾见面的妻子,该是徐夫人还是白大小姐?

俩夫妇对视一眼,王皇后捅了皇帝一肘子,后者颇为尴尬地挠挠鼻头:“那几日你姨母夜梦到姐姐,便以为是她托梦,手中又恰好有京城中合适的官家小姐名录,便才……”

王皇后本是想给太子物色妻子,但一梦醒来方才改了主意。她用徐家独苗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方才有了赐婚一事。

徐昭点头,又问:“即是赐婚已订了婚期,为何后又突然更改?”

天知道他醒后拖着伤体大破匈奴归来,又接到信报知道自己突然多了位夫人后是何心情。

差点没被惊晕过去。

这次皇帝捅了捅一旁的王皇后,王皇后干咳一声,用眼神示意。

徐昭便懂了,他养父什么都好,但有个缺点,一着急就容易乱做决定,自小便是如此,虽说登基十几年来已经差不多把这毛病改了,但偶尔仍会复现。

皇帝在一旁无辜望天,那日他看到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又是担心养子又是忧心西北防线,才听信了钦天监的进言,又一道圣旨赐下。

钦天监那个百来岁、白胡子一大把的老顽童说着什么天机啊、异星啊、缘分啊便冲了上来抱住自己的腿。

“虽然前缘是曲折的,好在结果是好的。”皇帝一抹鼻子,正色道:“云起嫁过去当日你便苏醒,甚至还有力气继续上战场,可见钦天监说的没错,你和云起的确有缘。何况她确实很好,你便不要多想了,好好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这缘分一词不可捉摸,想当年他和皇后也是先皇赐婚才有的缘分,和这小子不也一样。

皇后也在一旁劝道:“正如陛下所言,云起各个方面都与你相配,你便暂且和她过下去,若往后实在不和,便是再想法子解决也亦可,只是不要伤到她名节。”

京城里和离的夫妻又不是没有,不是个新鲜事,但皇帝第二道圣旨一下,这婚事便是和冲喜并无两样,哪有冲成功了还退货的缘故?

如王皇后所说,两人在国诞日、西北战事紧急之时成亲,若徐昭一回京便要与人和离,怕是流言纷扰不断。男子还好,有功名利禄傍身,可对于女子而言,名节实在重要。

徐昭本也无和离之意,他自认为对任何女子都无男女婚配之意,便是搭伙过日子也可,何况姨母的话也颇有道理,便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

这一日结束,赶在天色尚未完全黑透,白云起带着迟迟急急忙忙往回赶。

路上她还忍不住手舞足蹈地和迟迟复述今日开业的盛况:“……虽说除了首位免单的客人外没人主动来报名相亲,但好歹也是个突破,起码我们执手在这一片是传遍了!”

迟迟点头附和:“确实,小姐准备的两轮小点心险些不够用,还是黄小七趁自己个头小挤出人群跑去点心铺子加订才够分,不然怕是会引起众怒。”

咳咳,这丫头,别说得好像客人是冲免费点心才来的一样……

就算是实话也要委婉一点好嘛!

虽是如此,但白云起还是颇有干劲。自己现在有钱有闲,为爱发电完全可以!

两人叽叽喳喳从侧门回了府,甚至见侧门外的煎饼摊子没收摊,又买了两个饼一并带走。

“说起来今日该是淮阳菜式了吧,上次和师傅点的那道蟹粉狮子头今晚可以吃到了,还有文思豆腐!”白云起说着说着高兴了起来,沿着小桥上的石板格子一蹦一蹦跳到了门口,方才抬头往饭桌上看,一边还催促着,“迟迟,快来,我已经闻到菜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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