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打扮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不至于为了买件小物件亲自跑来他们这老破地方吧?
白云起走近柜台,轻轻敲了敲陈旧却整洁的柜面,“你便是这店的掌柜?”
“不错,这位夫人来小店有何贵干?”
得到确认,她伸手掏了掏袖子,拿出个精致的小荷包,迟迟被小姐挡在身后只能伸出个圆润的小脑袋偷看,心里惊讶,诶,这不是我给小姐绣的荷包吗?
这荷包还是迟迟几年前做的,概因当时的傻子二小姐丢三落四,从不将它带在身上,现在掏出来还跟新的一样,绣线颜色、纹路走势都与新的别无二致。
白云起从荷包中掏出一枚令牌,约莫她半个手掌大小,形状精致,一眼望去还以为是什么好看的小玩意。
迟迟却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在后面扣着头皮回想,但掌柜一眼认出了这令牌,改了方才面对客人那懒散的模样,连忙将两人请到店内就坐。
殷勤的掌柜给这位贵人上了壶热茶,小心翼翼地候在一旁,“不知白大小姐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啊。”
白云起接过热茶,微笑道:“那哪里,掌柜先坐吧。”
“黄掌柜应是知道我前段日子出嫁,母亲把这间店铺转到我名下……”作嫁妆这事吧。
没错,这间其貌不扬的小店正是白云起嫁妆之一,并且是里面最不起眼的一处,她昨日从宫中回来后也是在登记册子上找了许久才找到这家地处偏僻、盈利也不多的小店。与册子中靠前的、在京城繁华地段日入斗金的产业形成了鲜明对比。
所以,白云起准备将这家店作为自己新事业的启动基地,她的冰人馆将在这里拔锚起航。
……问她为何要选这处全无优势的店?
那当然是因为不想霍霍赚钱的产业啦!
别以为在来这里之前她拉着迟迟上街上是在乱逛,实际上白云起是通过对比各处店铺里商品的价格、目标顾客、大启京城人士普遍的购买力水平,不止金店酒楼,就连街边的杂耍班子、早饭铺子她也一并看在眼里。
既然要重建“牵手”冰人馆,这些要紧的细节自然是要弄清楚了。
并且,白云起考虑到她的冰人馆初现不一定能得到京城本地世家的认可,那便要先从底层入手,潜移默化地让人接受。京城中的平民百姓亦是不少,他们才是现阶段冰人馆的真正客户。
因此,冰人馆的位置自然也要贴合平民百姓的定位,要接地气,若真选了繁华街头的好地段开店,百姓反而不敢进去了,那便不谈她的大业了。
如此种种,还是将好店铺给留下来,给她好好赚钱。
黄掌柜盯着面前这位从未见过的新东家,心中思绪重重。
在几月前,圣上圣旨一下,白丞相府大小姐和颇有威望的徐将军婚事便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白夫人也是在那时就在着手添置给女儿的嫁妆名单了。
他是跟随白夫人从江南到京城中的那批人之一,从接到白夫人调令后就在等这一刻了。
本以为新东家会从盈利多的那几家店开始盘算,不想竟是拿他先开刀。
也是,这间店赚得最少,也合该是他。
黄掌柜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坦然将近几年的的账本奉上。
他自认能力不行,没能把这家小店盘活,但论对白家的忠心,他可不比其他人差。
他如此坦然,像个写好作业迫不及待交给老师检查的好好学生。
白云起倒是有些意外了,伸手接过账本,低头认真翻看,虽然这家生意不好,但账本意外做得清楚明了,一分不差。
从前世扛起偌大的牵手公司,她便知道,有时面对手下的人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过严厉与计较只会失人心。
倒也算是有可用之处。
翻看了一半白云起便收起了账本还给黄掌柜,开门见山进入正题:“实不相瞒,此次前来是有事相商。”
先礼后兵,白云起将自己的打算娓娓道来,当然,是删减版的,有些想法需要循序渐进、一点点漏出来才不至于让人大惊失色、抗拒不已。
“小姐的意思是,要把这家店改成冰人馆?何为冰人馆?”黄掌柜疑惑,听小东家前面的话他还能理解,说不定给店换个营生能盘活过来,但若要开“冰人”馆,他可是前所未闻呢。
在京城住了几十年,他只知道本地有几位出名的冰人,个个都是上了年纪的、有阅历的老太太,手下做成的婚事没有一千也有几百。
况且,不谈如何在那几位老手手下抢客人,只论这婚事也不是日日都有的,开这样一家吃力不讨好的冰人馆怎么可能赚到铜板银子?
白云起淡淡一笑,她现在有钱有权,店铺又是自家的不用出租金,即使是贴钱开冰人馆也是做得起的。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做冰人是爱好,不是生存所需。
钱不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
……
那日和黄掌柜谈论了许久,临走前让他去官府报备更改营生,白云起又去联系了白夫人留给她的人,着手改造寒酸小店。
她要趁着许将军回来之前把这事办好,因此不得不连着几日早出晚归,日日在外逗留。
好在她这些“新员工”不管在哪都能独当一面,选定的店铺很快就按照她的想法焕然一新。
这天白云起准备去做最后的检阅,却在出门时被一眼熟的丫鬟给拦住了。
“你是谁?为何要堵在这里拦着夫人。”迟迟主动上前一步替她问话。
这位拦路人大胆直视眼前将军府的新夫人:“夫人,奴婢是小厨房的帮厨香云。”
“所以?”白云起挑眉。
“香云是想禀告夫人,早间您吩咐小厨房,晚膳的菜要加上松鼠鳜鱼。但府中负责食材采买的陈管事方才回府说没有买到鳜鱼,让我来询问夫人,可否换道菜?”
香云的姿态不卑不亢,一副秉公办事的模样。
白云起倒是无所谓,今早点菜是轮到吃淮扬菜换口味了,她只是随口报了道菜名。
她想,许是京城附近没有大湖,没买到鳜鱼便也不意外了。
“那便随意换道淮扬菜吧,清淡些的。”这段日子秋老虎厉害,牛羊肉又吃得多,是该降降火了。
这本是件极容易办到的事,这段日子她吃将军府厨子做的淮扬菜也合口味。
却不料这简单的要求又把香云给难到了,她面露难色,几经踌躇又道:“夫人,府中只有林师傅会做淮扬菜,但林师傅昨日便告了假,所以……”
所以是无论如何也吃不到了。
迟迟平日的脾气很好,但一涉及到自家小姐的事就会变得不像自己了。
小姐还没生气,她先发火了,两只小手插着细腰质问:“今日就这样巧,鳜鱼没有,厨子也没有?看来将军府也不过如此,改日我回府上禀告夫人丞相,借两个厨子来可好,免得夫人想吃道菜还得去对面酒楼吃!”
将军府对面的酒楼便有这道松鼠鳜鱼,只是价格低廉,客人众多,时常人满为患,俩主仆这才没去过。
迟迟这般耀武扬威的架势,白云起还是第一次见到,但不仅不觉得她跋扈,反而多出几分可爱来。
“迟迟姐,我不是……”香云不曾想到这点小事会被抬到丞相府中闹去,眼中闪过几分慌乱,情急之下连忙告饶:“夫人,我只是厨房里的小丫鬟……!”
香云还想解释,却被白云起止住了,“谁是谁非我自有判断,你先回去吧。”
见状,小丫鬟只能后退让出了路,眼睁睁看着主仆俩人走了。
出府后迟迟还十分不满,认为自家小姐脾气太好了,才引得恶人欺负。
白云起失笑:“还成我的不是了?”
“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迟迟自知心急说错了话,焉巴巴地道歉。
“好了,我知道。”这小丫头就是担心则乱,但这事她是真的有决断,只待做完正事再和那群人算账。
转进小巷,再往前走几步便是她的冰人馆了。
白云起琢磨着,昨日她来视察冰人馆时便已改建得差不多了,今日只需做最后的收尾,再找个良辰吉日开业便可,再然后便是……
沉浸式罗列计划的人没注意路,被身后的迟迟拉住袖子才回过神来。
迟迟目瞪口呆,指着眼前的乱景惊叫:“小姐快看!”
白云起这才注意到她们已经到地方了,不过……
是谁把她的铺子砸了!
昨日她的冰人馆就差牌匾没挂上了,内里装饰一应齐全,废了她好大一番心力,但现在一看,好嘛,上好的黄花梨木桌椅被踢倒,店内悬挂的红绸子破烂不堪,就连她昨日用过的一套茶杯也碎在了地上,尸横遍野。
“黄掌柜!”
这么一叫,叫出了个歪眼坡脚的黄掌柜。
白云起不顾小东家的身份,松了臂间披帛,连忙上前把战损款黄掌柜给扶着坐下。
迟迟已经被吩咐去找大夫了,她拿了一条手帕给人擦灰,“黄掌柜,到底怎么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