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空无一物的脸

“那是,那是……”

红衣学姐四个字仿佛某种不能宣之于口的魔咒,赵源吓得瘫倒在地,僵硬的身子溅起沉重的水花。

随着肢体倒地的闷响,又一个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地站上楼沿,张开双臂以飞翔的姿势跃下。

哐哐哐哐哐哐哐……

空气中每一下筋肉碎裂的细微震动,赵源头顶上的青筋就跟着乱颤,好像要突出皮肤一般,他膝盖着地,两手抱着脑袋急切地盼望着有谁来结束这一切。

然而在他身边,朱小卫、黑框眼镜和人皮少年痛苦地滚成一排。

疾而重的雨滴化作冰雹砸在他们脸上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浮起大片的红肿,而向回爬的路似乎总是遥不可及。

就在赵源放弃抵抗,摊开手脚将自己暴露在雨中,任凭生存值快速流逝的时候,只见一个半蹲在暗影里的纤长身影缓缓站起身,在如瀑的雨水中艰难前行。

不远处,如哑剧般血腥诡异的情节仍在上演,好像一条吞噬自己尾巴衔尾蛇。

女孩儿们一个接一个地站上高楼,迫不及待地跳下去寻求那虚妄的解脱。

哐哐哐……

哐哐哐哐哐……

随着苏白誉的靠近,跳跃的频率明显增加。

终于,在雨夜中艰难行进的人站上了狭窄的房檐,忽然间狂风大作,厉风呼啸,好像有无数怨灵在耳畔咏唱着最恶毒的诅咒。

在冰与雪的洗礼中,苏白誉伸出手搭在少女微胖的肩膀上。

冷雨中,他明显感受到面前的女孩子不安地抽动了下:“我是苏白誉,请让我帮你。”

轻而缓的语气仿若抚平了少女心头的不安,手下的肩膀顺从地跟着苏白誉的力道缓缓后转。

在远处的赵源等人看见这个场景,无不惊得头皮发麻,想要去阻止,却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无法挪动分毫。

只有人皮少年向前爬行了半米,可还是太远了,他想出声阻止,却发现声线被雨幕阻隔开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握住地狱之手,愈走愈远。

就在女孩儿即将转过来的一瞬间,他捶打着地面,疯狂地示意着:“不,不要,不要……”

雨中的手掌坚定地引导着身前的人向后转,长发被雨水打湿,黏在皮肤上,只见女孩儿苍白的脸上空无一物。

苏白誉并没有收回手,他静默地感受着手下的身子不可遏制地抖动起来,充满恶意的尖啸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难过就哭出来,不必强装笑颜。”他说着,帮女孩儿抚开粘在额头上的发丝,“哭跟笑都是你的权利,我知道在你的生活中有些人拼尽全力让你不幸福,但是你快乐的权利没有人能够剥夺。”苏白誉拍着自己的胸口,“希望你能同意,将后面的事交给我,我一定不会让那些人逍遥法外。”

说话间,他举起手上的DV,身前的人也不再发出怪笑。

在摄像机镜头里女孩儿苍白,空洞的脸上,一个虚弱的笑脸一闪而过,紧接着快速轮转,一张张一张张哭泣的,悲伤的,令人心碎的稚嫩脸庞在屏幕里呈现。

她们是周蜜,她们也不是周蜜,她们是千千万万个同周蜜一样,曾经或者当下仍在遭受校园暴力的女孩儿的缩影。

不知何时,风停了,雨水淅沥沥地落下,好像无数个深夜里女孩儿们哭泣的眼泪。

尽管苏白誉极力挽留,失去面孔,或者说拥有太多面孔的女孩儿还是选择从高高的楼上跃下,和其他女孩儿一样,用惨烈到决绝的方式为这悲伤的歌曲谱下最后一个音符。

哐……

身体恢复行动力后,人皮少年第一时间爬到围栏边向下望。

无数具少女的尸体以怪异的姿势摔在地面上,因为距离面目模糊的脸,却又那么鲜活、生动。

走廊通向房顶的门咚一声被人推开,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吵吵闹闹地闯进来。

从他们踏入楼顶的那一刻,水汽蒸发,阳光从蔚蓝的天空中落下来,照在几个年轻的身影上。

一个高音拔地而起:“小贱/人,姓周的小贱/人,你在哪儿呢?”最开始欺负同学的女生陈琳从人群里冒出头,俏皮地撅了撅嘴,挤出一抹坏笑,“别躲了,我都看见你了。”

身材高挑的陈琳躬着腰,在房顶的障碍物旁边一惊一乍地绕了半圈,最后失去了耐性,伸手从跟班那儿取过一套册页,做出要撕毁的架势:“这是你的暑假作业,下节课老师要收喽,你真不出来拿?”

旁边的学生跟着起哄,然而三分钟过去了,依旧不见周蜜的身影。

“人呢?”陈琳气急败坏地扔掉册页,用脚狠踢角落里的废物,扭头直视身后的同学,“她不会不在这儿吧。”

“怎么会呢?”一个圆乎乎,鼻子上满是青春痘的女生揪着指头上的倒刺,紧张地说,“她一定在的。”

在陈琳的逼视下,女孩儿疯狂地揉搓着头上的短毛儿,哆哆嗦嗦地解释说:“医务室里值班的是我姨,刚刚周蜜被物理老师赶去医务室,在那里又是哭又是撕衣服的,我姨刚离婚,哪有心情理她,叫她不要哭哭啼啼的,结果周蜜那个贱/人就说要去顶楼吹风。”

“就这些了?”陈琳上前一步。

“就……就这些,她本来就没受伤,去医务室就是多此一举。”女孩儿紧张地把手指咬在口中,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

“玩玩而已,要不要那么金贵。”周围的学生嬉笑着起哄。

跋扈的陈琳捕捉到女生脸上飞逝的狠毒,挥着手掌毫不犹豫地扇过去:“我知道你在学校里有靠山,但在我面前最好收起你那肮脏的小心思,否则下一个周蜜就是你!”

女孩儿脸涨得通红,捂着被打的地方不敢抬眼,一口血痰吐在被风吹乱的册页上。

玩够了的陈琳施恩般甩开她,抱着手臂,歪着嘴角不屑地说:“姓周的呢,找到没?”

又是一通翻腾,胆大包天的学生连变电箱里面都没放过。

“真没有。”一个剃着平头,鬓角上缺了一块的男生顽皮地指了指楼下,“会不会是……”

“切,说得跟她敢跳楼似的!”

陈琳推开眼前的人,翘着脚攀在栏杆上向外探头。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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