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发现沈姑娘往王府带来许多外人,观其身形乃是练家子,恐怕是昔日将军府的旧部。”
墨仪听着属下传来的汇报,皱起了眉头,他也看不明白沈思雪有什么目的。
他求助地看向墨云。
墨云即是他的师兄,之前还是王爷身边的第一侍卫,希望他能给自己指一条明路。
墨云抱着剑,面无表情:“你要记住,王爷才是这王府的主子,我们仅是王爷的耳目。”
“所以应该上报给王爷?”墨仪下意识地反感这个决定,“会不会太大题小做了?”
墨云无言地看着他。
墨仪心逐渐慌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会背叛王爷吗!”
“那就最好。”
昨日墨云调动人手去保护乔娇,今天只是过来做个汇报而已,无意中听见其它暗卫向墨仪汇报。他们也知道墨云之前才是裴湛身边的人,因此也没有特地回避,让墨云听了个清楚。
墨云办完事,很快就离开了。
墨仪在身后看着墨云远去的背影,因被猜中心思而极速跳动的心脏才缓缓平静下来。
其实自己也没打算知情不报,墨仪说服自己,只是今日事务繁忙……他明日再把这消息汇报给王爷也不迟。
他下意识逃避一个可能。
足足一天的时间,沈思雪若真的想做什么,早就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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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娇果然如她自己所说一般,睡醒一觉就回复到从前的模样。
只是比不得从前可以肆意出府游玩,乔娇为了保证自己的小命,只得安安分分地留在府里,给院子里头花草松松土。
桂枝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乔娇挽起袖子,用手刨着地。桂枝受到了惊吓,“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哪有人寒冬腊月地用手去挖土?
乔娇拍了拍手掌,把土屑随手擦在裙摆:“太过无聊而已。”
她偏着脑袋,有些好奇:“桂枝你说,冷宫里面的妃子也会无聊成这样吗……以至于最后到了发疯的地步。”
桂枝不知道乔娇脑子里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但听到乔娇是因为过于无聊的时候,她眼睛一亮,如献宝一般带来口信:“沈姑娘今日请了外头的戏班在若竹院排戏,小姐如果无聊,那可以去看看。”
乔娇眯起眼睛,她才不信沈思雪会那么单纯地邀请自己:“是只有我还是邀请了所有人。”
这可把桂枝问到了,环儿来传信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这点。
但乔娇没有纠结太久:“去看看吧。”
如今天色还早,又是在王府内,裴湛的鹰犬遍布,乔娇估计着沈思雪就算想对自己动手,只要不是愚蠢到家了,就不会选择现在。
高大的戏台矗立在若竹院中,也许是时间尚早,布置得极为简陋,而且明明是寒冬腊月的时候,化着浓烈妆容的戏子却衣着单薄无比,各自在后台忙碌。
乔娇踏入院门,在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所有人都视线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危险的,被狩猎的恶寒席卷全身。
就像上次一样。
“乔姐姐,你来了。”沈思雪遥遥走近,对她笑到:“怎么就呆站在门口,不进来坐坐?”
乔娇被沈思雪搂上了胳膊,一块儿往里头走。
“其它的妹妹怎么没来?”乔娇一边问话,一边试着使上力气挣脱。
在沈思雪猛地使力之前,她看见乔娇往座位那边走去,手腕上的力气不由地卸下。
算乔娇识相。
“环儿去已经去传信了,稍后就到。”沈思雪在后头慢悠悠地跟上,意有所指。
越是靠近,乔娇越是感受到了极大的违和之感。
她做不到如墨云一样一眼判断出他们练家子的身份,但乔娇也有自己的阅历。
在花红柳巷中长大,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戏班是什么样子!
——这些个旦角们的妆容不整齐,甚至不像是一部戏里头的。
乔娇心里微沉,目光妆似漫不经心地扫过戏子们,问沈思雪:“今儿个唱什么戏?”
沈思雪脸色僵了一下,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乔娇不小心把装着果脯的盘子碰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她被分开了心思,起身换了一个位置,就是这短短的时间,沈思雪已经想到了解释:“是新排的戏,讲穷书生同孤女的。”
“嗯。”乔娇不咸不淡地应下一声,状似不经意般吩咐桂枝:“既然打碎了沈姑娘的果盘,你去后厨要份来。”
说罢,她动手推了桂枝一把,像是催促。
桂枝脚步踉跄了一下,久远的记忆复苏,她的瞳孔紧缩,低下头回应:“是。”
沈思雪见乔娇没有起疑,松了一口气,她嫌恶地看着地上粘上尘土的果脯,而后抬头对乔娇说:“这回算妹妹招待不周,姐姐先喝口茶润润嗓子,桂枝等会儿就回来。”
说完,沈思雪死死盯着乔娇,看见她果然端起了茶杯,淡淡地抿了一口。
成了!
沈思雪在心里数了十个数,而后在乔娇身旁坐了下来,乔娇微微眯上了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好姐姐,是困了吗?”
乔娇脸上惊慌之色一闪而过,好像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突然抓住了沈思雪的胳膊。
沈思雪被着奶猫似的力道抓住,一点也不在意,缓缓勾起唇角:“好姐姐,困了就睡吧。”
“你下了药。”乔娇笃定,只是布满水光的眸子没有任何的气势,反倒让人想把她欺负得更狠一些。
乔娇第一次见沈思雪的时候,她在看着医书,配制几副药来对她来说不算难事。
说完这句话,乔娇脑袋一偏,倒在沈思雪的胸前。
沈思雪被吓了一跳,但她随即得意起来,把乔娇推开,对着戏班那边发话:“赏你们的,别弄死就成。”
沈思雪眼中带笑,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寸冰凉贴上她的颈脖,冰冷洁白的瓷片下面是暗暗流动的血脉。
沈思雪的头皮一阵刺痛炸开,乔娇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伸到了她的后面,狠狠扯住她的头发,在沈思雪剧痛失神之际利落地把她的右胳膊卸下。
“乔娇!我杀了你!”剧痛之下,沈思雪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是吗?”乔娇一手抓住她的右胳膊,一手握着锋利的瓷片,挟持着人往院门退去。
“沈姑娘,你猜这一刀下去,你会死吗?”
“你敢!”沈思雪恢复些许理智,心中的底气反而足了起来,“若你敢动我,王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这句话还给你,但是——”乔娇发出一声轻笑,“我现在就不放过你。”
“沈姑娘,你可知道那些进了风月楼却不愿堕落的贞洁女子是如何自杀的?”乔娇用力把瓷片压得凹陷进皮肤,雪色的肌肤轻微地颤栗着,看来沈思雪不如她所说一般自信。
她笑了:“有些是服毒,但更多的,是如沈姑娘现在这般。妾身看得多了,也就学了个七八分,沈姑娘也精通医术,何不如猜猜若再用力些,你会如何?”
沈思雪停止了挣扎,她知道乔娇没有骗她,与此同时,也是第一次她从乔娇身上感受到了杀意。
乔娇闹中飞快地分析现在的情况,沈思雪怎么有胆子敢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动手已经不得而知。但自己唯一肯定的是,裴湛不会同意——所以,她只需要在桂枝带着人回来之前平安无事!
乔娇挟持着沈思雪一路出院,而戏班子的人也仿佛都褪去了伪装,无数健壮充满压迫感的身躯组成一堵人墙,不动声色地封住了她的退路!
乔娇没想到这些人完全不顾沈思雪的死活,她抓住沈思雪手臂的用力,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你们……”沈思雪咬牙切齿:“后退!”
刚下完命令,一颗石子从后方射出,直直地打在乔娇的腰上,剧烈的冲击感在腰间炸开,乔娇手臂一抖,锋利的瓷片刮破皮肉在沈思雪颈间留下一道浅红的痕迹。
在乔娇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有人绕到了她身后,一击即中!
只是这分神的一刹那,战局逆转,无数人影朝乔娇扑来,几双大手挟持住她的四肢,脑袋被人抓着头发向后提起,额头挣扎之间在地上磕出一片青紫混合着冻硬的泥土,狼狈至极。
沈思雪捂着伤口,面容癫狂,她恶狠狠地盯着乔娇,一字一句:“乔娇,我要你死!”
她要这个胆敢伤她的贱女人被众人践踏凌虐,被裴湛嫌恶,而后凄惨地死去
压在身上的无数身躯开始动作,有人抓着乔娇的手臂以不正常的角度背着往后重重地压去,剧痛在一瞬间化作白光在脑海炸裂。
以牙还牙,沈思雪心中一片痛快,乔娇卸了她一只胳膊,她就要废了她一只手!
“小姐!”桂枝的惊呼声骤然响起,无数凌乱的脚步声冲入院门内。
沈思雪捏起乔娇的下巴,直视那双重新燃起光亮的眼睛,突然笑了。
“你以为他们会来救你吗?”
沈思雪语气包含恶意与威胁,如同一声闷鼓响彻庭院:“本小姐可是将军府唯一的嫡女,谁敢拦我!?”
话音落下,庭院再无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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