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阴阳面具

宏沙县还跟以前一样,每到这个季节有大风的天气,不知道四面八方哪儿刮过来的风,吹过来的沙子赤红赤红的,这儿也得名“红沙县”。

这儿离皇城开原远,在西北那一带,地势也不得利。水源的话方圆百里也就几个被割的零零碎碎的湖泊供着整个村子的人讨生活,可这儿不知道为什么每户人家都不穷酸,挨个儿的没有为银子发愁的。

别忘了这里虽然到处是戈壁荒芜之地,但草原也是有的,且这里的人都养马,像是找到什么生财之道一样,人人开始养马,养出来的马能跑戈壁,淌湍流,日行千里,健壮矫捷,过去狄人养马一骑横踏三人也不再是传说。

宏沙县不止赚朝廷的银子,也赚普通人的银子,只要钱给的够,什么样的优质宝马没有?反而是朝廷那些人模狗样的官吏,仗着自己鱼服加身,和籴那事干的一点不少。

反正官家地来的准是没好事的,内里的人相互间都琢磨出这一通性来,虽然不全是坏人,但谁也不愿赌那一丁点的可能,索性一棒子全部打死。

这个时间段宏沙县又来了几队车马,分成好几段,腰间都别着家伙,是江湖人士不跑了,但衣装没个统一的标志,姑且就是些小门小派。不过最先来的一拨人有个清秀少年郎穿的倒是周正,在一干粗布短打衣里头气质格格不入,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贵气。

但总的来说——

是来买马的。

这世道,不太平,各地的英雄豪杰们开始招兵买马了。宏沙县唯一的一家客栈从来不缺客,不管是不是太平盛世,一如既往的红火。

奈何来福客栈规模不大,房间不太管够,这儿一下子来个二三十人,好几个帮派,于是就能看到里客栈挨边不远的地方就支愣起好几个“土包”,各位风尘仆仆的来,得先吃个饭再睡个好觉,第二天才可以有力气跟各大马商讲价钱。

“少主你看,那边坐着的就是天下第一镖的镖人。”一张长桌子上坐了四五个人,其中说话的汉子带着一顶破烂的斗笠,沉声与身边坐着的白衣少年郎说话,语气毕恭毕敬,还低着头,一股卑微的作派。

白衣少年听他这话,秀眉挑了挑,明目张胆的打量那位镖人。

和世面上说的没有出入,天下第一镖局的镖人都戴着一副看着阴阳怪气的哭笑半面人面具,红绿的诡异符号晚上看的话还有点渗人。

这镖人看身形好像是名女子,一身简陋的短打。但举止间实在不敢恭维,大开着腿,一只脚抬放在凳子上,右手举一杯酒,胳膊肘压在膝盖上,谨小慎微的露出一张嘴出来喝酒,注意到有人打量自己,大度的举着酒杯对着人点头,算作招呼一声。

白衣少年嫌弃似的收回目光,毫不客气的说了一句:“怕什么,不过是一群连面具都不敢摘的小人罢了。”

“少主可不能小看这些人,他们曾经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为了掩盖自己才戴着那副面具。虽然镖头有做保,可还是不能太大意这些人。”老者语气间又是紧张又是无奈,天下第一镖局以前是不可怕的,可后来开国,有好些高手因恩怨缠身无法生活加入了进去。

天下第一镖局只有一条规矩,面具被人毁掉看到脸的那一刻,要么杀死看到自己脸的人,要么自刎。

他们走最危险的镖,价格由镖师自己定。

可少年依旧觉得对方太过大惊小怪,哪有他说的这么危险,他们此行不过是来买马的,身上又没个值钱的玩意,有必要搞的神经兮兮的吗?

于是不耐烦的摔下筷子:“知道了,你们吃,我回房间了。”

在坐的人一听又忍不住多嘴一句:“可少主你才吃了几口……”

“你们废话怎么那么多?都说让你们自己吃了。这就是你们跟主子说话的态度?”少年声音太过稚嫩,原先还端着猜不出年岁,可脾气一上来说话的语气神态,估摸着也就十五十六的样子,连声音都还有些女气。

“不敢,少主恕罪。”四五个汉子吓得赶紧低头。

少年这才满意的拿着自己的佩剑离去。

这一桌子刚热闹完,另外一张桌子的人就开始说话,看了几眼白衣少年呆过的那位置,语气十分不善:“我刚刚去跟对接的人约见面的时候对方说马已经全部被一个叫连仝的公子哥买走,说是多出了二十两银子,把这里所有的马全部买走了。”

“什么?”另一个老者顺着他的目光也有意无意瞟几眼那桌的人,接着故意放大声音,像是自言自语那般嘲讽说道,“现在居然还有人不懂江湖上的规矩,做事不知道给别人留点后路。小的少不更事好说,可这些老的要作何解?”

辛辛苦苦从江南那一代跑来西北,一路上吃过多少苦头,沙子都不知道吃了多少。

一席话成功激起另一桌人的愤怒,但个个却都隐忍着,捏紧拳头,憋着不出半点声,继续吃自己的饭。

挑衅的人也顿觉没意思,但眼睛里的歹意却也没有消失半分,对着周围的人相互给出一个眼神,然后沉默吃饭。

安静的甚至只有碗筷间的碰撞声音,只有那镖人豪饮下一口浊酒后感慨一声:“掌柜的这酿酒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很清朗的女声,有一股中气在里头,尽显豪爽脾性。

掌柜的对这样的场面早已经司空见惯,笑着呈下她的一番夸赞:“客官过奖了,小老的手艺怎么样小老心里还是有数的。”

.

夜晚的宏沙县非常冷,现在是深秋时节,外面的大风刮起沙子咆哮的声音就在耳边,吹的窗子上下“哐啷哐啷”的响。

连仝连衣裳鞋袜都没脱就上榻睡觉,肚子饿得咕咕叫,但一想到晚饭吃的那些东西就提不起任何食欲。客栈给客房备的棉被也单薄的可怜,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是觉得这房间里面四面漏风,风如针穿透棉被刺入肌肤,冷的她直打哆嗦。

“早知道我自己不来了。”连仝后悔的说出这句话,这里甚至没有水给住店的客人们沐浴,大家都是在外面吹了一身的沙子后来到店里,进房间后就入榻而眠。

直到夜深也没能睡着,但楼下却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她觉得不对劲,现在是深夜,外面却灯火通明,出去想要看个究竟,结果推开门站到木栏杆那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还从未见过这样残忍血腥的场面。

楼下地上到处是血,桌子餐具上也全是血,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死的全都是她带来的人,他们被白天见过的人围着绞杀,斗笠老者看到自己后大吼一声:“少主快逃!这些人不怀好意!”

但刚说完这一句话就被抹了脖子,连仝的眼珠子里面都是通红一片的,她呆立着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不知怎的脚步就是迈不开,她一共带了十几个人来,都死了,她一个人是逃不出宏沙县的。

“为……为什么……”连仝断断续续的问出这句话。

底下的汉子脸上到处是流淌的人血,顺着他脸上的刀疤愈发触目惊心,还见怪不怪的咧开嘴笑道:“小子,今天叔叔就教你些江湖上的规矩,你自己有钱买多少马没关系,可我们黑湖帮的马你也要抢,是不是就不仗义了?”

连仝吓得往后退一步,被自己绊倒跌坐在地上扎实的摔了个屁股墩,她吓的说不出话来,脑子里还在回想那些血腥的画面。

可底下的人并不打算放过她,教规距的汉子提着大刀缓缓上楼,刀尖划过木板发出冷冽的刮擦声,刮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绝望害怕。

“别……别杀我……”连仝觉得自己的脸已经湿润,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自己流下来,她控制不住,想到一会要被这一刀砍掉脑袋,她的眼泪就更加汹涌的往外淌。

“没办法,看公子你也是有身份的人,我今日杀掉你手底下那么多人,谁能信你他日不会报复我?所谓斩草除根,大致就是这么回事了。”汉子踏上二楼的走廊,清晰可见的离对方越来越近。

“不会的……我这个人向来讲究信义,你今日放我一命,我以后便晓得了井水不犯河水的道理,自不会在刀刃上试探。”连仝仍然还在垂死挣扎,强装镇定的抹掉泪水,这里不会有一个人来救她,这一点她是明白的,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争取,“你要是愿意放我一马,想要多少马我都能给。”

“哦?”汉子停下了脚步,扛起大刀在肩膀上,作思考状,“买一匹好马可要花不少银子,小子,空口说大话都不带这么吹的,你究竟是什么人?看看我杀不杀得,你要是不说老实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末了不忘发一次狠,让对方不敢有哄骗的心思,这一招明显就要奏效,连仝一连说了好几个“我”之后眼睛一闭心一横,就要说出自己的身份时,隔壁房间的房门倏的打开发出巨大的声响,等众人反应过来定睛看时。

那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汉子身后,熟悉的可怖阴阳面具,一把泛寒光的匕首抵在对方的脖子跟,语气漫不经心。

“叔叔可真会说话,小子,你今日不管是说与不说,这儿的人都不会让你活着回到家里。不过是还想着能从你背后人那里再捞上一笔,可别着了这些人的道。做戏三分真,说话七分假,这也是江湖,我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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