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乔真真自幼得父母疼惜、兄长爱护,不曾过过一天颠沛日子,对符岁昔日的不安惶恐没有切身感受。她身边的仆从也是大长公主精心挑选调教,对乔真真只有恭敬,从不多言多语,自然无法完全理解符岁对身边人的情感。像符岁这般对待身边侍女仆从其实是有**份的,但乔真真心软和善,纵然不解也不会觉得符岁对仆从亲和、与村夫里妇往来是粗鄙之举。

乔真真选了一支描金牡丹,一支如烟似雾的浅粉芙蓉。叩云见乔真真今日未戴花,问道:“乔娘子可要簪上?”

“也好。”乔真真将绢花递给叩云。

因是花朝节,乔真真穿得明快俏丽,叩云便小心地为乔真真插上芙蓉绢花。代灵寻出一个空匣子,将牡丹绢花装好,交与乔真真的侍女。

“郡主。”豆苗先在屋外唤一声,得了应允,才走进来,“宫中送来了百花糕,郡主和乔娘子可要用一些?”

乔真真正端着镜子看看发上的绢花,闻言放下镜子看向符岁:“宫中来人,你不去谢恩吗?”

符岁起身掀开豆苗捧着的点心盒子看一眼:“尚食局的人有秦安应付就行。”说罢回头问乔真真:“你要吃吗?”

乔真真摇头:“宫中年年花朝节赐百花糕,阿翁和阿娘都有,吃来吃去皆是一个味道。”

符岁也不太爱吃花花草草的东西,合上盖子对豆苗说:“给秦安留一块,剩下的你们分了吧。”

豆苗应声退下。

状元楼的诗会安排在下午,此时符岁与乔真真无事,又不能像那些平民女子一样去采野菜、折百花,符岁便拉上乔真真去花园里赏红。

所谓赏红,就是将彩纸彩娟剪成花型粘在树木上,远远望去仿若七彩花树,以此祈求花木茂盛。

代灵和叩云昨日就带着几个小丫头把彩花剪好。因怕彩纸受风雨侵扰不美,特意从库里挑了几匹适合做绢花的料子,裁作大大小小几种花型装在竹篮里。又用面粉加水熬煮成浆,装在锡碗中。

郡主府占地宽广,屋舍少,景致多。当年建得仓促,大半都空着。后来符岁一人独居,莫说再添置房屋,就连以前的院子都空下不少。因而空地皆用来造景,游廊石径、流水池塘随起伏地势或隐或现,各色花木中掩着茅轩竹亭。符岁带乔真真在小径旁挑了棵枝干较低的树,各取几朵绢花粘上。

乔真真打趣道:“你我不事生产,却要祈求花木丰茂,想来花神也无计可施。”

“谁说的?”乔真真此话提醒了符岁,她口中说着“有得施”,拉着乔真真往里走。

沿着小径走数十步,就有一处开阔地方,建有一座花亭,花亭一侧新立起三架光秃秃的竹架。

“差点忘记,我是种什么死什么的,就算粘满彩绢也是为难花神。你侍弄花木好,快来给我粘上几朵。”符岁指着空架子对乔真真说。

乔真真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是种的何物,疑惑地问:“你这是种的什么,我怎么没看见有花叶。”

“还没种呢,我先把架子架起来,好让花神知晓。待到清明,就种上葫芦。”符岁抓起彩娟花塞到乔真真手里,“我这架子上能不能结出漂亮葫芦就全指望你了。”

乔真真捧着绢花,瞧着符岁真诚又期盼的样子不禁失笑:“哎呀,早知道我把四嫂嫂叫来。她是最会侍弄花草的,什么双色二乔、娇容三变她都养得,何况你这葫芦?”

乔真真口中的是四嫂是乔相长子的儿媳,去年刚过门,听说养得一手好牡丹,只是还不到牡丹盛放的季节,乔真真也无缘得见。

符岁哪里好为三架葫芦去劳烦乔真真的隔房嫂子,有乔真真赏红祈福足以。

乔真真用毛笔蘸取面浆,仔细地涂在绢花上,每架各黏九朵,又诚心诚意地向花神发愿,祈求降幅。

符岁等乔真真祈福完毕,上前笑嘻嘻地拉着乔真真手臂:“我打算种一架指长的小葫芦,一架大些的葫芦,再种一架巴掌大小的,等葫芦结出来,你来随便挑。”

乔真真笑着说好,挽着符岁正要往回走,却瞧见花亭阶上摆着一个小坛子:“你这是晒什么呢?”

符岁朝小坛子瞥一眼:“蓖麻油,以前续表兄自己做的,存了四五年也没什么用处,我向他要来一坛,打算自己做点印泥。”

乔真真知道符岁无事时会琢磨些制墨造物,也不觉惊奇,只是提醒符岁:“磨料可是个辛苦活,仔细你的手,莫要伤着。”

符岁答应道:“我又不靠手艺吃饭,闲时磨两下,累了便搁着,权当个消遣,不会跟自己身体过不去的。”

符岁和乔真真手挽着手在园中闲逛:“本来是打算留你在府中吃点,可一想我这府里的饭食你也没少吃,总在家里吃也没什么意思。汇园荠菜汤饺儿做得好,听说又新上了道涅盘兜,我叫人去打过招呼,我们去那儿尝尝新鲜。”

这时节的野菜最鲜嫩,乔真真很爱吃荠菜,听到有荠菜汤饺哪里会不应:“汇园离状元楼也不远,不如叫汇园把饭菜送去状元楼,正好配状元楼今日的特酿。”

符岁也觉得此事极好,眼看已近中午,便叫叩云去取马。乔真真因今日要与符岁同乘,就只带了一个侍女。一辆马车装不下太多人,符岁想着代灵也不爱舞文弄墨的风雅事,不如由她玩耍,便吩咐代灵:“今日不拘着你,你若要出去玩,叫上个人陪着,街上人多手杂万事留心。若要家去,那些点心吃食尽挑你爱吃的装上些。误了时辰在家留一宿也使得,可切莫闯宵禁。”

代灵连声应是。符岁又叫来豆苗,让豆苗告知下面的人每处留一人值守,其他人俱放半日假,留值者多加一百赏钱。

秦安不放心乔家的那两个小厮,多点了几个机敏的跟着,连着符岁和叩云的两匹马随乔家的马车一起走。

符岁与乔真真到状元楼时,楼中已是座无虚席,在门外就能听见里面隐隐传出吟诗与喝彩声。

状元楼的伙计眼尖,虽然马车上全无标记,可看后面骑高头大马跟随的扈从就知是富贵人家,连忙上前问清订的哪处雅间,引着符岁和乔真真从另辟的楼梯上楼,免得被大堂里的男客冲撞,又在大堂匀出位置,安排跟来的扈从们用饭。

符岁叫叩云给那小伙计抓把赏钱,让小伙计跑个腿去汇园说一声,把郡主订下的菜肴送到状元楼来。

小伙计得了好处,满脸堆笑点头哈腰谢赏,一溜烟就朝汇园跑去。

状元楼的雅间窗扇在楼内侧,推开窗就能看见大堂。今日女眷多,状元楼在窗上挂着纱帘略作遮挡。

符岁指着楼下三两相聚的人问乔真真:“你可识得哪位是薛光庭?”

乔真真摇摇头,凑近纱帘向下看,目光搜寻一番,指着一位穿红衣的男子说:“这位是卢千里,是太祖元后卢皇后的卢,在京中颇有才名,我在之前的一次集会上见过他。”又指着另一个穿柳绿衣衫的男子:“这是姚宾,他姐姐是如今的睦王妃,母亲生辰他随睦王妃一同来过。”

睦王那边秦安不太愿意符岁去,睦王的新夫人符岁还算认得,新王妃的娘家人确实不曾留意过。

“听闻他为人风流,是平康坊的常客。”姚宾跟着睦王妃去长公主府,恰巧撞见了乔真真与她堂兄。乔二不太看得上姚宾的荒唐,因而告诫过乔真真莫要理会姚宾。

符岁看向姚宾,见他腰间珠玉锒铛,彩络环绕,发间插一枝娇粉瑞香,一把折扇舞得飞起,符岁暗暗腹诽,也不怕扇着凉。

乔真真仔细端详了几眼与姚宾一起的人:“他身边那几位都很陌生。”正说着眼光一瞥:“这位我知道,”乔真真指向一位穿秋香色衣袍的男子,“我曾在国子监见过他,似乎是四门学的学生,好像姓徐。”

既是四门学的学生,想必家中官品不高,符岁扫一眼,见那男子周围还有几个人,他们在边角位置,光线暗淡,隔着纱帘看不太清。

乔真真一个闺阁女子能结识外男的机会不多,其他人就都不认得了。符岁虽然无人管束,可也就在勋贵宗亲中走得勤,乔真真还能跟随父伯兄长去国子监瞧瞧,符岁就没踏足过国子监门口的石砖,对五品以下官员家中的小郎君几乎一无所知。

正是晌午,除了几桌行酒令的,堂中多数人正在用饭,大堂中央有琵琶女弹唱助兴。符岁四下张望,见楼上大半雅间窗扇紧闭,应该是预定者还未来。

“郡主。”屋中有木雕屏风,展开即可将房间分为内外两间,状元楼的伙计又殷勤地在外面支了张小桌,方便叩云二人吃饭歇息。此时叩云在屏风外传话:“汇园的人来了。”

得了应准,叩云带着汇园来人绕过屏风进来。大概顾忌符岁是女子,来的人是两名三十多岁的妇人。两名妇人上前将食盒中的菜品一一摆上并作介绍。待菜品摆完,其中一名妇人道:“汤饺儿刚出锅味道最好,怕一路端来失了风味,就只带了生饺来,借状元楼的厨房现煮,还请郡主再稍等片刻。”

符岁示意知道了,两名妇人便跟着叩云退出去。

没过一会儿,状元楼就来人送煮好的汤饺和状元楼的特酿酒水。

符岁和平阳大长公主都是不缺钱的人,平日里见惯富贵,因而符岁和乔真真对酒楼里的精贵吃食只觉寻常,不过应景吃个新鲜,倒是状元楼的果子酒甘甜柔和,用完饭后符岁又添一壶,配着点心瓜果当饮子喝。

“那可是宋夫人?”与符岁所在房间斜对的一扇窗户被打开,撩起的纱帘里露出半个身影。

乔真真偏头看去,看身形正是宋夫人。

符岁本以为乔真真说有官家娘子来想看佳婿不过调侃,没想到竟是事实,这些将来的新进士还真是抢手。

“现在相看有何用,成不成不还是要等放榜。”符岁很不解。

“又不是立时就定下的,今日有个印象,等他日揭榜,也不至于全无准备不是。”

“你可曾问过今日来客可有比秘书监更高的?”

“自然是你这位郡主啦。”乔真真打趣道。

那就是没有高官显贵,宋夫人若不是有个待嫁的侄女,只怕也不会走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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