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就在这时,聂松佳雀跃的声音传了过来:“姐,久等了久等了,我终于到了,这一路真是堵死我了!”
她快步跑过来,才发现宋妙身边还站着一个江思函。
她们在喧嚣的夜里彼此对视,明明彼此没有特别的神色波动,但在走近的那一瞬间,聂松佳居然感觉她们之间的气氛有一种不容第三人插入的感觉。
“你们这是……”
宋妙移开视线。
她仍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特别稀薄,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明明聂松佳的嘴在一张一合,但她却听不清晰她在说什么,只茫然地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啊”音。
还是江思函先开口,奇怪的是,她的声音比先前要柔和得多:“你好,我是宋妙的朋友。”
“你好,我是她妹妹。”聂松佳反应过来,热情地打着招呼。
这时,楚清河也走了过来。
一对是即将促成的情侣,一对是重新遇见的朋友,双方自然而然分道扬镳。
宋妙注意到,楚清河和聂松佳离开的时候是牵着手走的。
江思函朝她笑了一下,刚刚那种难以言喻的低气压在她身上消散得无影无踪,话题也戛然而止,一切仿佛只是宋妙的错觉。
作为一名成年人,宋妙很懂得这之间的尺度,有些事双方心知肚明即可,一旦多踏出一步,两人的关系可能就回不到从前。
她想了想,踟躇地问:“你怎么也在燕京?”
但江思函强硬地撕扯开最后一层暧昧朦胧的纱:“因为你。”
宋妙微微睁大眼眶:“……什么?”
江思函侧过脸,望向万千高楼霓虹灯火:“大概是,很想见你,所以用尽一切方法来到你面前。”
想当面质问她,想把人抓过来,困在身边,永远不许她离开。
但这些在胸腔中积攒了两个小时的不甘与怒火,在看见楚清河和聂松佳是一对时,突然就消散了。
“……”
江思函转过眼,看着宋妙带着些许震惊的表情,声音里染上了无奈:“因为,我很喜欢你,宋妙。”
宋妙呼吸急促,下意识退后一步。
江思函脸上的笑淡了些,继续说:“这种喜欢无关友谊,也无关爱欲本能。我想了很久,想过大不了再继续和你当朋友就好了,可是,当你的朋友,各自在天南海北,想见你一面太难了。
“我是个俗人,太过贪心,所以宋妙,我不想只当你的朋友。”
宋妙有点不敢回视她的目光。
许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
“嗯。”
“我可能……不喜欢女孩……从没想过这些。”
“没事,我可以等。”
江思函始终没发怒,那双眼依旧炽热、温柔。
“我……”宋妙声音发着抖,她现在好像在浸泡在一片汪洋大海中,每一次呼吸间都有种快要溺毙的滋味,顿了顿,才重新发出声音:“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江思函说,“这么晚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宋妙报了酒店的地址。
上车后,不知什么原因,宋妙居然扣不上安全带,她深吸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濡湿。
下一刻,江思函俯身过来。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柚子清香味,那应该是洗发水或者沐浴露带来的,很清淡的香。
江思函很快系好安全带,转身回去时,宋妙注意到她那截侧颈十分白皙,车内灯光顺着侧颈的轮廓线条往衣内渗透,给人无尽的遐思。
她猝然垂下眸子,不敢再看。
一路沉默,谁也没再提前刚刚的话,直到车到酒店门口。
宋妙下了车,简单地嘱咐她回去路上小心点,匆匆下车。
在她转身离开的那刹那,车窗降下,传出江思函的声音:“宋妙。”
宋妙回头。
江思函坐在车里,凝视着她:“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宋妙怔了在原地。
江思函光从她的神情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喃喃:“看来是真的不认得了。”
她又是一笑,朝她挥了下手,踩下油门离开。
车辆才离开,江思函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来。
如果有人看见,定会察觉她的情绪已经快要压抑到极致,只不过她一直掩饰得很好,身影连同车内摆设隐没在暗夜流光之中。
-
宋妙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回到酒店的。
公司这次订的是双人间,同事倪灿也还没睡,饶有兴致地问她今晚去哪里玩了。
宋妙回答了几句,说什么她已经忘记了,只记得自己按部就班地洗澡刷牙,然后上床,完全无法思考。
明明已经很晚了,她却有些难以入眠,耳畔全是江思函对她说的话。脑海里百转千回,她拉起被子,鸵鸟般的盖在脸上。
许久之后,她又拉下被子,眉心不禁蹙了起来。
她以前……见过江思函吗?
不是在锦兰市,也不是在五个月零七天之前。
辗转反侧,一直到半夜,宋妙才渐渐入睡。梦里画面成碎片化,认识的、不认识的,那些面孔全部在尝试往她脑袋里钻。
宋妙被惊醒,她很想下床喝口水,好抚平干涸的咽喉。然而她才刚坐起身,突然想到了什么,手紧攥在床单上。
那是她高一时期的事了。
高一那年,父母在医院病房外大吵了一架,母亲聂桐离婚带着她回到了珠舟港。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宋妙都陷在一种安静沉闷的情绪里,说不清是因为被那场绑架事件吓到了,还是脑海中那段缺失的记忆一直在撕扯着她。
来珠舟港上学后,她被分到了最后一排,恰好与楚清河同桌。
那时的楚清河要比现在孤僻得多,他们相处一个月,才说了第一句话,三个月后高一分班晚会,楚清河虽然独,但是会帮她搬饮料。
宋妙落后一步。
那时操场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夜里光线模糊,宋妙隐约看见一个女子站在树下抽烟。
走近了才发现她身姿高挑,细密的睫毛很长,那双眼睛如同琥珀珠子一般,十分漂亮。
“是你啊。”宋妙不知道她的名字,但这段时间无论是在学校、门口的便利店,还是回家的路上,她们都能多次擦肩而过。见她看过来,宋妙停下脚步,友好地朝她笑了下。
“你的眼里只有那个人。”这句话江思函说得很低,每个字在唇齿中缠绕着,仿佛已经在心里反复问过千万遍。
宋妙没反应过来:“……什么?”
江思函却自顾自地道:“你眼里只有他,哪怕一点点、一瞬间也没有看见过我。”
她面色平静,那双眸里隐匿在阴影中,却隐约浮现着一种山雨欲来的阴鸷。
宋妙被江思函这个模样吓到,她心跳加如擂鼓,不敢再待下去,不由垂下眼眸,后退一步。
“我要走了,楚清河还在前面等我。”
她转身就走,然而下一刻,手腕上蓦地一紧。
江思函攥住了她,毫不犹豫地扔了烟,高跟鞋底毫不留情地踩过去,三两步上前,一手掰过她的下巴:“你只看得到楚清河,那我呢?我到底哪点比不上他?”
宋妙被捏得发痛,再多的恐惧也被压了下去,皱着眉头看她:“你放手!有话好好说。”
江思函就那样盯着她,不为所动。
“再不放手我喊……唔。”
尾音还未完全发出,江思函的吻就已经压了下来,她的唇舌很烫,仿佛熔岩般,骤然融化了紧闭的牙关,淡淡的烟草味随即涌入她的口腔,占据她的所有感官。
一股可怖的颤栗感从宋妙脊背升起。
她竭力想要推开她,手腕却被攥得紧紧的,慌乱的推搡中,宋妙的唇吸得发麻,只感觉自己的嘴唇应该是红了,腰被勒得衣裳也有点乱,与她相贴的胸里传来凌乱而侵略性极强的心跳震动感,仿佛要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遍她的每一寸皮肤。
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来,江思函才放开了她。
“宋妙。”
她看起来正常了许多,起码眼底翻滚的情绪内敛了,但手指还按在她的唇角处,声音暗哑,低低地喊了声她的名字,意味不明地问她:“楚清河也这么亲过你吗?”
“……”
“说话。”
宋妙还未彻底回过神来,她凭着最后的一丝理智紧紧抿住唇,抬手打了江思函一巴掌。
她的力道极大,打完之后身掌心还在颤抖。
江思函被打得偏过头去,随即缓缓转头凝视着她,那双眸暗得吓人。
“……”宋妙紧张地攥紧了手心。
江思函却没有如她所料地对她动手,反而垂下眼帘,话音里隐约有一丝嘲讽:“心虚什么,你不敢答吗?”
宋妙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莹白的脸被憋得通红,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气急了就道:“你有毛病!”
眼前的人被骂了反而扬起唇角,但那不是什么愉快的模样,“是,我有病,自然比不上你的楚清河。”
宋妙生平不会骂人,此刻便显得尤为嘴笨,含着眼泪瞪她,偏偏殷红的唇颤栗着,说不出别的狠话来,一时间心里又气又恼,干脆越过江思函朝礼堂那跑去。
这一次,江思函没有阻拦。
宋妙一路未停,直到她跑远了,才敢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江思函仍站在远处的阴影里,神色不明。
这件事只是她年少时一个微末的插曲,因为她从那以后就不再见过江思函,也没有想到十年之后她们会重新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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