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银镜高悬,月光挥洒在片片青砖黛瓦上。
师钰宁屏息看着谢昭然小心翼翼地撬开了一块覆着着污渍的青瓦,瞬间,里头的光就透了出来。
师钰宁那屏着的气也随之一松,全部喷洒在了谢昭然的脸上。
两人挨得太近,呼吸相贴,谢昭然撬完瓦片后顾不得擦的手骤然握紧。
见师钰宁瞪着一双小麋鹿般的圆眼惊奇地瞧着她,谢昭然后悔了,或许就不该带走着一遭。
感觉更多的,像是对她的考验。
谢昭然深吸一口气,示意师钰宁别出声,往空出的这块空洞里往里瞧。
好戏在下面,不在她脸上。
师钰宁会意后,稍稍俯过身子往下头的光亮处瞧,微微眯起眼,这一眼就叫她惊呆了。
屋内灼灼光亮,坐着好些人,师钰宁都不认识,只除了上首那一身紫衣的煜王。
谢昭然带着她飞檐走壁,最后竟是到了煜王府,爬上了煜王府的屋顶在这儿偷窥煜王!
她有一肚子的疑问,回头看向谢昭然,可是谢昭然好似并不想解释,一手捏上她的下巴,又将她的脑袋转回了这个洞前,似是让她继续瞧。
师钰宁搓搓下巴,虽然谢昭然没使什么劲,可是她的手温度太高了,师钰宁觉着她不轻不重似是被烫了下。
她一边捂着下巴,一边耐下性子,蹲坐在煜王屋顶上,目光转回屋里头,不解这大晚上的,传言受伤未愈的煜王,不睡觉,聚集这一屋子的人要做什么。
谢昭然见师钰宁专心看着下面的动静不再望向她,这才浅浅呼了口气,不自觉摩挲起了指腹跟着一同往下看。
煜王今夜紧急召集的,除了他的心腹暗卫,还有他养在府里的幕僚,替他出谋划策的谋士。
已经一个月了,煜王在府里已经窝囊地呆了一个月了,他这耐性已经磨到了极点。
自从收到了谢昭然送来的那恐怖吓人的尸体后,煜王一直担心谢昭然有什么后手,也担心他太子知道了他的计谋,会出手教训他。
谋士们也劝他近日呆在府里莫要出门,侍卫们大多护在了主院外,还加强了巡逻,增加了夜间班次。
就这么躲了一个月,那是什么事情也没有,这让他更是不安了!
今夜,煜王召集大家,想听听意见,接下来该如何做,总不能一直躲着。
“要我说,咱们不如先下手为强,既然太子已然知道了煜王殿下的心思,咱们何不干脆提前下手,杀太子一个措手不及。”
“陈兄这话我赞同,只要太子一死,那太子之位必定就是煜王殿下的了。”
“不可不可啊,先不说其他的,太子既然知晓了王爷的图谋,如今定是有所防备的,若是刺杀不成功暴露了,那煜王可就难逃一死了!”
“李统领这话也不一定,太子一死,皇上可就咱们煜王一个儿子了,少不得就算知道了真相,为了皇位后继有人,也会保下煜王。”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哪种意见都有,基本就分为两类,主动进攻和被动防守。
渐渐的,要对太子动手的提议倒是占了上风,不同意的人纷纷劝说煜王要三思。
“你们可别忘了,大公主同太子关系亲厚,若是知道是煜王伤了太子,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哼,区区一女子,有何可怕的。”
“你别放大话误导了煜王殿下,大公主可是实实在在有着十万兵权,太子同煜王手上可没有。”
“就是,若不是为着兵权,太子又缘何要娶谢家姑娘,还不就是为了谢家手上的兵权。”
“张首领说的是,煜王殿下计划娶师家姑娘,也是为着师家的兵权,如今计划没成功,我们可得慎重。”
煜王听到这,懊恼至极,上回的计谋,他自认为完美!
“实在是可恶,本王派出了一等一的暗卫,为的就是结果了谢昭然,本王再适时出现英雄救美救下师钰宁,这等救命之恩,料想师家也不敢再拒绝本王的求娶!”
“真是气死本王了,若不是那谢昭然坏了计划,本王如今已经将师钰宁拿下了!”
“凭着师家对师钰宁的疼爱,日后必定为本王所用,本王手上就有可调动的兵权,这一切都叫谢昭然那贱人给破坏了!”
“日后谢昭然若是落在本王手里,本王定要将她三刀六个洞,削皮去骨,叫她后悔今日同本王作对!”
师钰宁越听脸越黑,神色凝重,她看了眼一旁的谢昭然,作为被骂的当事人,她似乎对此毫无波澜。
师钰宁用力几个深呼吸,才能忍住踹开这小洞,直接从天而降冲到煜王面前,狠狠扇他几个大耳瓜子。
这个王八蛋,人皮兽心的臭狗屎,原来围场刺杀竟是这个原因,她原本还以为是师家的仇敌,倒是完全没想到,是煜王这个狗东西搞的鬼。
知道真相的师钰宁,气得胸腔内的气息不稳地四处流窜,像是找不着一个出气的地方。
堵的她满脸涨红,气息不稳。
师钰宁狠狠地用力一个呼气,激动之余,脚下一个不防,踢着了洞口旁一块有些松动的青瓦,发出一阵瓦片划过瓦片的刺耳响声。
师钰宁原本红扑扑的脸蛋瞬间失去了血色,她心想完蛋了,这下要给谢昭然惹麻烦了。
“谁,谁在上面?”
屋内,煜王的侍卫首领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朝着屋外冲去。
“不好,屋顶上有人!”
“快追,有刺客!”
张首领发现屋顶上的身影往外跑了,同煜王禀告后,赶忙带人追了上去。
谢昭然在师钰宁不小心发出声响时,就当机立断带着人跑了。
一路上飞檐走壁,上下奔跑,遇墙翻墙,贴着窄小的屋檐,在屋宇间穿梭。
师钰宁一颗心上上下下的,好不刺激,她快紧张死了,后头是脚步声越来越近的追兵,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忽上忽下的失重感,沿着屋檐行走,一个不小心就会踩空的紧张,都叫她的心似是被根细线悬挂在了城楼上。
唯一能叫她稍定了心、有安全感的就是,谢昭然握着她的那只手,温暖有力。
“前头是侯府,要不去我家避避?”
师钰宁眼尖,瞧见了师家就在前头不远一条街上,拉住谢昭然着急地问道。
“不可,会暴露,随我来。”
谢昭然说完,带着师钰宁从一座屋顶,飞到了不远处的另一座屋檐上,顺着半开的窗棂,摸进了一幢建筑内。
在外头师钰宁没瞧出来,等进了里头,师钰宁立刻认出来了,这是京中最为热闹的酒楼之一揽月楼。
揽月楼因着装修豪华,歌舞动人,近些年生意好的不得了,前些年往两头又扩了些地盘。
如今整个揽月楼由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组成,每座楼都上下两层无数个房间。
里头的装饰也不似一般酒楼般空荡单调 ,相反的,老板似是颇有情调,在楼内层次错落地装饰有小桥流水、藤萝缠绕、假山叠嶂,还引入了活水做了锦鲤池。
一派小桥流水的江南风光。
没有人领路,进去后十有**要迷路。
师钰宁只随着父亲来过一回,对布置也不算太熟,正在愁要往哪边走,就被谢昭然拽着进了一间馨香扑面的雅室内。
谢昭然径直走向屋内堆叠着的箱笼处,随意从箱笼里取出两套衣衫,将其中一套碧青色衣裙递给了师钰宁。
又将师钰宁推进一座绘美人图屏风后:“换衣服。”
说完自己则走到屏风另一边,快速换起了衣服。
师钰宁满头雾水,但也知道时间紧迫,赶忙揭了面具,动手脱下身上的夜行衣,换上谢昭然找来的衣裙。
叫人咋舌的是,谢昭然随意拿的衣裙,竟然非常的合身。
绕过屏风,师钰宁瞧见谢昭然也已经换好了衣服,竟然也很合适。
他们两人的尺寸这般大不相同,从一个箱笼里随意拿出来的两套衣服,竟然都很合身。
师钰宁猜测,这怕不是偶然。
谢昭然带着换好衣裳的师钰宁,光明正大地从揽月楼大门而出,与匆匆赶到的煜王府侍卫擦身而过。
等她们渐渐走远些,师钰宁才问道:“那揽月楼不会有麻烦吧?”
她可不想因着她的过失,导致老板受过。
“放心吧,那揽月楼的老板,不是煜王轻易得罪得起的。”
谢昭然心想别说煜王了,就算皇帝来了,都得客客气气。
师钰宁听她这般说,稍稍放下心来。
“煜王的事儿你早就知道了吗?”
“嗯。”
师钰宁一猜也是,不然谢昭然不会着大晚上的有的放矢地带她去煜王府。
“那你有何打算?”
不等谢昭然回答,师钰宁就想到了煜王说的那些混账话,竟然还辱骂谢昭然,她真是恨不能现在就冲回去给人教训一顿。
可是这事都过了有一个月了,谢昭然都没有做回应,是否这中间有什么顾忌......
不论什么顾忌都好,煜王这可是杀人未遂,必须得付出些代价!
“我要告诉我祖父,让他去同陛下说此事,这是我亲耳听见的,我还可以做认证!”
谢昭然瞧见她不愉地嘟起了嘴,眼角都有些泛红。
谢昭然不自觉地伸手就托住了师钰宁的下巴,手掌合拢,手指捏住了她的脸颊。
那嘟着气的脸颊瞬间跟泄了气一般,‘噗嗤’一声,嘴巴被凹成了一个鸡蛋的形状。
可可爱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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