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婚约之故

破庙地窖,二十八盏人皮灯笼摇曳。魏晓晓砸碎酒坛,酒液遇雄黄燃起幽蓝火焰,映出壁上密密麻麻的婚书。

魏晓晓指尖划过”魏晓晓配张瘸子”的婚帖:“那年我十四,张瘸子用三头猪换我。”她突然撕碎婚书,纸屑混着血泪纷飞,”李媒婆说这是福气——那瘸子前两任妻子都被打死了!”

姜岁安捡起褪色肚兜:“所以你扮采花贼毁婚约?”肚兜暗绣的北斗纹遇火显形,”这些姑娘手臂上的守宫砂,皆是你抹去的?”

魏晓晓扯开壁龛黑布,露出九百个缠红绳的陶偶,每个都刻着新娘名字:”李媒婆收钱配阴婚,知府要处子心头血炼丹,知县更狠“她砸碎陶偶,骨灰里混着带咒符的指甲,”他们信换命邪术,用九十九个黄花闺女续十年阳寿!”

姜岁安缓慢前进两步,试着走近魏晓晓,:“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你这样能护得住她们几时,何不去告官?”

魏晓晓拿着棍子指向姜岁安身后的谢衍:“告官?告他们这样要取人性命的官吗?”她拿着棍子的手垂下,仰天大笑却满脸尽是悲凉:“能护住一个便是一个,大不了豁出我这条命去了。”

绣春刀飞出劈断了棍子,稳稳地定在墙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便是这官官相护,还有圣上,你若不信官还不信圣上,”谢衍取下绣春刀,撕下墙上一张张婚书递给魏晓晓:“你不想亲眼看着张知府斩首,让这兰坪县的女子真正的站起来吗?”

知府密室,谢衍刀尖挑开鎏金炼丹炉,炉底黏着半凝固的人脂。姜岁安用银针刺破墙皮,朱砂绘的换命阵显形。

谢衍举起染血账册:“永昭十五年春,购漠北处子三十人。”他撕开册页衬纸,露出知府与李媒婆往来的密信,”用紫河车炼延寿丹,这买卖做到刑部尚书头上了。”

姜岁安踹翻丹炉冷笑:“张知府这炼丹室,比玄穹殿宝库还奢靡!”炉灰里滚出鎏金合卺杯,杯底刻”御赐”二字,”连皇后娘娘的陪嫁都敢熔了重铸?”

张知府跪地去捡食那些滚落在地的丹药,即将碰到谢衍脚边的那颗时,谢衍碾碎了它,张知府狂笑不止,含着泪怒吼道:“谢指挥使你只是摊上个好爹,年纪轻轻当上指挥使,倘若你在半百的年纪才当上一个小小的知府你甘心吗,凭什么有才有抱负之人无出路,你们这些却能一步登天。”

“即便如此,你便能无辜伤人性命,只为你一己私欲”,姜岁安右手已握住九节鞭,脖子上的青筋已暴露她此刻的愤怒。

张知府站起不顾身上的脏污,“能为我献出生命是她们身为女子的荣耀,这是她们的一生所幸,凭什么我不能与天同寿,我就要长命百岁一步一步爬到你们这些世家子之上……”

张知府举起火把试图点燃密室,带着蟒纹的箭连他的罪证一同钉在墙上,岑参拿着弓箭走进密室,对着张知府“呸”一口:“大人,人我带走了。”

张知府被带走时嘴里还在叫嚣着:“我没有输,我们不会输的,你们等着吧哈哈哈。”

谢衍点头岑参将人带出去,密室只剩谢、姜二人,地上每一张纸即是张知府的罪证也是每一位失去性命的姑娘,二人相顾无言。

魏宅柴房,姜岁安劈开锁链,露出藏在草垛里的卖身契。谢衍刀鞘刮擦墙壁,刮落层叠的”救命”血字。

魏晓晓抚着柴堆里的破布娃娃:“八岁那年,爹说攒钱送我学绣花。”她突然掰开娃娃头颅,掉出半块发霉的松子糖,”后来我才知道,那钱是李媒婆给的订金——买我当张家童养媳!”

谢衍挑起染血的荆条:“魏老丈昨日悬梁前,还念叨着给你攒嫁妆。”荆条暗刺上黏着皮肉碎屑,”这嫁妆,是抽断你三根肋骨换的吧?”

谢衍递出一张纸,魏晓晓不明所以,却也双手接过:“你应当识得字,不用我过多解释,”上面寥寥几行字,看的魏晓晓手止不住颤抖,忍不住对谢衍一拜。

谢衍急忙扶起她:“你不用拜我,这是皇后为你们争取的。”

风吹起碧波在湖中荡漾,街角的灯只照亮方寸之地,灯笼随着提灯人的步伐一明一暗,姜岁安无趣的踢掉一颗石子,在湖面泛起涟漪:“你给魏晓晓看的什么,让她那么激动。”

谢衍接过姜岁安手中的灯,将温度刚好的暖炉塞入她手中:“抄录的皇榜,圣上下旨兰坪县这九十八名姑娘皆可入二十四司,为期一年若能治理江南水患这,那今后我朝女子皆可通过考核进入二十四司有一番成就。”

“皇上是如何得知兰坪县这些姑娘的遭遇的,”姜岁安抱着暖炉快走几步,跟上谢衍与他并排走着。

谢衍提着的灯往姜岁安边上靠了靠,灯笼拉长了两人挽手的影子:“在见过魏晓晓后我便将此地之事禀报给圣上,皇后知晓此事后便于皇上商议让女子入二十四,皇上与皇后立下一年的赌约。”

姜岁安低着头着,看着谢衍迈出的步伐,自己跟着走:“你说这皇后作为上位者也能体察底层女子的不易啊。”

谢衍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表情:“可能因为她不止是上位者,还是一位女子。”

金銮殿,皇后摔碎鎏金合卺杯,琉璃碎片在蟠龙柱上划出血痕。皇帝手中丹丸滚落,遇地龙涎香炸出靛蓝毒雾。

皇后扔出写满张知府罪证的奏折,如同秋日落叶一般:“陛下可知这天下女子也是你的子民,本宫也是那张知府所说的没用的女子?”她突然击碎丹炉,炉底露出前朝长公主金印,”《半面妆》从来不是诅咒,是女子掌天下的预言!”

皇帝踉跄扶住龙椅:“你要学武瞾?”他颈侧青筋暴起,”牝鸡司晨,国将不国!”

皇后甩出女子名录:“赌约一年,让她们入六部历练。”名录遇光显出血色一般的名字,”若她们治不好江南水患,臣妾**于钦天台!”

一年后钦天台,魏晓晓为首的兰坪县女史们呈上治水图。魏晓晓也已穿上司正的衣衫,腰间玉佩也已换成女子官印。

魏晓晓展开运河舆图:“江南水患已治住,借原有水脉位导流。”她突然撕开图纸衬层,露出姑娘们绘的机关阵,”这治水策,是兰坪县九十八位姑娘拿命试出来的!”

皇后将凤印按在龙案:“陛下可还记得?”她抚着心口为天下女子激动的心,”当年您靠女子血续的命,如今该还了。”

魏晓晓的孔雀簪插在运河闸口,簪尾机关随水流转出《牡丹亭》新词:”原来这姹紫嫣红,该由女儿亲手来描。”

这些皆是后话了。

姜岁安一直未说话,谢衍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姜岁安抬头看着天上满天的繁星:“权利不应当只在一种性别手里,世间应有不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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