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哔——”

像是老式电视机卡顿故障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在耳边拿铁勺子刮陶瓷碗，刺挠的很。

一个穿着得体的高挑男人躺在地上，手指抽动几下，隐隐有要醒的趋势，半分钟左右的时间，那双细长上扬的凤眼睁开。

意识中一片白光闪过后，男人的视野逐渐清晰。

他从青石板路上撑起来，还是头昏脑胀的，差点没站稳又摔下去。

站定后，戴祈宵伸手扶了扶高挺鼻梁上的眼镜，拍去深蓝色西装上的灰尘，开始眯眼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有点像一个古镇旅游点，但是显然没有什么人气，没有导游的吆喝，也没有游客。

他又抬头望向面前的这座房子，建筑格外的大，门口两侧挂着暗红的灯笼，一忽一闪的，似乎没有到完全天黑它就不会好好亮着。

“叮——”

嗯？什么声音？

“欢迎来到【生命系统】！将死之人的福利，闯关至一定关卡数量即可回归现世，请各位【准死者】全力以赴！反之，【生命系统】就祝您早日超生啦！”

什么鬼？什么准死者？谁死了？戴祈宵惊讶地望向四周，没有广播也没有其他人，这声音好像是说给他一人听似的。

四周开始弥漫起白雾，响起了其他人的声音：

“咳咳！这是什么鬼地方？”

“操，绑架啊？！”

“呜……这是哪儿啊……”

“……”

一时间，发泄着各种情绪的人从四面八方的白雾中走了出来，聚集到了中间的青石板道上。

戴祈宵注意到其中一人面无表情地站着，他是这些人里面最淡定的一个，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在人群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男人感应到了戴祈宵的目光，也转过头来看他，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惊讶，随后又皱着眉把头扭了回去。

戴祈宵：“？”

什么意思？认识我？

嘶——不会是以前结过仇的人吧？

在不停的喊骂声中，女孩子的抽噎声引起了一个肥头大耳男人的粗语相对：

“小娘们儿哭什么哭！哭你奶奶！”

这个男人身上带着大金链子，拇指上还有个扳指，一身土豪打扮，素质不是很好的样子，顿时就有个学生样的孩子看不惯，上来挡在女孩儿的面前。

虽然自己也看着单薄，但还是很勇敢。

土豪“啐”了一口，看着人多也没有真计较。

戴祈宵看过去，目光在女孩儿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数了数人头，一共六人，只有一个女孩。

“【生命系统】提醒您，闯关玩家已到齐，接下来进行关卡解说。”

话毕，众人眼前都出现了一个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系统面板，上面出现了一段关卡背景介绍以及任务发布，随着机械音的响起逐字显示。

【赵家老宅又到了招一批新仆役进府的时候，往年每一批仆人最长在赵家老宅待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就会了无音讯，因此敢来应招的人都是生活走投无路，为了赵家那一份不菲的工钱来冒险。赵家老宅的当家人是赵老太太，其年轻的时候曾有过四任丈夫，却因为娶了赵老太太没多久就去世了，因此，赵老太太也被冠上了克夫的名号，赵老爷是第五任配偶，赵老太太在他去世后没有再改嫁过，独自抚养着二人的子嗣。】

【各位玩家将在被NPC接进门后，扮演自己的仆役角色，存活下来，并且找到镇守着赵家的宅灵。（温馨提示：虽然各位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但是在闯关过程中受到的疼痛感不会有减少哦，在闯关过程中死去，就要进入轮回程序，不能重归现世。）】

系统的声音虽然说是机械合成，但是听起来又有一股孩童般的顽劣性，甚至在温馨提示的时候，似乎还有了人的情绪起伏。

那个从进来就一直在哭的女孩儿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哭到一抽一抽的，却不发出一点儿声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赵家老宅，说的应该就是他们这些人面前的这座看着很古老的宅子了吧。

戴祈宵抬头看着在昏暗光线下的那块牌匾，是行楷写的“赵宅”。

灯笼被风吹动，底下的穗子晃动起来，引得众人阵阵尖叫。

也就是在这时，门口其中一座石狮子阴影后走出来一个人。

就算是刚刚那个看起来云淡风轻的男人，在此时也是肩膀微微一颤。

还真怪不得他，因为……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真是平常比较少见的、怎么说呢，就像是你面前突然悄无声息的飘出来了一个雪人一样。

“雪人”从头到脚都是一身白，除了一身看起来有些老旧的藕色短褂子。

戴祈宵有些好奇地探头看，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白化病人出现在身边，更别说这是个长相十分精致，如同天使一样的少年。

天使，虽然这么说有些唐突，但这是他看见白化病少年的时候，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形容词。

半长至肩的头发挡住了左半边脸，雪白睫毛下有淡红色的眼瞳，很柔和的长相，配上不正眼看人这一点，看起来就格外神秘清冷。

之前的那个男人很快就恢复了没有事发生的样子，说：“这应该就是刚刚系统发布任务说的NPC了吧。”

他一句话，将众人的思绪都拉了过来。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我们是在哪儿啊？”那个之前站出来挡在女生前面、看起来病怏怏的男生默默举手问道。

“对啊，什么p不p的，我们为什么要听这玩意儿的话啊？这是绑架！我要告他！”土豪放下壮语道。

戴祈宵听到这话，打官司的职业病犯了，一下子就端正地站着推了推眼镜，刚要开口却意识到现在的情势好像不太合适，就又缩了回去，在几个人身后降低存在感。

但是偏有人不想遂他的意，人群里的中年大背头看了看几人，就把戴祈宵给拎了出来。

戴祈宵莫名其妙地被推到了淡定哥面前。

大背头指着他喊道；“你看看！这哥们儿还穿着一身正装呢就被拉来，简直耽误人家时间！”

好一个借人抒情。

淡定哥并没有看戴祈宵，而是偏了偏头看向那个大背头，冷脸道：“如果你自己想死的话，大可不必跟着系统提示去做，但是不要拉着其他想活的人陪你送死。”

说完，就转身走向了大门。

死不死的话在现实中还是挺招人忌讳的，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喜欢别人盼自己去死。

大背头也是，听完淡定哥说的话，又想到现在身处的环境，后脊背上窜出一阵凉意，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戴祈宵和其他人紧随其后。

他们跟着淡定哥走到那个白化病少年身边，想等着这个NPC会说什么，但是谁想这少年理都不理他们，头低了下去，埋在阴影里，看起来格外不近人情。

“我们是要等他开口说话吗？”病秧子男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现在这些人显然是把淡定哥下意识地当成这个六人队伍的领袖了，就等着他拿主意。

不过淡定哥还没开口，赵家老宅的漆红大门就“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脸上长满褶子的老嬷走出来，手里头捏着一块手帕，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袄子，头上斑驳发白的头发被一根木簪子盘起，摇晃着身子跨过门槛，站定。

她的眼睛很大，但不是好看的那种大，是有点像卡通人物的大，不似真人的眼睛。

老嬷浑浊的眼珠子僵硬地转过看向门口众人，静默片刻，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了烂的发黑的一口牙。

“我艹！”几声标准的国骂同时响起，以此来表示他们内心的惊恐。

戴祈宵虽然没有出声，但也是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老太太该治治蛀牙了！

与她苍老的长相不同，老嬷开口说话的声音像是老唱片中歌女的嗓子，尖细又年轻，但是有一点沙哑，跟被燎过似的。

“都杵在那儿干甚么，跟我进府吧。”

说完，还冲众人招了一下拿着手帕的手，笑嘻嘻地进门了。

“怎么办，我们进还是不进啊……她看起来好、好奇怪。”病秧子男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淡定哥头也不回地就跟了进去，虽然他也觉得这老嬷怪异，但是——

他已经不是新人了，对这种怪异的东西也司空见惯，不会过多花精力去研究这种外在的东西。

外面的人没了声响，踌躇几步也就走了进去。

戴祈宵极其好奇白化病少年，边走边想，这如果是个游戏的话，NPC建模还真是天上地下的差距啊。

不过NPC的礼仪还不差，一个在门口欢迎，一个负责引路——

就是欢迎的那位不说话也不正眼看人。

老嬷看着老，在前面带路的速度却是一点也不慢，流畅到让人觉得……这长裙下的脚不知道有没有着地。

这是一座很传统的中式风格大宅院，迎门走进去，就看见了一面影壁，上面雕着鸳鸯在莲池中戏耍的场景。

老嬷带着身后的人进大门左转，穿过屏门来到了前院。

前院中央摆着一大棵松树盆栽，生机盎然。两侧放着四个大水缸，上面用木盖子罩着，靠近游廊的一边种着一排花，品种有点像是兰花。

老嬷站在垂花门前，向大家介绍，“我们赵家的仆役待遇还是不错的，不然我想各位也不会来应招。”

指甲挠黑板一样的声音和漆黑的一副烂牙又出现，玩家们被她浑浊的眼珠子盯得相当不自在，不管站在哪里，这眼睛的角度都像是在看自己。

几个新手都没敢抬头直视她，那个女孩子都不敢哭了，伸着一根手指头放在嘴里咬着，尽量不让自己出声。

一开始叫嚣的比较狠的土豪和大背头此刻也是鸦雀无声。

老嬷对这些安静的仆人很是满意：“老太太一定会很喜欢这一批仆人的，她最喜欢安静不废话的仆人了……”

戴祈宵和其他人可能不太一样，作为新时代新青年，打过游戏翻过墙，他坚定地认为建模不同那么重要程度也一定不一样。

所以他一直低着头，实则是在看一个人退到角落里的不合群的NPC，那个“小天使”。

根据他学生时代的游戏和追番经验，这个NPC长那么好看肯定有关键线索！

白化病NPC站在远离众人的地方，在阴影底下动也不动，神态无机质到不似活人，哪怕是戴祈宵极其炽热的眼神也没有能让他注意一下。

藕粉色的褂子穿在他身上还有些大，头部以下被遮得严严实实，只有苍白的指尖在宽大的衣袖下若隐若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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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老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