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阴风阵阵,袭得树枝摇曳,壁灯忽明忽暗,月影晃动,沁出了一些凉意。
二人出去后,沈槐安便放开了手,看了看她脖子上的勒痕,低头问道:“没事吧?”
楚楹摇摇头,回头看了看那阴暗的内堂,担忧道:“我觉得不太对。”
“好像要出事了。”她转回头直面着快要入冬的凉风,喃喃道。
身后凄厉的尖笑声不断,引得外头的宾客也隐隐动乱起来。
沈槐安又拉上楚楹跃过面前的围墙,落在了地上,前院的人已经乱作一团,已经有一些人匆匆离开,剩余的人见二人过来,忙扑上来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有个疯女人?”
“怎么忽然刮起了大风,里面是不是有邪物啊!”
……
众人七嘴八舌,渐渐嘈杂起来,很快便有侍卫从旁边跑上来。
“城主有令,立马护送百姓出城!”领头人声音雄厚浑圆,严厉道。
众人皆是迷茫的神色,那人见状,朝身后示意了一番,便有侍卫上前来开始驱逐。
楚楹和沈槐安跟着众人往外头走去,很快便听见街道上已经有人绕着凤城大喊道:“城中动乱,城主有令,百姓速速出城!”
“城中动乱,城主有令,百姓速速出城!”
“城中……”
这声音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听起来是许多人在呐喊。
二人出城主府后,沈槐安便从怀中掏出一张冥符来,指尖一点,将其燃尽了。
“她想同归于尽。”他沉声道。
楚楹听后也不由震惊,随后一思索,便轻功一跃直上房顶,顺着屋檐从远处望去。
这里离夜市很近,这个角度恰巧能看清一些。
那里人最是多,灯类样式最密集,也最是明亮。
而城主府内堂里,红烛的光已经微弱的几不可计,那女人将陵光甩了开,终于停止了疯笑,反而沉静下来,对着角落里奄奄一息的李尧淡淡道:“我成全你,你去死吧,这城,我也不要了。”
李尧却反而奄奄笑道,似是解脱:“我知你心中怨气难消,但已经这么多年了,你该休息了。”
她听了这话,又笑了起来,笑中带着泣,血泪滑下,又凶狠道:“虚伪懦弱之人才最该先死。”
“那就再也不见吧。”她伸出手稍微扭了一下,没有任何其余的动作,只听见一声轻微的骨骼断裂声,李尧已经歪头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气息。
彼时她身上的怨气升起,城中的怨念也渐渐放开,再也不收束缚。
故而,楚楹惊奇地看见,夜市的地面上,开始有了裂痕,渐渐延伸,愈来愈长,愈来愈黑。
沈槐安也跃了上来,瞳孔也渐渐加深,楚楹一扭头差点没被吓了一跳。
虽然他来救她时已是这幅模样,但如此近距离观察,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沈槐安见她面色苍白,又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刚想开口,便被楚楹挡了回来。
“大人这样很特别。”楚楹率先笑道,眸光潋滟,尽是真诚。
沈槐安愣住,微微有些疑惑和惊讶,一时间也没有说出话来。
待到想说之时,那裂痕已经被扒开了。
可地面坚固,该有多大的气力才能将它扒开啊。
楚楹立马低下头去看,见数双指节宽大泛黑,青筋鼓起,指甲尖利的手将那裂痕一点一点推开。
地面上的人自然是惊慌失措,纷纷朝旁跑来,彼时城中的侍卫也赶了过来。
“退后!退后!”有人喊道。
“百姓先走,不要逗留!”领头人在人群中呼喊道,随后示意手下将这裂痕团团围住,那些人将武器紧紧握住,眼神专注,眉头紧皱,一副极其紧张的模样。
却又是止不住的发抖。
夜市的百姓开始迅速疏散开来,与此同时地下的东西也显现出来。
约莫有两三只,只有两三缕须发挂在头上,面色泛青,獠牙尽显,身躯庞大,青筋布满全身,它们没有眼睛,眼眶里一片空白,看起来即可怕又好笑。
“这是地囚,被锁在地面下的恶鬼。”沈槐安道。
恶鬼现世,城中的人哪见过这样的东西,吓得慌不择路,只余下一片的惊吓声。
侍卫们也被吓了一跳,不禁往后退了几步开来,但还是很快站稳了脚跟。
地囚听声辨位,其中一只很快便找准了位置从地上一跃而起,它腿脚有力,跳的高,一下便跃过了侍卫,朝着逃路的百姓们扑去。
但领头的人反应快,直接挥出长矛将它拦住了。
那只地囚扭了扭头,也不生气,只是咧嘴笑了一下,随后便朝着拦路人扑过去。
剩余的其他地囚便开始冲向团团围住它们的侍卫。
这些邪祟力大无穷,平常人哪能是它们的对手,楚楹眉头不禁皱起,下意识要甩符出去。
“陵光。”沈槐安忽地淡淡道。
陵光便不知从哪儿出来,风云掣电般直朝夜市扑去,将地囚的攻击拦下,随后三两下便牢牢捆了起来。
当真是厉害。
下面的人心有余悸,也无暇顾及这铁链是从哪儿来的,忙开始疏散人群。
彼时月圆高挂,忽闻夜啼声惊起,似孩童一般,戚戚啜啜,四面八方皆是如此。
楚楹心惊,忽地感觉到了什么,侧步扭头往身后看去。
屋檐上出现了同他们一般站立的人,是一位面容美艳的女子,发饰精美,身着华服,面中微微带着笑,看起来温和可人。
楚楹微微向下看,她怀中还抱着一把琵琶。
“是碧衣,高阶邪祟,制成时间需十余年。”沈槐安凝眸,带着楚楹从屋檐跃下。
二人落到地上,见那女子依旧带笑,也不追他们,只是用细指微微撩拨琴弦,一声琴音响起,不远处却有人血溅当场。
沈槐安咬牙,塞给她一个玉佩道:“你在这里等我。”
随后便直上屋檐,手中化了一把长剑来,直指碧衣,那碧衣止了琴声,浅然一笑,侧身躲开了。
二者便纠缠起来。
楚楹低头看了看玉佩,是那时她交给沈槐安的。
但无暇多想,身后一阵劲风略过,她一个弯腰躲开,回头一看,又是邪祟。
好像是隐骑,速度很快。
身后还有……
浩浩荡荡的贬奴。
他们的身上已经粘上了血迹,城中百姓的呼喊声也未曾停止,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遇害了。
楚楹凝眸,一个侧踢将隐骑推开,随后从怀中掏出符纸,以血点燃,化阵拦住。
她的灵力已经耗尽了,如今要与这些邪物作对,只能凭着一身功夫和剩余的符纸。
楚楹轻功略过贬奴,如风迅疾点向它们的致命处,很快随着几声嗷嗷叫唤,贬奴暂时倒在了地上。
接下来,便是隐骑了,楚楹抽出符纸,以血为笔画出图案。
隐骑脱阵而出,楚楹侧身躲开,顺着它的移动将符纸引了上去。
很快隐骑便随着符纸的消散而燃尽,可城中百姓的哀嚎声,邪祟的吼叫声混杂在一起,灯笼中的烛光已灭了不少,本是灯会盛节,长明之夜,却变成了逃亡之日。
楚楹心有余而力不足,三两步上去救了一个男孩,可身旁的人还是难逃一劫。
那只嘴里发出婴儿啼哭声的孩童邪物,粘上了一个女子的背部,张嘴就咬破了她的脖颈,鲜血很快倾洒出来,染红了地面。
那女子倒在地上不动了。
被她救了的男孩嚎啕大哭,紧紧贴在她背后不敢动弹,楚楹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窒息地说不出话来。
周围还是有很多城主府的侍卫在呐喊着什么。
“百姓不要乱跑,朝我们靠拢!”
“东南的长宁巷有密道,那里有我们的人!”
“先护送百姓出城!”
……
太混乱了,怎么一下便变成了这般模样,凉风肆虐,竟刮下来了几片飘雪,冰凉的刺骨,融进了每个人皮肤里,在每寸土地留下了点点印记。
真是要入冬了。
楚楹的符纸也快用尽了,她将男孩护在怀中,只能守着周围的一些人,却管不了其他。
“这可怎么办啊!”一位老婆婆仰天长叹道,竟有些茫然。
周遭的人听着这话,也只能纷纷落泪叹气。
楚楹抬头,见沈槐安已经不见了,那只碧衣也不见了。
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碧衣的着服比其他邪祟都更为精致,更像一个平常女子,所以,当它站在楚楹面前时,还是让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又是一只碧衣,楚楹咬牙凝眸,退后作防备状。
身后却有人站上前来,眼中带泪,似乎欣喜若狂,又不可置信。
“阿婆,您退后。”楚楹提醒道。
“不不不,这是我女儿啊!”她努力眯了眯眼,最后确定道。
其余人听了这话也不由得互相对视,有些惊恐。
“我没认错,我没认错啊!”那位老婆婆欣喜道,就要扑上前去。
楚楹一把拦住了她道:“阿婆,这是邪物。”
“她是人啊,怎么会是邪物呢!”
楚楹感到脑袋隐隐作痛,不知该如何解释,就见那碧衣莞尔一笑,轻轻撩拨了琴弦。
一道势如破竹的劲风袭面而来,似要将面前物大解八块般。
楚楹早有准备,化阵拦住,却被一瞬破开。
果真,越像人的邪祟阶级越高,单单凭符纸是拦不住的。
她内心暗叹一声不好,只好唤道:“淮玉!”
还未等淮玉出来,她身上竟凭空化出一道结界,将这击拦了下来。
是沈槐安给她的玉佩。
楚楹低头看了看,见腰上的玉佩已经有了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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