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许栩不喜欢太认真的话。
她一直自认自己是个绝顶精明的人,和亲妈算账都算得清清楚楚,说不跟家里联系就彻底断绝联络,在外地缺钱还花呗还不上也打死也不主动联系任何人;恋爱也是,朋友都说她是个犟种,不服软恋爱脑,一样不管不顾地跑到对方的城市,最后发现不是良缘后及时止损,又抛下已有的一切逃离,也不管时间成本和心理创伤,好像总是不愿意在留下伤痕的地方停留。
似乎不被别人看到伤疤,伤痛就不会存在。
“你说你精吧,你坏吧,你也不讹人家钱,诶你对得起你给自己立的人设吗?”朋友知道了,只无奈地打趣她。
她其实知道自己胆小。
自己总是在逃跑。
就像其实自己不喜欢烟,但是为了看起来成熟,抽着抽着也习惯了。以前闻到烟都呛得想吐,巴不得让别人吸二手烟的人全部当场暴/毙。第一次抽烟是和朋友在天桥底下装大人,两个高中生想着大学的日子,在冷风里点燃便宜的烟抽起来,风呼来烟打了她们个措手不及。
“呛死老娘了!这烟根本不好抽!那些大人好能装。”年轻的许栩皱眉把烟一丢,狠狠踩了几脚,火光跺灭在河岸的沙地上。
“或许大人也不喜欢,只是装作很喜欢,因为大人都很蠢都喜欢骗人,骗着骗着,就把自己也骗了。”朋友咳了几声,故作潇洒地再递给她一支。
“我们也学着做个很蠢的大人吧。”
-她现在确实觉得自己是个很蠢的大人了,她不太明白自己一直在别扭什么,以至于在白莳说完话以后迅速红了眼眶,只是往前走,什么话也不肯再跟她说。
就当是风糊了眼睛。
以前,她总是在崩溃时习惯性问别人一句话。
问一句很蠢的话。
问母亲,问即将闹掰的朋友,问跟她偷情的初恋,问曾经偶然一夜情喝醉了第二天消失不见的人。
“你为什么不爱我?你为什么利用我?”
没有回响。
久而久之,麻木缝上了她的脆弱。她也只是在深夜看着手机里与月俱增的账户存款,抹着眼泪笑,咬紧了嘴唇,离开家好多年才想明白,真情一直是奢侈的,爱意也是奢侈的,放弃幻想认清现实才是该做的。
在社会上活着,钱是最重要的。没有钱的日子她过不下去,没有爱的日子还可以苟活,她把自己裹紧一点,再紧一点,只要没有心,就会足够安全。
白莳,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那天深夜她背对着白莳闭着眼睛想了很久,自己有很多可利用的地方,也许有一天这些都没有了,对方也会毫不留情地离开自己,或是和之前的人一样贬低利用自己,不留余地地摔残自己,比之前更可怕,更刺骨。
“我们也可以创造爱。
我清楚地看见你。”
那段话不断在她脑海里回响,和这些天的点点滴滴一起,变成泪水轻柔地溢出。
即使她现在并不悲伤,可曾经她总想着一切都会被她搞砸,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人类极度悲伤的时候心脏会极度收缩,心律失常血压升高,血管像被挤压成支离破碎的玻璃片,还是会很痛。她还没学会没有心地去面对这一切,于是变得惶恐。
怎么真的做到没有心,她学不会。
许栩想着,又开始不自觉地发抖,背后忽然一阵温暖覆盖,白莳柔和地拍着她的后背,哼着拍子,像哄小孩睡觉。
“做噩梦了?”
她沉默不语,枕巾上的泪痕在脸颊的温度下也格外温暖。
“不怕......不怕......我在...我在。”
白莳困得不行,哼哼唧唧说出这几句,意识已经迷糊了,手还是惯性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她垂眸,在黑暗中深吸气一翻身,钻到她怀里赌气似的:“我不睡,你也不准睡,你是坏蛋。”
“嗯......”白莳下意识搂住她,惯性地轻蹭她的发丝,不一会儿微小的呼噜声又起。
“坏蛋。坏蛋。”
此后心慌的就要变成两个人,都是这个大坏蛋。
许栩气呼呼地拢住胸前的被子,严严实实给她和白莳中间塞了个楚河边界,才心甘情愿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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