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2024年9月27 雨

亲爱的小眠同学：

今天去了学校附近的烤肉店，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我在隔壁桌总能看到你满足的表情，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的时光。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吃到好吃的就会摇头晃脑。

——J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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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路对面的悬铃木树下，微微焦黄色的树叶被风刮落在了挡风玻璃前。

时衿眠拾了片叶瓣大的，准备带回去做书签。

坐进车里，她彻底放松地懒人瘫在椅背上，咬着吸管偏头问：“我们是去吃饭吗？”

“嗯，”江予自觉伏身拉过副驾上懒人的安全带，“你看看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店。”

选择对于时衿眠来说是件头疼事，她当即拍手决定：“我不挑食，去哪儿都行！”

江予瞥她一眼，扬起眉梢：“不挑食？那看来昨晚我碗里的香菇和洋葱是位不知名田螺姑娘给我的加餐。”

“……”时衿眠一噎，嚼着小料，口齿不清道：“那、那是一位姓时的田螺姑娘看你喜欢吃，特地给你的。”

江予抽了张纸巾给她垫着，哄人似的语气：“嗯——我是喜欢，所以就帮忙解决掉喽。”

时衿眠翘起嘴，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

“你还记得高中旁边的那家烤肉吗？”启动车子时，江予问。

见没回答，他扭过头，看见时衿眠正侧身捏着叶柄，透过树叶看向窗外。

印象中，以前有次就在放学后的操场上，看她送完水后，一个人坐在树荫下捡片树叶玩，时不时举高叶子，闭起一只眼看天空，但最后的视线都会回到某个篮球架前。

“欸！是在说烤肉店吗？”

视野中陡然出现一双亮闪闪扑棱着的眼睛，江予顿了一下回过神：“……嗯。”

时衿眠来了兴致，凑上去：“当然记得呀，上次去学校送喜糖的时候我还看见好多人排队呢，还和当年一样火爆。”

“说到喜糖，咦——江予，上次从老班那里拿回来的情书呢？不会被你藏起来了吧？”

“你要不试试打开你身前的柜子呢？”江予无奈地回她。

“哦！”

时衿眠笑嘻嘻地猫回身子：“错怪你了。”

那是她一个多月前，身体刚恢复好时和江予去高中看老师的意外收获。

那时，办公室里，班主任接过他们的喜糖，忽地想起了什么，乐呵呵的从抽屉里取出一封很厚很厚的信她，说这是当年高三从江予那儿没收来的情书，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时衿眠还记得那会儿她愣了好久，才笑着转头看向江予。

而江予被瞧得耳朵通红，有些不自然地回视她。

又重又厚的一沓，回去的路上，她还没来得及看信里面的具体内容，只是粗略地翻数，看到了无数的信纸上都是以“ 亲爱的小眠同学 ”为开头，或以“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为结尾。

以及所有信的署名都是来自一位名叫“ 姜禹 ”的“陌生”男生。

“你不会是怕被老师抓到处分时，能有理有据地说这不是你，所以才取了个同音的名字吧？”

“江予，你好好玩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玩！”

等红灯时，时衿眠憋着笑，眼神直勾勾地追着不断撇开头的江予。

“你是在害羞吗？”她指出。

“我没有。”

“那你看我一眼。”

江予极其快速地转头，目光飘忽地看了她一眼，立马又转了回去，手托着下巴支在窗框上。

时衿眠瞧着连脖子都红了的男人，可乐，但依旧假装不满，闷闷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江予眼皮一颤，点在面颊上的手指无声地收回了掌心。再转头，眼前却只有一张藏都不藏一下的狡黠笑脸。

她赌赢了他会无条件地照顾她情绪。

江予拿她没辙，又很郁闷：“那我以前会怎么样？”

“你会二话不说给我一脑瓜崩子！也可能两个！”

“然后会非常臭屁地说我才不会害羞呢！”

她眉飞色舞的神情像束明媚的光在他眼前点亮。

这怎么还给人说激动起来了？

江予跟着笑了出来，抽空看了眼红绿灯倒计时，抬手过去使劲揉乱了她的头发。

……

今天车子再次驶过熟悉的街道口，江予就感觉到有一道目光黏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分了注意偏过头一看。

果然。

“还想着吃脑瓜崩子？”江予嘴角漾起弧度，腔调散漫。

“不，”时衿眠手里揣着信，迅速护在头顶，“我要吃烤肉。”

“出息。”他打着方向盘笑出声。

这家夫妻经营的烤肉店店面不大，天气好的晚上，门口都会支起四角帐篷，摆好桌椅小板凳。

他们来的时候正赶上学校周五放学，等了会儿才有位。

标配的双人套餐，外加俩玻璃瓶冰芬达。

江予把铅笔递给时衿眠：“要再加点什么吗？”

时衿眠拨浪鼓摇头，嘴巴朝奶茶粥努了努。

“行。”他笑。

江予拿过菜单往收银台走，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个起子和两根不同色的弯曲吸管。

铁盘很快滋滋作响，油烟混着肉香味经常毫无理由的一同往时衿眠那边跑，搞得她一面嘴馋一面来回躲闪，只好在桌底下踢了踢江予的脚作为暗示。

江予瞧她脸上变化的八百个小表情，不说破，拿生菜包好五花肉递给她：“你吃就行，我来烤。”

“好嘞~”时衿眠立马灿烂，放下铁夹子，但没忘拿了盒锡纸金针菇放上烤。

隔壁桌的两位同学貌似在讨论下午考试的内容。

在时衿眠用力啜了大口芬达，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时，耳边同时响起了绝望的一声‘啊——’。

她眨眨眼，八卦的往外挪了挪屁股。

“这次周考完蛋了。”

“我怎么这个选择题才和你对上八个，一共有二十五道题啊！”是崩溃的男声。

“你对的哪个学科？”女生问。

“生物啊。”男生幽怨。

“……他爷爷的，我这是化学答案。”

时衿眠直接笑呛，猛咳了半天，脸憋到通红，抬起头，看见对面的江予也在偷笑。

等对上了眼，俩人又默契地低头继续偷乐。

恍惚间，时衿眠蓦地想起了这样类似的事情，她也遇上过。

那大概是在高一下的一次月考，当天的晚自习，她给当时作为同桌的他传了张小纸条。

【同桌，对对你的物理答案 ^ ^】

刚考完试，老师良心发现的没有布置作业。

晚上教室里躺倒了一片，有些不稳的电风扇在头顶慢悠悠地转着，偷摸着看小说的同学把脑袋钻进桌筒里，还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把秋季校服散开盖在头上。窃窃私语的也不少，时不时嘀溜转着眼睛看看走廊有没有值班老师经过。

见他写数学卷子快要钻进去了，时衿眠不得不拿中性笔尾巴怼怼他的胳膊。

“快点儿。”她小声催促。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纸条，而后挑眉，很是吃惊的回看向她。

——吃错药了？你不是最讨厌考试后对答案了吗？

时衿眠从他的脸上读出了这句话。她大手一挥，板凳搬近，右手直接架在他左手上，往他桌面上的纸条上写字。

【你才吃错药了，给一下呗，好同桌】

她的体温比他高点，肌肤贴触，他明显呆住，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她写的字，只是目光停留在两人贴近的地方，鼻腔里都是她洗发水的香味。

手收了回去，他默不作声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然后去抽屉里翻试卷。

纸条上4×5的格式，整齐写好二十道选择题的选项。

时衿眠看着他给的ABCD，再对着她自己写的试卷答案。

她一动不动，宛若一尊石化的雕像。

半响，这个雕像开始四分五裂。

她奋笔疾书。

【你给的假答案？】

【我怎么可能就只对上三个！！Σ（??口??III）】

小纸条被揉得皱巴巴，字痕穿透纸背。

他感受到了时衿眠的慌乱和不可置信，眼底得逞的笑意硬生生给压了回去，故作随意地写道。

【没有啊。你横着看的？】

【哦，我竖着写的，从左往右】

“……”时衿眠拳头硬了。

【你有毛病吧？】

最后这张充满怨气的纸条也没浪费，时衿眠很快大发慈悲地地原谅了他，并在第二节晚自习时拿来和他下了好几盘五子棋。

可没想到她全输，再次生气的她决定明天把他的饭卡刷爆。

……

“你不会忘吧？”

等身边俩小同学走了，时衿眠才绘声绘色的把这个故事和江予说，结果他乐在其中。

江予诚实地点点头，赎罪般给她瓷碟里夹了好几块里脊肉和花菜。

“不过我记得，”他回忆，“你高一成绩很好，总是压我一头。”

时衿眠哼哼两声，戴起手套，拿了块烤饼，把碟子里的食物全都包进去，卷好。站起来，投喂给一直在烤肉的江予。

“算了，贵人多忘事。”

江予被时衿眠的阴阳怪气给笑到，刚想缕缕她的炸毛，就听见她问：“吃萝卜块吗？那边自取的。”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看来还真是多忘事，都快忘了最初这家店是因为有人说萝卜块好吃才去的第一次。

时衿眠看着不知是不是因为眼馋而定神的江予，肯定道：“我懂了，你吃。”

说完，她小跑过去，弯腰拿了个小碗，开始舀萝卜，还把旁边的海带丝，咸菜笋丝等等小菜都夹了些。

这样蹦蹦跳跳的背影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无数次。

江予垂眸微微一笑。

这多像是一场梦啊。

桌子上的手机亮起屏，江予伸手拿起来，发现是时衿眠的。

已经录入过他人脸的识别系统自动识别，屏幕一下解锁开。

手机界面停留在一个备注名为“不重要的人”的聊天页面上。

他看到在六点十分，她发了最新的两条消息：

【今天安城又下雨了，我知道你不喜欢雨天所以不来。】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只不过对方没有回复。

她满屏的消息都没有得到过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