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一觉睡得神清气爽,醒来后感觉无论是怪盗基德还是川上富江都不在话下,他伸个懒腰翻身下床,信心满满地拉开门,抬眼就撞上了在沙发上悠悠哉哉闲聊的富江。
她一挑眉,又是那种充满戏谑和玩弄的语气:“哎呀,是柯南啊,睡得怎么样?”
柯南鼓鼓囊囊的信心一下被她的话扎了个孔,立刻只剩半点心虚留在胸口,他干笑着回应:“睡得很开心……谢谢富江姐姐关心。”
世良真纯的视线从富江身上挪到柯南身上,又从柯南身上扫到富江身上,在两者间看来看去,不知看出了什么名堂,显出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柯南打着哈哈大脑飞速运转试图转移话题,刚巧看到桌上放着一筐橘子。
他先是惊讶于这个季节还有橘子,随后立刻扑上前去,装出惊喜的样子:“我要吃橘子!”
柯南刚跑出两步就险些被地毯绊倒,小兰敏捷地揪住他的后衣领把人拽住,帮他站稳后叹气道:“小心点啊柯南,这几天咋咋呼呼的,是生病了吗?”
柯南摇摇头,稍微一撇地毯上细微的凸起,总感觉不太对劲。
铃木园子拿了几个橘子准备递给他,被富江顺手拦下了,她看一眼,说这是酸的,不好吃。
富江在橘子堆里挑挑拣拣,选出几个甜橘子递给身边的小孩们,自己随手拿了个酸的慢慢剥,一边剥一边分享挑橘子的经验:“要选橘子蒂缩进去的,这种甜。”
“至于橘子蒂凸出来的那种,”她晃了晃手里的橘子瓣,“营养和糖分都被梗吸走了,大部分是酸的。”
她把酸橘子塞进口中,还未咬破便感到一股促进唾液分泌的酸涩,牙齿切开果肉外的薄膜后果然被酸得眯眼。
柯南吃着甜橘子,貌似不经意地感慨:“富江姐姐好厉害啊,电视上从来没讲过这些,富江姐姐是怎么知道的啊?”
富江刚刚费力咽下酸涩过头的水果,闻言下意识回答:“艾米莉亚——我的意思是,我以前的朋友,她告诉我的。”
柯南使劲抬头,看见她眼中的古怪情绪,像是惊奇与微不足道的缅怀和悲伤混杂,在瞬间击穿了他的探索欲,他不知为何联想到了**而亡的麻生成实,立刻决定放弃追问,侦探的好奇心不适用于所有地方。
但富江反而继续往下说了,她很平静地继续吃了一瓣酸橘子:“她家在加尼福尼亚州的乡下,有属于自己的橘子园。”
她有点卡顿,边思索边慢慢陈述:“……主要种的是红蜜橘,她说要赶在圣诞节前摘完,晴朗的日子适合摘橘子。她父亲试着种了点红皮橙,卖得也很好。”
“她很喜欢橙市——也叫橘子郡,或者官方名称来说,是奥兰治县。那里离洛杉矶很近,迪斯尼乐园就在奥兰治县。”她吃不下去了,把红皮的橘子随手丢到桌上,“她一直想去迪斯尼,她父亲承诺她第二年的收成好就带她去。”
“还有好莱坞。她长得挺漂亮,红头发,讨人喜欢的雀斑和蓝眼睛。”富江皱着眉,有些绞尽脑汁地回忆,“查理、不对,查普曼,查普曼大学,她想去那学戏剧。”
小兰闻言扬起音调:“新一的妈妈就去过查普曼大学,还有莎朗·温亚德女士,她也在查普曼大学参与过活动。”
世良真纯听出来富江语气中的古怪,本能问道:“那后来呢?”
富江看着她,轻飘飘地回复:“十一岁后我就没见过她了,后来我也不知道。”
她的话像从收音机里传出来的雨声沙沙,层层叠叠落在地上润出平和的寂静。
几个高中生被话语里隐隐约约的冰凉浸了个彻底,彼此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发现冷场了的富江“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摇摇头,无奈叹气:“好啦,去展厅看看吧。”
橘子,她想,红透了被剥开的橘子,被随意咀嚼,随意丢弃,雨天的马路上被车轮压烂的橘子,炸开汁水后变成一滩让人作呕的残骸。
艾米莉亚死的时候就像个橘子。
他们一行人热热闹闹进了展厅,富江饶有兴致地看着保护柜中的“绿洲”,直接和园子商讨起了展览结束后她能不能把它买走,园子爽快地答应帮她问问铃木次郎吉。
她保证自己的伯父很乐意出售,这个倔强的小老头对宝石的兴趣全是因为基德,基德偷过的宝石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价值了。
柯南借口要去厕所飞一般就跑走了,快得小兰连一句“柯南!”都来不及说。
他跑进厕所隔间,确定厕所空无一人,迅速拨通了他的好邻居大发明家阿笠博士的电话。
正在偷吃汉堡的阿笠博士被铃声吓了一跳,酱汁都蹭到了胡须上,他边慌忙擦掉酱汁,边迅速接通:“新一,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柯南气喘吁吁地喊:“博士,帮我查个消息!二十年前,美国加尼福尼亚州,有没有红发女孩艾米莉亚的寻人启事或者失踪新闻?”
阿笠博士被柯南的急促情绪感染,立刻打开电脑开始查找,不出片刻就给出了答案:“有的新一!二十一年前有过一条寻人启事,家住加尼福尼亚州乡下的十四岁女孩艾米莉亚失踪,特征为红头发蓝眼睛,面上有雀斑,我把寻人启事用邮件发你。”
柯南胜利般挥挥胳膊:“多谢啦博士,偷吃垃圾食品的话记得把包装纸处理好,顺带通风散味,不然会被发现的。”
阿笠博士险些被他噎住,还没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偷吃就被挂了电话。
好吧,又是侦探的推理能力。
柯南迫不及待打开邮件,看到了二十年前一对父母对女儿沉痛的思念。
艾米莉亚在浓雾的春季早晨失踪,身着粉色外套和黑色长裤。
她在上学前和父母大吵一架,独自骑着自行车冲上街道,自此音讯杳无,报案后警方断定这是又一个出于冲动离家出走的青少年,很快就会自己归来。
心急如焚的父母开始印发寻人启事,几周后终于上了当地报纸,有人声称目击到她跟着一名“褐色衣服的中年女性”离开,警方在离艾米莉亚学校约两公里的河边找到了她的自行车,此后再无线索。
柯南面色凝重地看完了相关报道,翻到最后寻人启事上艾米莉亚故作冷酷的耍帅照片,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川上富江是被跨国拐卖的失踪人口之一。
他早先就隐约有过推测,但从无证据。
富江十二岁被川上财团收养,鲜少提到自己的过去,但小时候的毛利兰很好奇姐姐的童年,会缠着她讲故事,再转述给工藤新一和铃木园子听。
富江一贯对小兰毫无底线,她缠着富江说好奇,富江就拿她没办法,只能搜刮着半真半假隐姓埋名着讲给她听。
富江讲她四岁第一次试着弹钢琴,很快就能上手,证明她在音乐方面才华出众;
讲她六岁生日收到了小提琴和钢笔当生日礼物,她爸希望她学习国语和写作,最好年纪轻轻拿下芥川新人赏,她妈则希望她当个音乐家,不需要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演出,能让人为之驻足就够了;
讲她九岁穿着红色的金鱼浴服去夏日祭,散场时不小心丢了团扇,回家后哭了半个晚上;
讲她十三岁被川上一家带去参加晚宴被忘在了会场,但是那天的蛋糕味道真的不错,她至今念念不忘;
讲她在京都的国中同学,同个社团的诸星和菊川是好友,他俩总是约着一起玩,还说以后他们的孩子也要是好朋友,她翻个白眼,说自己还是孩子就盘算上以后的孩子了。
同班的池波景子是她国中最好的朋友,她们一起去参加过景子堂姐池波静华的婚礼,婚礼在大阪,新郎官有点奇怪的关西口音;
小提琴比赛总是遇到压她一头的羽贺,虽然不想承认,但那家伙的确拉得比她富有感情更讨评委喜欢得多,现在他似乎是个有名的小提琴家。
但她讲了那么多自己的过去,没一次提到她的十岁到十二岁,这三年发生了什么?她是怎么从一个幸福平凡的家庭中剥离出来,变成高高在上的川上财团大小姐的?
工藤新一好奇过这点,但出于对他人**的尊重放弃了追查,只记得铃木园子提到川上财团宣称她是他们对日本偏远地区福利院进行慈善捐赠时被川上夫人看中的女孩,在报纸上被大书特书,满篇都是对川上财团善举的赞扬。
但这解释不通许多事,比如富江的西式生活习惯,比如她对基/督//宗教的过度了解——包括天主教、新教、圣公会和东正教之间的区别。
她能背下大半本拉丁文的《圣/经》,几乎能无缝上任牧师或神父,似乎她在这种氛围中生活过好一段时间,这不是简单的留学就能解释的。
现在,一切都有了合理的答案。
她二十年前见过在二十一年前失踪的艾米莉亚,并且相处过一段时间,足够把对方的经历了解透彻。
两者应该同为被拐卖的女孩,根据富江的习惯推断,那段时间她们应该在西方国家,富江在那里学会了英语,能够和美国女孩无障碍交流。
随着思考的深入,柯南的心逐渐沉下去——什么组织能做到跨国贩卖人口?什么组织能放心将这些孩子关押长时间,并且至今不被铲除、甚至不被揭露?
联想到目前借住在阿笠博士家的前组织成员雪莉,APTX-4869的研发者,服下药物后变小叛逃化名灰原哀的宫野志保向他提及过组织的人口贩卖链在几年前遭受了多方面的毁灭性打击,还有那天富江对他特别点出的酒类,他已经能得出些合理猜测。
他闷闷不乐地回到展厅,富江仍然在欣赏那颗闪耀的绿钻戒指,而三个女孩已经到其他地方去了。
她的余光扫到了柯南,平静地向他点头:“你回来啦,柯南君,次郎吉先生正在找你,他和中森警官在隔壁的第三展厅。”
此刻夕阳西下,残阳凄美的余光从玻璃墙外撒到她身上,橘红晕染出她模糊的剪影,她的尖锐冷酷都融化在最后的日光中,只留下不太像富江的温和。
柯南半天没动作,富江有些困惑地走近,蹲下来帮他理理卫衣的兜帽,随后在他毫无防备之时摘下了他的眼镜。
还浸润在沉重心情中的柯南立刻急眼了,下意识就想抢回眼镜,被富江按头制止了,她仔细打量打量他的脸,惊奇地慨叹:“还真的一点没变。”
柯南的心一下凉了半截,却见富江又把眼镜给他戴了回去,她直起身叹气:“今晚你来我家住一晚吧,小兰答应了园子留宿,拜托我看一下你。小五郎哥没法照顾人,或者说你更想去阿笠先生家?”
他能读懂富江的言下之意,因此痛快点头:“好的,富江姐姐,我就去你家就好啦。”
她也点点头,继续去欣赏“绿洲”——说真的,它有那么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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