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程雾山没想到荆晚和陆意礼的过去会是这样,又想起那天他在陆意礼走后问荆晚的问题,他的心头又传来悔恨和刺痛。

在悔恨和刺痛的同时,程雾山更多的是替荆晚感到气愤。

“校方这样做肯定是违规的,你和你父母,都没想过向教育部门提告吗?”

荆晚苦笑:“怎么会没想过。不过陆意礼确实有一点比我强,他比我豁得出去。他豁得出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豁得出他的人格和面子,也敢承受东窗事发的风险。可我不行,我爸妈也不行。我们想过提告,可我们害怕校方有可操作的空间。提告成功倒也罢了,万一不成,我还要在学校生活一年,还要面对校方的领导和老师。高三这一年太重要了,我输不起,我爸妈也不敢让我输。思来想去,只好算了……”

“他妈的……”程雾山忍不住说了一句脏话,说完又觉得容易引起误会:“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陆意礼。王八蛋……”

荆晚有些意外地看着程雾山,程雾山本来话就少,脏话更是从来没有过,冷不丁冒了这么一句出来,荆晚忍俊不禁。

荆晚突然想到,程雾山是不是觉得陆意礼是个负心汉,所以替她打抱不平,于是赶紧解释:“说真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我和陆意礼认识的时候年纪很小,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后来长大了一点,我就以为我是喜欢他的。老师和同学也都这么想,见了我们两个走在一起,就会起哄、开我们玩笑,甚至连我爸妈都认为我跟他在一起了。一开始我还本能地否认,后来我就在想,或许我确实跟他们说的一样,是喜欢陆意礼的。但现在我知道了,我只是小时候太孤单了,需要一个像陆意礼那样的朋友……但我对他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荆晚转头,定定地看住程雾山的眼睛,他似乎很认真,想听她继续说下去。可荆晚沉默下来,只在心里说道:

因为我遇到你了啊,程雾山。

心跳的频率,瞳孔被牵引的方向,还有那蛛网一般紧紧包裹着我的见到光却不敢伸出手的恐惧,这些统统做不了假。

荆晚沉默着,程雾山也不再追问。

许久之后,程雾山开了口:“后来呢?”

……

荆晚和父母决定放弃追究保送这件事后,荆晚鼓足勇气给陆意礼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陆意礼,十二年朋友,这个保送机会我给你了。恩怨两清。”

不同于之前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当天晚上,荆晚收到了陆意礼的消息:“晚晚,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加倍补偿你。你相信我,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可是高考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太害怕自己考不上跟你一样的好学校,我怕自己配不上你,你明白吗?晚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荆晚没有相信陆意礼的鬼话,她拉黑了他。

因为被保送,陆意礼不用再来学校上课。荆晚也逐步将自己的精力投入课业中。

荆晚以为陆意礼对她的伤害会在忙碌中被时间抹平,可没想到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

一中的高三晚自习是从下午六点半到晚上十点半,分作两节。八点到八点半是休息时间,这段时间同学们可以去学校超市买点吃的补充营养;也可以去操场、篮球场活动活动筋骨;不想动弹的同学可以继续留在教室学习;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去找老师或者成绩好的同学讲题。

每天的这个时候,荆晚都会短暂地离开书桌,在颜城一中的校园里散散步。

颜城一中的校园很大,甚至不太像是高中,而像是大学。

学校分东西两个校区,高一高二在东校区上课,高三和几个复读班在西校区上课。两个校区之间有学校的图书馆、科技楼、校园超市还有教职工宿舍。

大家都开玩笑,说颜城一中东食堂的阿姨想和西食堂的叔叔谈恋爱,那都得算是异地恋。

颜城一中的校园也很漂亮,为了学生的安全,路灯很多,夜里灯火如昼。

颜城的行道树都是梧桐,但颜城一中的校园里里种满了樱花树和石榴树。夏末秋初,樱花虽然谢了,但石榴树葳蕤茂盛,树叶间隐约可见青青的石榴果。

未来两个月,这些石榴会一点点便粉变红,到了中秋,就会被食堂的叔叔阿姨们摘下来。

颜城一中的孩子每年中秋节都可以得到一个石榴和两个月饼。

为了一年一度的这样的小温暖,石榴树被保护地很好,有专门照顾它们的园丁,而且行人也很友好,哪怕树上已经有成熟的果子,也从不见有人去偷。

荆晚很喜欢一中的校园,可她的喜欢,在2016年,高三这一年的八月,戛然而止。

颜城一中和颜城实验中学,颜城唯二的两所高中,虽然大门朝向不同的街区,但其实校园只有一墙之隔。

这天荆晚在校园里散步,围墙上突然跳下了几个人影。

荆晚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朝他们看过去,发现他们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这才松一口气。

她之前听说,一中有些不听话的男生会翻墙跑到实验中学跟他们抽烟打球去网吧,可能就是他们吧,荆晚心想。

然而荆晚没走几步,就被这几个男生拦了下来。

为首的男生染了头发,是个黄毛,嘴里叼着一根烟,语气轻佻:“马尾辫儿,齐刘海,长得挺漂亮,喜欢一个人在校园里溜达。你是荆晚吧?”

荆晚懒懒抬头:“有什么事吗?”

荆晚这句问话一出,黄毛和他的两个小跟班都笑了:“小丫头还挺拽。”

黄毛笑了一会儿,继而收起了表情:“去旁边操场吧,有人找你。”

荆晚又低了眉眼:“时间快到了,我要回去上自习,不去了,对不起。”

荆晚说完就要走,黄毛一把拉住荆晚:“是陆意礼。他有话对你说,但你把他拉黑了,他没办法。就两句话,耽误不了你多久。”

荆晚有些狐疑地看着黄毛,但想到自己和陆意礼最后一次对话是在□□上,或许有些事情真的需要当面说清楚。

也好。

“走吧。”荆晚最后说。

操场离石榴围墙处不远,荆晚走过去,才发现足球场上站了十几个人。

走到人群身边,荆晚没有看到陆意礼的身影,只看到一个女生和十几个男生,男生里只有一个是她认识的,她的同班同学朱尧。

朱尧一直是他们班的后几名,不太起眼,荆晚甚至是想了一会儿,才记起他的名字。

见荆晚来了,朱尧对她身边的女生说:“阿凌我没骗你吧,我就说你们在石榴围墙那儿肯定能找着她。”

荆晚这时候心里有了不安:“陆意礼呢?他不在那我走了。”

荆晚转身要走,可几个男生立马哄笑着围上来,堵住了她的去路。他们口中的话也越来越让荆晚听不明白。

“勾搭了别人的男朋友,说走就想走啊?”

“你胆子挺肥啊,敢和我们凌姐抢男人?”

因为第二节晚自习已经开始,这时候操场上除了他们已经基本没了人。

荆晚脱不了身,只好回头问为首的女生:“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女生长发披肩,画着精致的妆容,耳朵上挂着一对黑色骷髅头的耳坠,校服裤的一条裤腿被挽到膝盖以上,脚踝处露出一个文身,好像是一串英文字母,荆晚看不清楚。

女生拿出手机,递到荆晚面前:“这是你吧。”

荆晚看了看,才发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陆意礼最后发给她的那段□□消息。

“有什么问题吗?”荆晚心里的不安已经转化为恐惧,她知道自己应该撇清她和陆意礼的关系:“这是陆意礼发给我的,但我并没有回复,而且拉黑了他。时间太晚了,我真的要回去上课了。”

这次荆晚打定主意要跑,她用力推开围在她周围的男生,却被人一把揪住了她的马尾辫。

“呃……”头皮传来的剧痛让荆晚脚下踉跄,差点摔倒。

拽她头发的是个比她高很多的男生,他的手抓得很紧,荆晚试图用手去掰他的手,可是根本掰不动。

男生迫使她转过身来面对那个叫“凌姐”的女生。

女生上前两步,走到荆晚跟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勾引陆意礼。”

荆晚的耳膜传来轰鸣声:“我没有。你放开我!”

荆晚用力吼道:“有人吗?!救命!救……”

呼救声刚出口,又是一个接一个更狠的耳光,荆晚数不清楚她被扇了多少下,她只觉得眼睛里闪过一阵阵的亮光,嘴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你再喊一句试试!”凌姐恶狠狠恐吓道。

荆晚绝望了,她的脸越来越肿,右侧头皮也有了细微的撕裂声,她的头发被身后的男生硬生生生扯开了一小片。

疼痛感从脸颊和头顶逐步渗透她的五官,挣扎的过程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力气,她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

她是不是要死了……荆晚在黑夜和殴打中产生了濒死的错觉。

凌姐打到最后,已经站不稳,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荆晚意识混沌,在巴掌声终于消弭后,她听到凌姐这样说:“撕了她的衣服,我倒要看看陆意礼看到她这副贱样儿还喜不喜欢她。”

“不要……不要……”荆晚的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可片刻过后,十几双手伸过来,将她的校服外套和衬衣撕扯得粉碎。

荆晚用最后的意识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身体,她隐约听到男生们发出阵阵哄笑。

“我靠,身材这么好,怪不得陆哥……”

“她不是学霸吗?学霸还有这么骚的啊!”

“愣着干嘛,拍照啊,发网上指不定还能卖钱呢!”

“凌姐,这女的太绝了,要不兄弟们直接……”

凌姐怒斥道:“都闭上嘴。老子只想教训教训她,看她丢人现眼,让全世界知道她是个贱货。你们谁想动她自己找日子去路上堵她。谁要是在我场子里乱来,我要他好看!”

……

业火焚烧的走马灯燃到这里,荆晚被琴城的海风吹拂着,非但没有哭,反而笑了。

“你瞧这帮人渣,有点法律意识,但是不多。”

程雾山听到这里,已经说不出任何话。

荆晚此时的笑容对他来说是一把利刃,剜心刮骨。

“其实那天晚上后来的事,我有些不记得了。”荆晚没有发现程雾山的情绪变化,十分平静地继续讲述:“现在我学了医,看了很多专业课本,我分析我当时可能被打得有些脑震荡了,记忆……”

荆晚没有说完,就被一双手拉进了怀里。

荆晚愣住了。

程雾山紧紧抱着她,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有臂弯的力度讲述着他此刻汹涌得无从描述的情感。

荆晚的笑容此时像是残垣断壁上的墙泥,终于簌簌开裂,碎了一地。

她低了眉眼,经年的痛楚在这一刻达到了崩溃的阈值,她再也承受不住,在程雾山怀里呜咽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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