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择拎着手提袋回到公司的时候逢筝刚好下课，在跟老陈叽叽喳喳的聊天。周砚择没再上楼，把车停在公司大门口等他。

初秋的天气，风里有干燥的尘土味道，但还不算冷，周砚择半开车窗，手肘搭在窗框上发呆。

就在刚才，他确认自己从没来没有被逢筝删除过联系方式。

甚至还一直都是逢筝的置顶。

说实话，周砚择并不意外，想象中的反感纠结也没有到来，他甚至有种心脏落回胸腔、长舒一口气的感觉——逢筝喜欢他。逢筝还喜欢他。逢筝一直喜欢他。

恃宠生娇大约是所有人的劣根性。

困扰了周砚择十年的“直男被兄弟明恋后应该如何应对”这个问题，突然就变得不再是个问题。大不了就各论各的吧，他把逢筝当兄弟，逢筝把他当对象，只要没人戳破这层窗户纸，日子就能一直这么稀里糊涂过下去。

但偏偏有人就是要问——

“那你们现在这算是什么关系呢？”莫家洋歪着脑袋端着酒杯一脸诚挚的发问。

他倒不是故意找事，而是真的不解，搞不清楚周砚择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会把一个同性同居者带到恐同外公的寿宴上来。

是来砸场子的吗？

周砚择对此的解释是因为逢筝一个人在家里会不好好吃饭，而且外公也认得逢筝，来见一下给老人家祝祝寿也算是礼节。

莫家洋大惊。

周砚择看他表情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尖叫出声，赶紧把他拉到旁边小声解释逢筝的身份，解释完了还补充：“我没打算瞒着你，是你自己没认出来。”

莫家洋已经快昏倒了，掐着人中气若游丝的反问：“你是说这人就是小时候一直黏在你屁股后面的那个小暴发户？”

周砚择纠正：“不要这么喊他，很不尊重。”

那些争宠争爱的心思都先搁置在一边，莫家洋在这一瞬间是真的担心起外公的心脑血管健康了。

他无措地抓了抓自己喷满发蜡的头发，绝望质问：“周砚择，你小时候不是说你不是同性恋吗？你骗我。”

那天周砚择接逢筝下课，脑子里塞满乱糟糟的线头，有些呆滞地看着逢筝从公司大门出来，和老陈挥手告别，在风中拢了拢外套，然后一步步走向他。

逢筝头发被风吹乱了一些，散在眉眼上方，乱，但更衬出那双眼睛的漂亮，脸上黄油面包胚似的婴儿肥早就褪去了，下半张脸瘦削到锋利的程度。

今天逢筝穿一件深灰色薄卫衣开衫，配直筒牛仔裤，乍看起来像大学生，只是看起来神情更沉，总郁着些说不清的东西，像青年人专属那股的涩味。

周砚择坚信自己闻到了。

橘子皮味，很新鲜的酸苦气。

他把副驾上的手提袋递给逢筝。

“赔给你的，旧手机也帮你修好了。”

逢筝接过，狐疑地打量一番：“怎么修好的？不会是直接恢复出厂设置了吧，我的资料都很重要……”

周砚择别过头去，看向窗外轻轻笑了一下。

逢筝开机检查了一下，发现一切完好，文件资料都还在，只是手机速度变快了不少，应该是周砚择帮他换了什么零件。

他松口气，对周砚择道谢：“谢了，这手机之前电池就已经不太行了，但我太忙，一直没时间去换，这次应该是你运气不好，正好赶上它寿命终结的最后一秒，多少钱，我跟你A。”

周砚择再转回头的时候，唇角已经平了。

他淡淡道：“不用，你就当员工福利吧。”

逢筝这次倒是没推拒，把旧手机揣进口袋里，又伸手摸了下新手机的包装，像小孩儿摸礼物那样，翻来覆去挺眼馋的摸了好几遍，却忍住了没拆，又装回礼品袋里去了。

周砚择慢悠悠开着车，秋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挺舒服。

他以为逢筝是不舍得用，或者为了多攒钱想挂二手平台上卖掉。

于是提醒：“这台新手机不是最新款，官网都在打折卖，二手网更卖不出价格，转卖的话性价比不高的。”

逢筝说：“你前面能右拐吗？我想去医院看看何子明，他那个手机也用好几年了——”

周砚择一脚刹车。

他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你跟何子明认识好几年了？好几年是几年？”

逢筝掰指头数了下：“六年吧。”

哦，六年。

也就是从周砚择被放鸽子，一个人去英国的那年起，逢筝就认识了何子明。

人生中最丰富多变细腻敏感的六年，逢筝和别人在一起度过。

逢筝在意何子明的手机用了很多年，宁愿跟他吵架也要去给何子明送饭，为了给何子明筹医药费愿意低头给他打工。

但是时至今日，逢筝都没有发现他的口吃已经治好了。

周砚择原本还想和逢筝好好聊聊，聊彼此这几年的经历，聊六年前的误会，但现在想来完全是没必要。

他把车停在路边，只觉得自己可笑。

再回头想想，真是运气不好所以巧合赶上了旧电池寿命的最后一秒吗？也许是副系统根本不常用，所以连手机自己都快忘记这个副系统的存在，乍一被人解锁，老机器反应不过来才卡死的呢。

他在这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想要修补关系跟人和好做回兄弟朋友的，但其实也许逢筝根本就不在意，逢筝只想跟他保持纯粹的金钱关系。

逢筝被突然的急刹吓了一跳，探过头问他怎么了。

挺没劲的。

周砚择说：“何子明手术还差多少钱，你给个数，我出了，之前那个合同作废吧，你不用再来上班了。”

逢筝那头也觉得莫名其妙：“因为我拿了你一台手机？你钓鱼执法啊？”

周砚择语气梆硬：“反正你本来也不愿意，不管是在我家做事还是去公司上班，不都是我求着你去的么？得给你开条件，得哄着你勾着你，不能累着你，说错句话还得看你脸色，既然你这么不情愿，那就结束，不是正合你意吗？”

他一手撑在方向盘上，小臂线条明显，青筋膨出。

转过头，想继续质问，问逢筝此刻的惊讶是不是演的，问逢筝究竟是舍不得优渥待遇还是舍不得他。

结果一转头看到逢筝正讷讷看着他。

像个瘪了气的小皮球，无措又尴尬。

逢筝等他发完脾气才说：“……我没有不情愿。”

周砚择深呼吸。

逢筝又问：“你要赶我走吗？”

周砚择看着他：“是你不愿意在我身边待。”

这次换逢筝把头低下去，再抬起来时是望向车窗外的路灯。

他说：“可是你不喜欢我总缠着你啊，你总说我一直跟着你很讨厌。”

小周：知道了，我的照片很重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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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