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炀和陈愿嘉来得迟，奶奶叫人添了几道菜，人多热闹起来，大家喝酒聊天，结束时已经十一点了。
左灿和郑昱在奶奶家留宿，周安辰和林子威一起离开，左炀却还不放陈愿嘉走，他拎着奶奶给的小篮子，带着陈愿嘉到门口的葡萄架下摘葡萄。
“等一会儿再回去？”他问陈愿嘉。
石板路上有地灯，灯罩上有一些小飞虫，骡马街靠海，空气更潮湿，夜里出现了很多蚊虫，跟着路过的脚步追上陈愿嘉露在外面的小腿叮咬。
陈愿嘉站定，他没有回左炀的话，左炀也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太痒了，陈愿嘉暗暗吸了口气，突然弯下腰，抓挠被蚊子咬到的皮肤。
左炀低头看，陈愿嘉抓得很认真。
蚊子咬的包是越挠越痒的，但陈愿嘉没有挠很久，他起身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对左炀说：“好的。”
左炀突然觉得陈愿嘉特别可爱，明明陈愿嘉根本没做什么可爱的行为。
“坐这。”左炀轻轻拉着陈愿嘉的胳膊肘让陈愿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蹲在陈愿嘉的面前。
他伸手握住了陈愿嘉的脚腕，陈愿嘉往后收了一下，没躲开，“干什么？”
左炀从兜里拿出驱蚊喷雾，说：“涂点这个。”
喷雾是出来前左灿给他的，虽然暂时没能接受亲弟弟是同性恋的事实，但左灿的贴心并不分人。
陈愿嘉的腿还是藏在椅子下面，左炀没等他回答，圈住他的脚腕把他的小腿往前带了一下，对着被蚊子叮到的地方喷药。陈愿嘉皮肤很白，有一点痕迹就很明显，左炀用指腹挨个揉了揉红红的蚊子包，再离远给陈愿嘉露出来的皮肤都喷了点药。
他的动作近乎滞缓，眼下也没有人说话，夜色软绵绵地笼罩着，陈愿嘉感觉空气又变得像下午那样不清不楚了。
“走吧。”左炀起身。
陈愿嘉跟着站起来，左炀却没动，两人面对面。
左炀垂下眼皮，试图抓住陈愿嘉无处安放的视线，“周安辰是开玩笑的。”他突然开口。
“女朋友男朋友，我都没有，也没有过。”他看着陈愿嘉，视线从上到下很慢地，很仔细地在陈愿嘉的脸上移动，“表白也是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视线停在陈愿嘉的嘴唇上。
陈愿嘉始终没有抬头看他，睫毛挡住了眼睛，左炀不知道陈愿嘉在看哪里，唯有不时颤动的眼皮透露出陈愿嘉的无措。
还有轻微抿起的嘴唇，松开时有点红润，鬼使神差的，左炀低头靠近，快触碰到的时候，陈愿嘉转开了头。
左炀回神，怔了一秒钟，说：“抱歉。”
一边道歉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要控制这些脱离大脑的行为。
“你有没有，跟我有什么关系。”陈愿嘉保持着偏开头的姿势说。
左炀不觉得这是拒绝，至少不是明确的拒绝。
“嗯，没关系。”他说，嘴角却勾起笑。
“我该回去了。”陈愿嘉突然道。
左炀发现陈愿嘉的耳朵很红，因为他非挤着人家站，而且明知如此，还不让开。
“你困了吗？”他问陈愿嘉。
陈愿嘉一向不擅长撒谎，“不困。”
左炀得寸进尺，“再待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陈愿嘉沉默，左炀当做答应，他看着陈愿嘉因为喝了酒有点红的脸，低声逼问，“为什么不看我？”
陈愿嘉眨了眨眼睛，睫毛缓慢扇动，不回答。
“不好看吗？”左炀问，势必要得到答案的语气。
“不是。”陈愿嘉好像没脾气。
左炀想起陈愿嘉前几天直播里说的话，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陈愿嘉当时只说了高的，左炀认为自己是符合的，“除了高的，别的呢？”
他离得近，存在感极强的气息和这个问题让陈愿嘉越来越难以招架。
“嗯？”左炀偏头，倾身，逼得陈愿嘉往后躲。
腿挨着椅子，陈愿嘉失衡闪了一下，左炀很快伸手兜住了他，说话的呼吸拂在他的侧脸：“怎么总是站不稳。”
陈愿嘉算是见识到这人的厚脸皮了，明明自己总跟个柱子似的往人面前蹭，到怪起别人站不稳了。
“你别老挤我。”陈愿嘉说着伸手不客气地推了一下左炀，左炀笑着退开，还意犹未尽地牵了下陈愿嘉推他的小臂。
陈愿嘉的语气带点情绪，听得左炀心情舒畅。
“我要回家。”陈愿嘉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左炀拉住人，想笑又不敢笑地说：“走错了，这边。”
陈愿嘉默默调转方向，不理左炀。
“葡萄还没摘。”左炀跟在身后挽留，“奶奶送你的葡萄，不要吗？”
陈愿嘉停下，转身走到左炀面前抢过篮子，却没有去摘葡萄，而是看着左炀，看得左炀渐渐收起笑意。
陈愿嘉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真的。”左炀说。
“可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们甚至才见过一面。”陈愿嘉不理解的只有这一点，而他原本并没有打算问左炀，但就在今晚，就在几秒钟前，他忽然觉得他们之间不会停止于这一次见面。
“你这样有点轻率，我不太喜欢。”陈愿嘉的声音让周遭的虫鸣声都静了下来。
只剩下左炀咚咚直响的心跳。
“我想你和那些人大概不一样，所以，”陈愿嘉看向左炀的眼睛里闪动着细微又通透的光，“要了解之后，再认真地说喜欢或者不喜欢，你明白吗？”
左炀喉结滚动，面前的陈愿嘉说完话静静地看着他，那么平静的一个人，却如同一片汹涌的湖水浸入了他的身体，漫上他滚烫的胸腔，将他撩拨，再将他安抚。
事情严重超出预估，左炀后知后觉地答应：“明白。”
陈愿嘉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把篮子放在椅子上，神色敛起几分，说：“我要回去了。”
“葡萄下次再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