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思鸿不知睡了多久,忽然间惊醒,连忙看虞音在不在身边,室内虽是黑得透彻,但借着窗外幽光仍是见到身旁榻上空空。
他浑身燥热难耐,挣了两下,只觉此时内力比十日前送账册时又散去几分,当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似这般睡睡醒醒,始终不见虞音回来。待天色蒙蒙亮,瞥见七弦琴仍在书案上放着,不知她这一夜都去了哪里,不知她还在不在东厢房。
又挨了一个时辰,天已大亮,思鸿心下害怕起来,“莫不是她反悔,不想与我同去雪诺城,把我扔在这?”
他又记起虞音那日所言“我说好的可以改,你说好的就不能再改”,便不由得慌了,大喊,
“救人啊!救人啊!”
过了片刻,外间传来门扉开合之声,紧接着主室也传来开门声,
“你喊甚么喊!”
他见到虞音,这才放下心来,“以…以为你把我忘了。”
“这里就你我二人,我能把你忘在哪?”虞音嗔道。
思鸿问,“怎…怎地一夜都未回来?”
“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睡个觉也不老实!”她说着把思鸿放了出来。
思鸿见她好像整夜都未睡,但又不敢多问。
二人匆匆洗了洗,收拾行囊时思鸿想要回自己的衣衫,虞音却将他的衣衫尽皆与裙子混在一处,仍是让他着奴仆服饰。
说等下路上再多给他买几套,换着穿。
“你带些果子,这就自己寻出去罢!在谷外出口等我,别乱走。”虞音命令道。
她说着转身便要向崖顶而去,思鸿连忙拦住她,“主人且慢!”
取过桌上纸笔,写下几个字,折好后交到虞音手中,笑道,“锦囊妙计,给众位女英雄十日后启视。”
虞音白了他一眼。
方出院门便给展开看了,只见上书,“派人与如承岳取得联系。”
思鸿大包小裹背了满身,手提双剑与七弦琴,又去摘了兜果子。向虞怀素的坟墓方向拜了拜,按着脑中记忆,入山洞而去。
虞音摘了些花草,乘竹篮而上,将墓前洒扫整洁,便即下崖。她怀中丝带挥出,或缠或点,在崖壁垂挂的千百根粗韧藤蔓间借力。
下落之势虽疾,可每一次皓臂微扬,身形便是一缓。不消片刻已临地面,足尖轻点岩壁,丝带回卷间飘然落于三丈开外。
昨日那数十车物资已然尽数不见,数名女子正在那里打扫。
她们见到虞音,连忙笑着围了上来。一番交谈方知,原来众女子不愿扰了此地清幽,昨日大家商议后,便将物资尽数运去西南三十里外。
在那里建立根基,既不会影响听风崖的天然景色,又可随时回护此处周全。
虞音本想作别后立即去寻思鸿,不料轻雪与挽风见到马群,便相随嬉戏,不知觉间已到新址。
那地方她曾经也去过,便借了一名女子的马匹,向西南而行。
将至三十里外,遥见远处二十余座帐篷整整齐齐的排列。诸般物资已然安置妥当,众人正在划定之地兴土木。见虞音策马而来,她们纷纷搁下工具相迎,
虞音连忙上前,“姐姐们有伤在身,何故这般着急?”
众女回道,“伤势严重的姐妹都在帐中将养,如今形势紧迫,要快些把咱们的队伍壮大。”
虞音又嘱咐了几句,让她们切勿过于劳累,便把思鸿写的信笺交与一人保管,言明十日后方可打开。
听闻她欲寻马匹,众人将轻雪挽风牵来,又挑了些尚自完整的干粮给她带在身上,挥手告别。
虞音赶到谷北之时,已然耽搁到午时末刻,她心中暗笑,“不知这呆子有没有等的不耐烦。”
想到他早上着急的样子,不禁又是一笑。
待至洞口,不想思鸿竟然未在约定地相候。她眉间深深的蹙了起来,先是怪他竟敢不听自己的话,下马寻了片刻后,心中渐渐担心起来,
“怕是昨夜地图给的急,他没有记牢,在里面走丢了。”
这山体内的甬道错综复杂,虞音虽常行于此间,但每每都是按照正确路线而走,有很多岔路她甚至也未曾涉足。
想到他可能困在里面再也出不来,急忙对着洞口大喊,
“思鸿!”
“思鸿!”
……
倏然间身后一人不知从哪窜了出来,他背着一个大包裹,挟着七弦琴,却不是思鸿又是谁?
他哈哈一笑,将两把剑分散丢弃在地,翻身上马而逃,揖道,“在下先行一步。”
虞音见着了他的道,恼羞成怒,待拾起双剑,他已在十余丈开外。
纵身跃上轻雪,虞音远远啐道,“你给我站住!”
一路追逐,二人向北而去...
***
这一次直奔出七八十里,到得一处小镇,他们下马逛了逛,虞音给他买了几身奴仆装。
她自己则酷爱白裙,甚么素雪裙、白绫裙、冰绡裙、鹤氅、秋水裳,尽皆都是白色。知道要远行,她早上在听风崖时,给自己带了不下十数件裙子,满满一整包,让思鸿背着。
休整片刻,二人复又上路,商量着路途遥远,还是不要急于赶程为好,便并辔而行,这一日走到哪里算哪里。
虞音平日甚少向北走这般远,此时心情亦是极佳,“你不问我晨间为何去了这么久?”
思鸿回道,“主人行事自是有原因,你叫我等着,我等着便是。”
“哼,算你懂事。”
他看向虞音笑了笑,“第一,要把她们毫发无损的救出来。第二,要神不知鬼不觉。这第三是要保证鬼台前三年内绝不可再出现女子。”
见他背的有模有样,虞音唇角浅浅弯了弯。
思鸿又道,“小的这可向您交差了。”
“你教她们联络如承岳,这第三个条件便不算完成。”虞音轻笑一声。
思鸿听后一怔,“你…你竟然…”
“怎么?你又没说不让我看。”虞音瞥了他一眼。
思鸿一想也对,早上确是只说给众人十日后打开,未说不让她看,急忙连声应和,
“是,是。”
二人又行了一阵子,遥见前方一处林子景致尚可,思鸿问道,“我们赶到那里休息休息如何?”
虞音“嗯”了声。
见她应允,思鸿当先一步而行,待虞音到时,他已然铺好软垫。
又将水囊打开递给她,”主人,你累不累?”
“赶路自然累。”
这半日间,他们已行出近百里路程,思鸿又道,“明日寻到一处城镇,买辆马车如何?我来赶马,主人只管在车内休息。”
“那很好啊。”
休息片刻,思鸿见她只顾揉着腿出神,便轻声相问,“主人可是在为离开听风崖而烦恼?”
“我又不是第一次离开那里,有甚么烦恼的?”虞音顿了顿,又道,“我是在想昨日你给我的那本功法,诸多关键所在尚需验证才是,如今要日日赶路,却也不得空了。”
思鸿笑道,“不急,不急,那明日定要寻得马车,这样你就可以在车内练功。”他向虞音凑了凑,试探道,“等这本练完,我再向他们要,你不会怪我罢?”
虞音听后笑道,“这个自然不会,你又不是偷来的抢来的,我为甚么要怪你?”她让思鸿继续给她捶腿,又道,“你可以把家中收藏都取来,我慢慢练就是了。”
思鸿听后喜道,“我还怕主人会怪我,若是这般,等到了雪诺城,我多寻一些给主人便是。”
“嗯,为了能报仇,武学自然也要勤修才是。”她向思鸿笑了笑又道,“这样我也能保护你啊。”说罢在他头上轻轻摸了摸。
“是极!是极!”思鸿手上不停,轻轻锤着,口中连声应和。
“我气的是你经常做事前不与我商量,总瞒着我自作主张。”虞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
思鸿回道,“往后再也不敢了。”
虞音轻哼一声,“量你也不敢。”
思鸿又道,“对了主人,这次到雪诺城,有两位朋友,一位名唤秦天,一位名唤秦佑。他们都与锋三叔认识多年,是亲兄弟。”
“嗯。”
见她回应,思鸿手上不停,续道,“其实我小的时候,在那里也生活过一段时间,大概有七八年左右。”
“你是在雪诺城长大的?”
“嗯,算是罢,我父母早逝,后来才随锋三叔迁往凉陵。”思鸿顿了顿,笑道,“这次带主人去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看看,那宅子空了十余年,虽有人打理,但也不知道现下变成甚么样子啦。”
“那这些宅子、庄子,都是你父母留给你的?”
思鸿摇了摇头,“不是,他们甚么都没有留给我,皆是锋三叔一手操持,长大后我才帮衬些。”
“如此说来,他可不只是你管家那么简单,难怪你可以甚么都不要,全都交付给他,上次我还以为…”
思鸿笑道,“这也不怪主人,你也是为了我好,我知道你怕他们欺负我,但其实不是那样的。”
虞音听后将他下巴轻轻抬起,“现在学乖了是不是?早都这样讲清楚,我便能打你打的轻一点。”她看着思鸿笑了笑,
“其实呢,我这个人很简单,只要你不瞒着我,不骗我,我就会一直护着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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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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