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音见他唇上不知如何弄出了血,连忙解了束缚,“快过来,让我瞧瞧!”她心疼思鸿流血,是以极为担心。
思鸿嘟起下唇给她瞧。
唇内虽被咬的血肉糊在一处,但细细分辨,仍可看出齿痕。有了上次教训,虞音拿起酒坛看了看,竟然一滴酒都没了,不由问道,
“你昨夜甚么时候来的?这酒都是我喝的?”
虽然不记得发生了甚么,但看那裹人的手法确是自己所为,况且思鸿双腕上的丝带也是她随身之物。
“我…我来时主人正独自饮酒…有大半被我倒掉了。”思鸿低着头,双膝并拢的坐在榻边回道。
“嗯,做得好,下次别让我再喝这许多。”她忽然又想起甚么,问道,
“该不会…你唇上是我咬的罢?”虞音话一出口,又想到当时情景,面颊不禁也红了起来。
思鸿闻言心道,“我倒酒时可不见你觉得我做得好。”至于唇上伤口,不想让她过于自责,但若谎称是自己不慎磕碰,又恐被她识破,只得含糊应道,
“我把酒倒了,你突然生气起来,争执间我这才咬到嘴。”他心下想着,无论如何也得把她酒后打人这习性给改过来。
虞音听后稍稍放心,笑道,“定是你没有偷偷的倒,才会被打的,我脾气就这样,以后见我饮酒你离远一些,要么就忍着点。”
“离你远一些…这又如何做得到?我只求主人别再这般饮酒,不然我以后…”思鸿不敢看她。
虞音走去他身前,本想抬他下巴,想到或许会碰到他伤处,便摸了摸他头,
“为了你,我尽量少饮便是。”
思鸿闻言,心下一喜,仰面向她笑了笑。
虞音又道,“我好像记得你伤好了?”说着将他衣衫轻轻掀开,在肋间按了按,“还有痛感吗?”
思鸿摇了摇头,“全好了。”
“嗯,虽是痊愈,但也需静养,这几日就先不罚你了,你去把裙子给我洗了。”
思鸿被她说的一怔,回过神来又道,“罚…还罚甚么?昨夜还不够吗?”
“那自然不作数,我又记不清当时你是甚么样子。”
思鸿,“……”
缓了缓又问道,“既然说好这几日不罚,为甚么还要我洗裙子?”他深知虞音衣裙无数,若是洗起来,不知要到甚么时候。
虞音去展开衣橱,只见她昨日已将来时包裹尽皆散开,将衣物放在柜中,“你瞧,咱们行了十日路程,我裙子都被压出褶痕了,要重新洗。再说,谁告诉你洗裙子算是惩罚的?”
思鸿望着满柜的白裙子,洗倒是没问题,就怕反倒给她洗坏了,届时…
“这些衣料想必娇贵难理,你方才还把人全都遣走,这以后院中谁来打扫?他们专司此职,洗的会比我好啊。”思鸿上前摸了摸料子说道。
“我不要,我的东西旁人碰不得,他们在不在又有甚么关系?”
思鸿知拗不过她,只得应下,又问道,“那你为何不住主屋?这间厢房比咱们在凉陵城外那处小院大不了多少。”
“我不去,我就喜欢这里,要去你自己去。”
思鸿一听,心道,“这样倒是也可以,后院安静,适合她休息,便是她每日换间房住,也够换几日的了,就随她罢。”
况且他二人毕竟男女有别,分屋而眠再也不用被卷进被衾里了,一想到这,当即便顺着话头道,“那里本就是我的住处啊,不过你若是去,我就让给你。”
虞音闻言神色顿冷,合上柜门,从他身边而过,径自倚回榻上歇息。
思鸿不知怎么回事,问道,“那我去洗裙子了?”
“不必了。”
思鸿又问道,“不是说好要洗的么?”
半晌不见她答话,不知哪里又得罪了她,急忙走近她身边,“我们午间吃些甚么?”
“不吃。”
虞音将头转去里面。
思鸿见她生气起来,说道,“那我就在这里陪你。”
“谁要你陪?回你的大屋子去罢!”
思鸿一听方明白,她是在恼自己要分房而居,不由心中暗骂自己蠢,竟听错了话,她虽说“要去你自己去”,但却并不是真要他去的意思。
急忙改口,“那我也搬来这,主人住哪我便住哪。”
虞音斜睨他一眼,“真的?”
思鸿点了点头,她这才浅浅一笑,起身拉住他衣袖,“走罢!”
“去哪?”思鸿问道。
“洗裙子啊!”她目光掠过思鸿衣衫,见他不知何时已换回平日装束,便取出一套仆从服饰递来,
“以后在这里要穿这个,见外人时再换回你的衣裳。”
思鸿听闻不用再穿这个出去,喜上眉梢。
虞音又道,“怎么?还不谢谢我?”
思鸿嘿嘿一笑,“这可多谢主人了。”
***
他去宅中各处寻来不下十数条竹竿,尽皆清洗干净,用麻绳在东园近后院处搭起晾架。
这东面两花园由一条溪流贯通,他却不用溪流中的水,而是取来一个大木盆,亲自挑水注满。
虞音搬来两把竹椅,慵懒地倚在其中一把,双腿闲闲搭在另一把上,信手拈着蜜饯,看思鸿前后忙碌的模样,眉眼间尽是惬意,极是受用。
但见思鸿先将所有衣裙尽数悬于竹竿上,虞音远远唤道,“还没洗呢,你挂起来做甚么?”
“先让衣裙自然垂顺,顺便看一下哪里需要清洗。”思鸿边理裙裾边答,“若只沾了尘灰,便用温水轻浣即可,免得洗坏,伤了衣料。”
虞音听不到半截,早已不耐烦,“啊,你倒是专业。”
思鸿听得夸赞,精神更振。待所有裙子挂妥,木盆中温水已备,便逐件检视清理。每每洗后他不用力绞干,只轻压去水,便将湿裙子悬回原处,任其风干。
洗至第三件时他才发现,原来这差事并不难,心中暗道,
“这些裙子都干净的紧,多数是途中压出褶痕。看来不出一个时辰便可完工,届时到了正午,刚好晾晒,还不能晒太久,待水汽稍散便要转去阴凉的地方。”
虞音又问道,“你怎么不绞干水再晾?”
思鸿回道,“这料子极是矜贵,若使劲绞拧恐伤纹理,到时你穿就走形了。”
“喔。”虞音吃下两颗蜜饯,又道,“我平时倒没在意这些。”
思鸿向她这边笑道,“既然要做,便要做到最好,主人的裙子怠慢不得。”悬起手上那件,续道,
“这些裙子都很干净,比想象中好打理许多。”说着又凭空嗅了嗅,只觉周遭已尽是听风崖的香气。
“嗯。”
待洗到第六件,虞音又问他,“是不是该换水啦?”
其实盆中清水尚净,但为让她看得舒心,思鸿仍来回跑了七八趟,将木盆重新注满,之后每洗过五件裙子,便换一盆。
如此直忙到巳时末刻,方理毕所有衣裙。
他用卷起的衣袖擦了擦额间,来到虞音身前,望着她憨憨一笑。
虞音抛了颗蜜饯给他,“此地唤作雪诺城,可此时气温倒与江南没甚么差别,冬天可下雪么?”
思鸿应道,“冬天是下雪的,而且雪很大,往往积数日不化。”
“喔。”虞音顿了顿又道,“听风崖却少见这般雪景。”
思鸿笑道,“主人今年冬天要在哪里酿雪水?我们一起酿好不好?”
“如果这里雪很大,那自然在这里比较好,主要看你甚么时候办完事呀。”虞音轻抚裙裾,忽又拍了拍膝头,思鸿会意,蹲下身替她捶腿。
“那钱塾捻的底细,昨日可曾问明?”
思鸿手上不停,回道,“昨日来时身子发冷,头昏脑涨,倒是忘记问此事了。”
虞音斜睨他一眼,轻笑道,“那你来这里做甚么的?”
“我晚间确是好了许多,但见众人都已歇下,今早…今早…”思鸿想说今早原是要问清楚的,可却没说上话。
“怎么?那你是在怪我了?”
“不敢,不敢。”思鸿低声道。
“是不敢,还是没有?”虞音问道。
思鸿回道,“是没有。”
他见虞音听到满意的答案这才作罢,又道,“横竖要休养三日,即便我今日问清楚那也无用,到时去看看自会知晓,主人你随不随我去?”
“我既然来了,自然是要随你去的,不然你把我供在这养着?”
思鸿被她逗笑,唇上痛了下,说道,“那也未尝不可。”
虞音轻拍他后脑,又道,
“说起查案,你近来武功怎生退步这般明显?还不如咱们见面时呢。那日狄万里出手,你为何不躲?我记得你轻功不差的。”
思鸿听后一惊,回道,“他…他出掌太快,我刚要躲便中了一掌”
虞音想了想,连自己也未必是那人对手,确实有些难为他,说道,“平日须勤加练功,你庄上武学典籍这么多,为甚么不练?”顿了顿,又道,
“你不好好习武,以后怎么做我仆从?人家都带着武林高手在身边,你却还要我来保护,虽然我也不介意。”
思鸿听她这么说,心中甜暖,不由又是一笑。可方才已经把唇上伤口弄裂,此时更是流出血来,
“哎呦!”他皱着眉紧紧闭了下眼睛,极是痛苦。
虞音急忙移开双腿,扶他坐在对面椅子上,查看他唇上伤口,温言道,“又流血了,怎么咬的这么严重,我去给你配…”
她话说一半,忽然见到那伤处的齿痕,并非是思鸿的。
晨间时较为严重,是以她没看清,此刻伤处血迹都被思鸿吃掉,那两排齐齐的牙印,不是她的又是谁的?
想到此处,虞音倏地站起身,怔怔的看着思鸿片刻,垂首快步自他身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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