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顿了一下，俯身道：“儿臣知晓父皇的苦心，为帝王者，断不可有掣肘，亦不可一时冲动，做出有失体统的事来。”

“不止，你不顾禁令救下顾家小子，一，有伤律法的尊严；二，苏家与顾家向来不睦，可两家对你到底忠心，顾家那小子这次是他自己上了人家的当，本来罚一罚便也过了，你可倒好，众目睽睽之下偏袒顾家，苏家能乐意吗？”武帝看着太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儿臣知错，是儿臣欠考虑了。”太子撩起衣摆向君父认错。他这次确实是冲动了，可苏家当时是冲着废了顾客的筋脉下的死手，顾客是武将，他若不下场，顾客这辈子便算是完了。这世间之事，本就有得必有失，他做事欠妥，却也不后悔。

“你向我认错有什么用？下去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

——

平康十七年，暮春，近来京城人心惶惶，陛下发落了好一批贪官污吏，其中不乏有出身世家大族之人，最令人感到震惊的，莫过于身为开国六功臣之一的陈氏，不过数月之间，抄家流放，几十代人兢兢业业建立起来的高楼如同梦里黄粱，顷刻倾覆。

武帝开始了他大刀阔斧的改革，首当其冲的，便是吏治。

起先，武帝与太子将精力投入到了设立奖励惩罚机制上去，以官员的业绩论功行赏，可越改越不对劲，官员对于业绩的热情并不高昂，反而秉持着得过且过的态度，处理政务仍旧懒懒散散，敷衍了事。

武帝觉出不对来，想换个方向，可换哪个，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

改革陷入胶着，拂轩的一句话点醒了武帝：“既然官员无用，为何不换，留着他们有何益处。”

七郡王满意地看了眼自家儿子，他儿子就是聪慧。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武帝恍然大悟，春闱刚过，选上来的人没几个，武帝当然知道其中不乏有那些世家的手笔，但现在不是动他们的时候，思索片刻，立即吩咐召左相与右相进宫议事。

御书房内，武帝说出开恩科后，右相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说道：“陛下三思，近来种种措施下，朝堂上已呈欣欣向荣之态，再者，此番改革，本就针对吏治，若是再开设恩科，怕是会令朝堂上下如同风声鹤唳一般，先前的努力怕是会付渚东流啊，请陛下三思！”

对于右相的一番慷慨陈词，武帝表面并未有所表示，转头又问左相怎么看。

左相出身寒门，是当今一手提拔，不似右相一般出身苏氏，关系盘根错节，她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无手足，所以她可以干脆的说出：“大康之弊病，一在于四方之敌，此为陛下来日所建之武功；二在于官僚冗杂，行事效率低，此为陛下今日应建之文治。臣以为，官员任职时满一年未有功业者，可斩！”

左相知道，伴君如伴虎，何况自己面对的是一位有着雄才大略的君王，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能走到今日，从寒门学子到与世家大族分庭抗礼，全靠这位陛下的扶持。所以她在赌，她赌这位陛下的心远不止于改革。

“朕觉得左相说的很对啊。”

左相知道，自己赌对了，在这场与右相的博弈中，她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