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他总会毫不吝啬地夸赞我、鼓励我。

每当我画画的时候，他总会在我身后静静地凝视着我，似是在透过我怀念着什么。

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是我18年来最幸福的时光。

这段日子，我可以毫无顾虑地画画，肆无忌惮地创作，没有人会在我耳边说着那些不好听的话。

我也曾因为别人的“画画能有什么出路”，“会画点东西就觉得自己是大画家了”，“我看他以后得饿死自己”之类的话语而动摇过。

无数次我都在想，我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

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人在没有人认可的道路上一意孤行。

直到秦先生的出现。

我这才惊觉，原来在这条一意孤行的路上，我不是一个人。

日子过得飞快，开学的日子来了。

我竟忽然生出了几分不舍。

秦先生开车将我送到校门口，见我迟迟没有下车，诧异地挑了下眉：“怎么，是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我掏出速写本，在上面写道：【如果秦先生有什么烦恼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是个很好的听众。】

我知道秦先生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样。

半夜的时候，我总是会看到秦先生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盯着我的画发愣出神。

每当这个时候，他周身总会弥漫着一种白天没有的孤独、惆怅、压抑的氛围。

这和白天那个温柔的他完全不同。

我想着，或许他有什么烦心事，会需要有人倾听。

秦先生看着我写出来的话愣了一瞬，随后低声笑了起来。

他又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笑道：“知道了，快去吧，小朋友。”

我有点不服气，我已经18岁了，是个成年人了。

可秦先生似乎总是拿我当小孩子对待。

不过也是，毕竟他比我大了整整十四岁。

但我内心却很不开心。

因为我意识到，我似乎对秦先生有了些不一样的情愫。

大学舍友对于我是聋哑人这件事倒是没有歧视，反而跟我说话时会刻意放慢语速，以便我能更好地听清。

当然，我也会收获少数不太友好的目光。

但我并不在意，这比起以前在福利院里受到的白眼，算不上什么。

上了大学我才发现，曾经我引以为傲的绘画水平，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够看了。

同学们大多从小接受专业的绘画训练，他们的基础功底很扎实。

而我比起他们，更像是半路出家。

小时候在福利院，全凭着一腔热爱绘画。

后来有了秦先生的资助，这才有了专门的老师来教我绘画。

但小县城的教育水平终究有限，比不过大城市的优质师源。

我的绘画水平在小县城里算得上是佼佼者，到了大城市却似乎泯然众人了。

看着身边的同学，刷刷两笔就能勾勒出精准优美的轮廓。

而我对着空白的纸，竟第一次无从下笔。

我再次开始怀疑，当初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

或许我也应该像那些人说的，找个吃香的专业，以后好有份稳定的工作，而放弃这个所谓的、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梦想。

我可能就应该老老实实地读个普通的专业，找份普通的工作，普通而又平凡地活下去。

梦想这种东西，本就不是我这种人该肖想的。

那一天的课堂作业，我交了张白纸。

意外的是，第二天秦先生便来找我了。

看见许久未见的秦先生，我忍不住鼻头微微发酸。

秦先生似乎看出了我的异样，没有开口，只是习惯性地揉了揉我的脑袋。

他开着车，我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