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少女永远张扬热烈，秦臆博笑起来时眉眼弯弯，阳光似的晃得人睁不开眼，叫人见了就忘不掉。

高中生活枯燥得像隔夜凉白开，尤其在奥数班，分数是压在学生头顶的大山，每张试卷都像悬着把凌迟的刀。

九班是出了名的差班，课上永远闹哄哄一片，骰子声、游戏音效混着窗外的蝉鸣，比谁嗓门大似的吵得人头疼。

直到那次月考，秦臆博在考场里找座位时，撞见了邻座戴耳机的少年。他垂眸盯着草稿纸，周遭喧闹仿佛与他无关，自成一方寂静天地。

她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发尾扫过泛红的耳尖：“我叫秦臆博，秦汉的秦，臆想的臆，博士的博！你叫什么呀？”

“周焕。”

少年抬眼，琥珀色瞳孔里闪过一丝不耐，却在触及少女亮晶晶的眼神时，化作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

“听什么歌呢？”她凑近了些，“怎么不说话呀？周焕？周焕——”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名字，被她喊得像撒了把跳跳糖，在燥热的空气里噼啪炸开。周焕莫名觉得耳根发烫，连窗外蝉鸣都变得柔和起来。

“周焕，你是哑巴吗？”她气鼓鼓地攥紧拳头，腮帮鼓得像小兽，偏生睫毛扑簌簌的，像振翅的蝶。

还挺可爱的。

周焕抬头，正欲说些什么，可是该说什么呢？于是，他只是低着头淡淡提醒一句。

“老师来了。”

年轻教师抱着试卷进门的瞬间，教室里总算安静下来。周焕看着少女慌忙翻开答题卡的背影，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答题卡姓名核对好，禁止抄袭，违者零分。”老师的声音混着蝉鸣落进耳朵，秦臆博在姓名栏一笔一划写下名字，忽然听见旁边传来极轻的一声笑。

她转头时，正看见周焕低头在草稿纸上画圈，阳光斜斜切过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周焕忽然觉得，这个夏天的蝉鸣，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胳膊突然被笔尖戳了一下，秦臆博转头时，正看见周焕垂眸盯着草稿纸，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悄无声息地勾走了她扔在地上的纸条。

——周焕，给我抄抄。

末尾还画着个嚣张的小太阳。

她本想换个目标，可扫过周围——左边趴着睡觉的男生课本下压着小说，前排女生正偷偷涂指甲油，全是平日里和她一起翘课打游戏的“战友”。目光转回来，还是觉得那个总戴着耳机的少年更靠谱些。

纸团接二连三地砸在周焕课桌边缘，发出细碎的“噗噗”声。他捏着被揉皱的纸条，余光瞥见少女眼巴巴的模样，突然意识到如果再不理会，下一秒整间教室都会知道他们的“秘密”。更要命的是，按这所学校的分班规则，下次考试八成还会和她坐在一起。

“咳咳。”

他刻意压低声音，喉结滚动时带出闷响。寂静的教室里，这声咳嗽突兀得像块石子砸进深潭，连窗边打瞌睡的男生都猛地抬头。

秦臆博攥着纸团的手指骤然收紧，却见周焕若无其事地把试卷往桌角挪了半寸。她眼睛瞬间亮起来，笔尖在答题卡上飞速游走，也不管答案对错，反正那些函数公式在她眼里都像天书。

“还有两分钟，抓紧时间。”年轻教师扫了眼稀稀拉拉答题的学生，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在这个全年级垫底的考场，她早对各种小动作见怪不怪。

收卷铃响起时，周焕抱着一摞试卷起身，经过秦臆博座位时，忽然俯下身。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少年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别抄错名字了。”

周焕双手将试卷码得整整齐齐，恭敬地递给讲台前的老师。转身时，却发现原本热热闹闹的教室早已人去楼空。阳光斜斜地洒在课桌上，照着秦臆博遗留的半块橡皮，泛着淡淡的粉色。桌椅间空荡荡的，唯有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仿佛刚刚那个叽叽喳喳、追着他要答案的少女，只是一场夏日幻梦。

“秦臆博。”周焕小声念着这个名字。

嗯，挺好看的名字。

……

空调外机在盛夏的日光里轰鸣，将奶茶店的玻璃震得发烫。秦臆博一屁股跌进卡座，发尾扫过贴满便签的墙面，撞落两片泛黄的许愿条。

“救命！考场里的风扇转得比蜗牛还慢！”她抓起张琪的杨枝甘露猛灌一口，冰沙混着椰果在齿间爆开凉意。

“少装蒜。”张琪戳破吸管包装，挑眉盯着好友发红的耳尖，“我看你热的不是天气，是偷看邻座帅哥答案时太紧张。”纸团精准砸中秦臆博肩头，“老实交代，周焕给你抄了多少？”

奶茶杯在桌面划出湿润的圈，秦臆博鼓着腮帮子辩解：“就...就瞄了几眼选择题！”想起考场上周焕故意将试卷挪向桌角的动作，她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的水珠，“谁让他写字那么快，唰唰几笔就写完了！”

“得了吧！”张琪笑得前仰后合，珍珠在吸管里发出“咕噜噜”的抗议，“你扔纸团的架势，差点以为你要把答题卡飞过去。”她突然凑近，睫毛在奶茶杯上投下细密的阴影，“不过说真的，你就不怕他乱写答案坑你？”

“那我怎么办？”秦臆博整个人瘫在黏腻的塑料桌面上，活像滩化掉的草莓冰淇淋，“难不成你觉得我还能抄谁的？抄你的吗？”

张琪笑得直拍桌子，珍珠奶茶溅出杯沿：“就算他故意坑你，就你那成绩还有退步空间吗？上次月考数学七分，现在就算全选C都能算进步！”

“拜托拜托，有你这么损姐妹的吗？”秦臆博气鼓鼓地踢了踢桌腿，马尾辫随着动作晃得厉害，“咱俩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错了错了！”张琪连忙举起双手投降，把新点的杨枝甘露推过去，“这杯我请！消消气！”

秦臆博咬着吸管，思绪又飘回考场。阳光斜斜切进教室，周焕低头答题的模样被镀上金边，沙沙的书写声比蝉鸣还清晰，没几分钟就写完了整张卷子。

“要不是我妈这次下了死命令，我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她突然坐直身子，眼睛亮晶晶的，“但我信帅哥！”

“碰一个！”

俩位少女在嘻嘻哈哈中碰杯，青春的故事也就此拉开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