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座院子呈品字形,前面打头的是酒楼,我做了匾额放上去,这是解忧楼——这是整个酒楼的名字。要去后面两座院子必须要经过解忧楼,左边院子是赌坊,取名是千金馆。右边是乐馆,我起了个很俗气的名字:添香馆。
院子的墙壁全让人涂成了红色,工匠们是价值不菲的椒泥和墙,墙壁上还能散发出淡淡的植物香味。院子里的地面全铺上鹅卵石,这样下雨客人就不会踩到泥土。院子里我还叫人移植了三棵桂花树以及很多小盆兰花摆在墙角,每栋楼的外面都挂了若干个防水灯笼,这样就算夜晚,这里远远看上去也是灯火通明。
田升跟着我走进去时,发出了宛如乡巴佬进城一样的感慨,他一上午都没说出话来。硬件设施已经全部到位,解忧楼里的酒单和菜单还有伙计全部已经安排好。
千金馆里的布置我着实花费了一番心思,在现代时只有去澳门旅游去过一个赌场,按着印象中的装修,千金馆里布置得犹如现代电玩城一样,每个游戏台相差三米左右,在千金楼我开设了庄家,比起这个时代的赌场,我又增加了套圈和猜单双猜大小这些游戏,每个游戏的吧台都派有一名伙计坐庄。
至于添香馆,里面是厢房最多的,这栋楼的设计也最繁琐。里面是一个回形,中间是一个很大的舞台对着屋子的天窗,舞台后面是楼梯,我做了幕布将楼梯遮住,表演节目需要从幕布后面上场。舞台周围有流水环绕,因为这里没有玻璃琉璃之类的,天窗只好空着,下雨时这个舞台没法用,雨水会打到舞台上然后流到下边养着金鱼的水渠里。一楼全是雅座包厢,每个包厢都有比较厚重的木门,木门是推拉的,想开门又不想让人看见只需放下帘子就好。二楼则是厢房若干,十七个姑娘全住在上面。
至此田升的工作已经全部完毕,剩下就是该我出场了。
找到一日休沐,我特意抽空来会一会这十七位姑娘,每次来这里我都把自己的脸包裹的严严实实,今天也不例外,一个硕大的斗笠将我的脸遮了起来。
夏福已经提前住进来好几天了,我到了添香馆,他脸上罩着一块蒙面布,领着那十七个姑娘在门口排排站好,我突然有了种小领导视察的感觉。
“进去说吧。”我说,夏福就在一楼找了最大的一间包厢出来。
这些姑娘看着我,有惊讶但是更多的是惶恐,大概看我太矮在猜测我的年纪。夏福很了解我的行事作风,我还没开口询问,他先让这些姑娘报上自己的姓名年龄。
最大的女孩叫穆鱼,是从魏国来的罪俘,十九岁。最小的叫汲穗,才十二岁。我只记住了这两个人的名字,其他人的名字都太过拗口,实在记不住。
“你们在这里,不是来干苦活的。”斟酌了一下,我和气的说:“夏老板应该已经跟你们说了你们各自的活计,我们这里不是娼妓馆,你们在这里无需献媚讨好,你们是……艺术工作者,所以我现在要给你们每个人一个艺名。”
她们都面面相觑,似乎听不明白,还是最大的那个问我:“主人的意思……是赐给我们新的名字?”
我点点头,看着这十七位小美女,略略一思索脑子里就有想法了。
那两个弹琴的分别叫抱琴和挽琴。唱歌的五个人是风奴,花奴,雪奴,月奴,星奴。十个舞娘分别是:阿招,阿财,阿进,阿宝,发儿,家儿,致儿,富儿,吉祥,如意。
按照高矮排下去,名字大批发,我说:“你们一定要牢牢记住自己的新名字!”
因为除了抱琴和挽琴,我目前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你们要是不记住,我更不可能记住了。我正沾沾自喜呢,她们都一齐跪下:“多谢主人赐名!”
除了抱琴,我记得她的本名,是叫穆鱼,从魏国来的里面年纪最大的女孩子。她虽然也是跪在地上,却是挺直了腰杆,并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开口。
她说:“我不喜欢抱琴这个名字,我叫穆鱼。”
夏福当即冷言呵斥:“你只是一个奴隶,主人赐名,你应当感恩。”
穆鱼只是神色自若的昂着头,带着淡淡的倨傲,她没有说话。我愣了足有好几分钟,其实我给她们起名就是为了方便好记,没有旁的原因,我道:“人的名字是父母给的,你愿意叫穆鱼就叫着吧,我给你们取名只是为了方便区分,没有不尊重你们的意思。呃,其他人呢,如果不喜欢我起的名字,可以不用,仍叫回你们的本名。”
寂静半晌,其他女孩子们都低下头不说话。没办法,我道:“那我就默认你们同意我改的名了,除了穆鱼。”
她们仍然不敢说别的,只是重复了对我的感谢。我敲定:“那你们就叫新名字,不管过去如何,既然来了我这里,大的不敢说,但是让你们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我需要你们一心一意的为我做事,我可以许你们五年之后的自由。五年之内我需要你们的忠心,五年之后无论想去哪里,我都会应允,你们可以做到吗?”
她们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穆鱼嘴唇阖动:“当真吗?”
“君子一言九鼎。”我看着这群可怜的姑娘,庆幸自己取消了娼妓馆,当时想开娼妓馆不过是在电视里看多了妓院的桥段,以为说开就能开,若真正实施,恐怕我此刻面对一屋子的姑娘们,只怕会感到羞愧。即便是在古代,我还是保留了一丢丢的道德底线的。
穆鱼终于弯下腰,伏在地上:“穆鱼愿效犬马之劳,望主人一言九鼎。”其他人也紧跟着她之后,纷纷伏在地上。
穆鱼伏下身的这个动作特别好看,带着女人的柔媚,有些把我看呆了。
我咳了一下,觉得有些不自在,忙让他们起来:“以后不要叫我主人,叫我……大掌柜!”
“今天来这里,一是见一下你们,二是想看一下你们的才艺,我好方便写策划案。”我没有注意措辞,不过她们能不能听懂并不是那么重要。
于是乎,整整一下午,我仿佛观看选秀的评委老师一样。看完她们的表演,我得出的结论是,这十七个人其实是都能跳舞的,只是现在的舞蹈实在太单调了,不像后世的舞蹈有那么多技巧。其中跳舞最好的是阿宝,可能因为年纪最小的原因,身体格外柔软。
唱歌的这五个人,水准都一般,声线不错,这个我没有办法训练,只能在曲子上下功夫了。穆鱼会古筝和古琴,演奏水平上等,是可以办小型音乐会的那种,但是比起上次在酒肆里听见高渐离的乐声,还是差了不少档次。挽琴会弹箜篌,水平中上。
我敲了敲桌子,陷入沉思,添香馆该做成什么经营模式呢?嗯,值得深思,是歌舞团呢还是歌舞剧呢?回去得好好策划一下了。
“公子?”夏福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听到。
我猛地回神:“怎么了?”
他给我端了一盘糕点:“好几个时辰了,吃点东西垫垫。”
我道不饿,让他自己吃。刚刚想事情这会儿功夫,女孩们也没敢出声,我将阿宝叫上前,问到:“你能编舞吗?”
阿宝小小的一只,皮肤很嫩,眼睛大大的,看着很卡哇伊。她说:“阿宝会萦尘、集羽、踏歌。”
我听说过踏歌舞,其他两支舞大概是现世流行的舞蹈吧,我也不知道,毕竟从前没有接触过歌舞表演人员。
眼见着已经到了傍晚,我道我该回去了,明天的作业我还没有写完呢,这些日子的作业潦草敷衍,浮先生已经相当不满了。
回到府上,家里已经做好了饭菜,项伯正等着我。
匆匆吃了几口饭,回房赶作业去了。
第二日上课眼圈发黑,白生见到我直打趣:“小八你是昨儿一宿没睡吗?”
“白师兄你就别提了,我昨天赶文章到半夜快困死了。”我趴在桌子上,手撑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瞌睡。
“昨天不是休沐吗?”刘交疑惑的发问。
申培就笑了:“这段日子小八似乎忙得很,老是打瞌睡。”
正说着,浮先生和张良就进来了,大家都安静下来。我强打着精神坐直身子,可是上午的阳光一照进来,我的困意顿时来势汹汹,于是要项伯和田升给我打掩护,老师来了把我叫醒,说着我就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耳边是浮先生慢悠悠说话的声音,我半梦半醒,不敢真正睡死过去。太阳逐渐灼热,温度升高,我耷拉着眼皮子,早知道上课前把帘子放下来,这么长时间老不长记性。
正想着呢,帘子就放下来了,是张良。他放下帘子没有去讲台旁,而是在我身旁坐下,他摸了摸我的额头,冰冰凉凉的,好舒服。他说:“最近很累吗?”
一下就清醒了,坐起来,浮先生已经不在了,大家都在草堂里活动,准备吃午饭了。我揉了揉眼睛,我还以为我只眯一会儿呢,原来过了一上午了。
“是有点累,脑子用久了,疼。”我说。
张良问:“你忙什么呢?”
田升偷偷的看过来,做了个“嘘”的动作,我白了他一眼,这小子以为我的嘴跟他的一样呢?我笑了笑:“也没忙什么,大概是秋天到了,季节转换不太适应。”
过了会儿时茂给我送饭来了,夏福去了解忧楼之后给我送午饭的任务就交给了时茂,本想着让李徐来做的,白天我上学时他就在稷下学宫的会客处待一天,也没有别的事要忙。但是考虑到吃完收拾,他好歹是一个小官,做这些不太合适,最后还是让时茂来了。
吃饭时申培忍不住问我:“从前的夏福呢?这几天怎么都不见他了?”
“他去忙别的事了。”我回答说。
申培又突然说:“前几日去东市买墨,看见大巷那边新开了一家又能喝酒吃饭又能赌博还能观赏歌舞的……酒肆。”
“那究竟是酒肆还是赌坊还是乐馆?”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的穆生忍不住发问。
“周围的人说是一家酒楼,名字叫解忧楼,不过我看到那里大门紧闭,还没有进客。”申培说,田升脸上神情立即变得激动,他想说话但看了我一眼,又将说话的冲动咽了下去。
“解忧楼,”白生说:“主人很是意思,不知是何方神圣,你有问这楼何时开吗,我们到时去那里看看啊,肯定很有意思。”
申培摇摇头:“忘记问了,下次再去东市的时候我一定问问。”
“解忧楼,解忧,排解忧愁……”张良想了一阵,突然对我说:“听着与忘忧馆有点相像,你还记得那里吗?”
我点头,自然记得,在那里我与韩非张良一起对饮。张良带着淡淡的笑意:“忘和解是两个意思,忘忧是逃避,解忧是面对,一字之差却是截然不同。”
刘交神往:“倒是有些想见酒楼的主人,一定不是寻常商人。”
我囧了一下,你们也太会解读了,我只是想到曹操的那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而已,并没有想那么多。就出神了一会儿,他们的话题已经换了好几波,我听见白生相邀:“今天下学一起去郊外钓鱼?”
我摆摆手:“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然而项伯和田升都很有兴趣,兴致勃勃的想拉我入伙,我晚上还要写歌呢,哪有空和你们玩。到下午放学,除了我大家都去了城郊,他们兴冲冲结伴而去,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六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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