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那句“一舞动京城”的赞誉犹在耳边,随之而来的旨意却如同惊雷,炸响在长春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才人苏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更兼才艺卓绝,一舞倾城。特晋封为‘柔嘉嫔’,赐居绛雪轩。钦此——”
吴公公宣旨的声音带着谄媚的笑意,目光在苏落那张殊丽的面容上打了个转。
嫔位!直接从未侍寝的才人越级晋封为嫔,还赐了封号“柔嘉”,这恩宠来得太快,太不寻常!殿内侍立的宫人皆面露惊色,偷偷觑着皇后的脸色。
苏落跪在地上,接旨的手微微颤抖。晋封?她心中并无半分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压迫感。这并非恩宠,是架在火上烤!
然而,更让她心沉谷底的,是吴公公随后压低声音补充的一句:“皇上口谕,今晚,柔嘉嫔……侍寝。”
侍寝!这两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苏落的心脏。她猛地抬头,脸色瞬间血色尽失。
几乎是同时,她听到身侧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指甲断裂的脆响。
苏落下意识侧头,只见沈清凰依旧端坐在凤座上,姿态雍容,面色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道晋封和侍寝的旨意与她毫无干系。唯有她放在扶手上的那只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修剪整齐的指甲,竟生生掐入了坚硬的紫檀木扶手之中,留下几道清晰的凹痕,一丝鲜红的血珠,正从她紧握的掌心边缘缓缓渗出,滴落在暗红色的凤纹宫装上,洇开一小片不易察觉的深色。
娘娘……
苏落的心像是被那只流血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娘娘此刻的平静之下,压抑着怎样惊涛骇浪般的愤怒与……痛楚。
“臣妾……领旨谢恩。”苏落垂下头,声音艰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吴公公满意地带着人走了,留下满殿诡异的寂静。
宫人们屏息垂首,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沈清凰缓缓站起身,动作依旧优雅,只是那背影僵硬得如同绷紧的弓弦。她没有看苏落一眼,径直走向内室,只留下一句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话:
“都退下。”
苏落站在原地,看着那抹决绝的背影消失在珠帘后,只觉得浑身冰凉。她想去追,想去解释,想去握住那只流血的手,脚步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她知道,这一次,不同以往。皇帝是动了真格,用了如此高调的晋封,将她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也彻底斩断了她所有推拒的可能。
“柔嘉嫔娘娘,请随奴婢来,绛雪轩那边还需布置。”一个内务府派来的嬷嬷上前,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
苏落被半请半架地带离了长春宫正殿。离开时,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紧闭的内室门扉,心中一片荒凉。
内室。
沈清凰背靠着冰冷的殿门,缓缓滑坐在地。她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几个月牙形的伤口和凝固的血迹,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胸腔里翻涌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和一种近乎灭顶的恐慌。
晋封?侍寝?
他竟敢!他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抢她的人!
那支碧玉簪还静静躺在妆台上,提醒着她不久前苏落那惊艳的模样。她本该是独属于她的光芒,如今却要被那个人……玷污?
不行!绝对不行!
沈清凰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厉色。她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沉下的暮色。
上一次,她让落儿去,是笃定落儿有办法应对,也是权宜之计。
但这一次,她不能再让落儿去承受那份屈辱和危险。皇帝的耐心是有限的,上一次的“意外”不可能再发生第二次。
她必须做点什么。
立刻!马上!
沈清凰走到书案前,动作快得几乎带风。她不再犹豫,提笔蘸墨,在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飞快地写下几个字,然后将其封入一个更小的铜管内。
“周嬷嬷!”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内室低唤。
一直守在暗处的周嬷嬷如同鬼魅般出现。
沈清凰将铜管递给她,眼神冰冷如刃,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不惜一切代价,在落儿被送入养心殿前,把这个送到‘锦绣轩’。告诉他们,计划提前,就在今夜!”
周嬷嬷接过那小小的铜管,感觉重逾千斤。她看着皇后眼中那从未有过的疯狂与狠绝,心中一凛,知道已无转圜余地,郑重应道:“老奴,万死不辞!”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缓缓笼罩了皇城。一场更大的风暴,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悄然拉开了序幕。而风暴的中心,是那个被冠以“柔嘉”封号,却身不由己,命运悬于一线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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