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

【棉花糖：？】

【Y：？】

【棉花糖：？】

【Y：？？？】

【棉花糖：？？？】

死一般的沉默后，裴允盯着这行字，手指僵在键盘上，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他缓缓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机屏幕里的网友ID，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裴允的大脑正在飞速处理这个荒谬的信息——那个整天在游戏里对自己撒娇的人，居然是个男人。

男人为什么喊裴允老公？

男人怎么会喊男的老公？？

男人怎么会给自己起名棉花糖？？？

“你是男的？”裴允的声音很平静，事到临头，他此时的语气有一种莫名的死感，“开个麦我听听。”

【棉花糖：还要开麦吗？】

“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是男的女的？”

聊天框整整一分钟没人说话，直到裴允催促，对面才不情不愿地发来一条消息。

【棉花糖：哥，我声音不好听……】

游戏搭子怎么了？

阮寻好疑惑。

男的怎么了嘛？他自己不也是男的吗？

【棉花糖：你干嘛这么凶啊？】

【棉花糖：男的怎么了，我不是你最忠实的小弟了吗？】

【棉花糖：难道你要抛弃我带别的小弟！】

【棉花糖：不要啊哥！！】

裴允看着棉花糖这几行字，心情极为复杂。

从前他以为对方是女孩，他通通把这些当做撒娇，但是现在性别一换，裴允只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男的撒什么娇？

男的为什么要对男的撒娇？

想到这里，裴允的声音变得越发危险：“你到底开不开麦？”

“……”

为什么一定要开麦？

阮寻瞪大了眼睛，还是有点不愿意。

犹豫了好一会儿，看在Y带他上分了一个多月的份上，阮寻最终还是摁下语音键。

一阵窸窸窣窣的杂音后，一个清亮的男声小心翼翼地响起。

“哥……早上好？”

这声音带着点软糯的鼻音，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做错事的小动物在讨好主人。

完全不是裴允想象中粗犷的声线，反而……有点可爱。

裴允沉默了。

他想起之前游戏里，这个声音用文字撒娇说“哥带我上分”，用文字发“呜呜呜”，用文字喊“射手大人666”。

不对，他在想什么？

“你……”裴允深吸一口气，“为什么装女生？”

“我没装啊！”对面发过来的声音顿时急了，“我资料卡性别填的男！ID是因为我喜欢吃棉花糖！你也没问我到底还是男的女的，我以为你知道！”

“你主页明明没有性别。”

“咦，这样吗？”对面的男生比裴允还疑惑，“我才知道，怪不得匹配总被人喊姐妹。”

“……”

裴允突然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要是此刻更清醒一点，还能发现网友的声音和他最近一起拍戏的演员的声音一模一样。

然而此时裴允被气昏了头，什么都想不到。

手指摁在麦克风图标上半天，死活说不出来一句话。

一分钟后，裴允忍无可忍地闭上眼，直接退出游戏。

*

低气压持续到了片场，今天见过裴允的所有人都不敢和他搭话，光是走到他身边直径范围内两米都被冻得遍体生寒，只有李川胆子大，问他怎么一副被人甩了的样子。

“你眼瞎？”裴允冷冷地看向他，“只有我甩别人，没有人甩我。”

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难不成真的被人甩了。

没想到大明星还有这一天。

李川突然非常好奇对面到底是何方神圣，但看到裴允确实心情很差的样子，还是闭上嘴。

作为全剧组的财神爷，李川并不敢触裴允霉头，正要提前离开化妆间，就看到阮寻带着早餐来出妆，身后跟了他的助理。

“导演，吃过早餐了吗？”

阮寻对于导演的认可很高兴，当天被通知时就写了一篇小作文感谢李川，又和李川打了半小时电话，眼睛都哭红了，被杨杨和李格拉着安抚了好久。

李川对阮寻的印象很好，第一次见到阮寻时，觉得他外形条件好，性格也温和，最重要的是，竟然演得不错。

年前试镜时，在男三的候选人里，阮寻并不是演的最好的，可李川就是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很特殊的气质，和制片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要他。

当时的李川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留阮寻，直到那天阮寻和裴允定妆照出来，他才隐约摸索到一些。

阮寻整个人的气质和男二张珉很像。

现在楚嘉云出事，李川几乎是无缝衔接了阮寻，不用再去找新演员磨合，看当初的选择确实有先见之明。

“吃过了。”李川笑着说，“期待你今天的发挥。”

阮寻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和李川说完待会儿见后，阮寻刚要踏进化妆间，就看到一抹让他心跳加速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今天要拍的戏份通告单已经出来了，是两人初相识的几场戏内景戏，张珉和林书彦起初关系并不好，张珉为人嘴甜圆滑，做的是保险工作，上来就找林书彦卖保险，被林书彦无情地拒绝。

“裴哥……”

阮寻和裴允打招呼，裴允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嘴都没张，只是点了点头，就脚步不停地离开了化妆室，阮寻嘴里的“早上好”甚至都没说出口。

李格跟在阮寻身后，目睹了裴允的脸色，没忍住小声嘀咕。

“卧槽，好吓人的表情。”

阮寻没听到李格的话，站在原地看着裴允离去的背影，低落地抿了抿嘴唇。

又是这样，还是很冷酷，一点都没变化。

好难接近哦。

都已经演过借位吻这么亲密的戏了都不搭理自己吗？

阮寻很烦恼。

早上Y也不知道突然发什么颠，给他发消息也不回，人就这么莫名其妙下线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

……

裴允的低气压持续了很久，正式开机后，才缓解了些许。

张珉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箱在搬家公司的帮助下入住，和独自搬家的林书彦打了个照面。林书彦冷漠木讷，对张珉热情的示好爱答不理。

“林先生，你妻子没和你一起？”张珉笑得开朗，一边和大房子最里侧的房东聊天，一边给林书彦递他落在地上的雨伞，“我老婆今天工作忙，我来负责搬家，我是男人嘛，自然要多承担点。”

林书彦和他打了个招呼，没回答。

张珉上下打量林书彦的穿着，视线一转，看到他房门口的名牌鞋，又见缝插针地透过门缝窥看他屋子里的摆设，被林书彦当场抓住。

“你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随便看看。”张珉年纪小，会来事，立即告诉林书彦自己是干保险的，今年业务一般，如果他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自己。

“不需要。”

“没关系哥，不强求。”张珉顶着一张漂亮脸蛋，说着极为市侩的话，一口一个林哥。

……

“咔。”

短短几分钟初见的戏，这是李川今天第三次喊停。

阮寻听闻背后冷汗一冒，立即转头看向摄像机后的导演。

“阮寻走位有问题，刚才摄像教你的不记得吗。”李川拍起戏来非常龟毛，曾经以为他好说话的模样仿佛根本不存在，训起人来丝毫不给面子。

“你这么怕裴允干什么，你俩第一次见面互相不对付，你要市侩要圆滑，不要谄媚，怕成这样后面怎么拍，好好分析人物心理，好好演！”

阮寻立即滑跪：“抱歉导演，我的问题。”

“还有你，裴允，你到底在气什么？”李川说，“把对手戏演员吓死了你给我找一个新的？摆脸色给谁看，怎么你咖位大你最牛是吧？”

阮寻小声辩解：“我没被前辈吓到……”

裴允：“你扯我做什么，林书彦的性格不就是这样，那你说怎么演。”

确实没什么问题。

就是太凶了，不像律师，像杀手。

没想到走戏时发挥得很好的两人，到了正式开拍一个比一个能出问题，一整天下来，李川皱着眉看监视器里的画面，能用的素材少得可怜。

李川作为导演的权威在正式开拍的第一天展现，拍摄结束时又指着两人骂了一通，完全不留情面。

“明天还是这个鬼样子别演了。”李川拍起戏来六亲不认，摔下剧本就招呼工作人员收拾走人，“裴允你别以为你演得好，今晚回酒店好好琢磨剧本，不琢磨好别来。”

……

根本没想到会这样，阮寻感到非常抱歉，认为是自己导致裴允状态不佳，还被李川指责，接过李格的纸巾擦拭额角的汗，跟着裴允屁股后面道歉。

“对不起前辈，是我的错。”阮寻说，“我干扰了你的发挥，总是走错位置，今晚我就问导演要监视器的视频来练习走位。”

裴允心情很差，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质疑业务能力。

“和你没关系。”

确实和阮寻无关，是他自己的问题，但裴允并不想在阮寻面前解释，闷头往保姆车走。

“对了前辈，我们加一下微信可以吗。”阮寻鼓足勇气，在裴允身后开口道，“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能不能找你请教一下？”

很没有眼力见的一番话，阮寻借口自己没经验，自顾自的要说加裴允微信，却没看出来今天裴允心情不佳。

迟钝的仓鼠不小心踩了雷区，裴允脚步一顿，居高临下地转头看他。

“我晚上没有时间。”

阮寻本能地缩了一下：“那……”

“也不喜欢在微信聊天。”

在阮寻的印象里，裴允一直对自己不错，即使只是当成同事相处，也没想过连微信都加不上的情况。

过了好一会儿，阮寻终于反应过来，搞清楚裴允的话，脸色一白，连忙道歉。

“我……我我，不好意思前辈……”

还没等他道歉，李格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小寻哥！”

裴允皱了皱眉，转身离开。

李格则是捧着手机快速朝阮寻走来，和离去的裴允擦肩而过时还不忘低声打了个招呼，最后急匆匆来到阮寻面前，告诉他，出事了。

“怎么了？”

阮寻尚在沮丧，有点走神。

李格似乎是有点说不出口，左右看了看，带着阮寻离开了片场，才打开手机告诉他。

“小寻哥，你的微博小号被人扒了……”李格似乎是不忍心再说下去，犹犹豫豫道，“公司已经撤下热搜了，但裴允的粉丝正在电影官微那里抗议，要求电影换人。”

两人在片场外停车的路边，等待接阮寻回酒店的司机，一阵大风刮过，衣摆被吹起，更显得他身材单薄。

“你说什么？”阮寻瞳孔地震，还没来得及掏手机，就看到一辆眼熟的保姆车，正从他们面前缓缓驶过，因为路口的红灯，停了下来。

车后座窗户开着，裴允眉头紧锁着看着手机，表情不善。

阮寻看到裴允的侧脸，愣了几秒，随后像是终于恢复了知觉，心脏跳个没完，转移自己的视线，身体僵硬地点开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