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缠绵不去。连日的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织成一张张冰冷潮湿的网，将整座都城笼罩在料峭的春寒之下。街巷两旁，那些初初冒头的嫩芽瑟缩着，在寒风中艰难喘息，仿佛随时会被这无情的湿冷扼杀。

寒风从别墅的缝隙钻入，搅动着厅堂内仅存的光源。烛火不安地跳跃，将摇曳的光影投在奢华的餐桌上，映照着中央那方孤零零的雪白蛋糕。空阔得近乎死寂的大厅里，唯有那道瘦削的身影兀自立着。微弱的烛光描摹着少年过分白皙的脸庞，在这幽暗静谧的空间里燃烧，竟氤氲出一种虚幻而不真切的气息。

【叮咚！祝您生日快乐！欢迎进入“美梦成真”无限游戏！我是您的专属系统12321！】

“？”楚江岚眼睫微颤，再次睁眼时，周遭已天翻地覆。他置身于一片数据洪流奔涌的银蓝色空间，无数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屏幕悬浮、流转，跳动的数字与字母如星河倾泻，流光溢彩，交织出强烈到令人目眩的科幻未来感。

【怎么说呢，我们的工作就是实现您们的愿望。可惜啊，有些愿望在清单上排了一辈子也轮不到号，那些未竟的‘心愿’，最终只能随着死者一同归于天国……不过您很幸运！在您23岁生辰之际，您获得了这份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楚江岚慵懒地挑了挑眉，那张俊美的脸庞在蓝光映衬下，轮廓如同古希腊神话中临水自照的美少年纳喀索斯般完美无瑕。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落浓密的阴影，斜飞入鬓的剑眉在银白色刘海的遮掩下半隐半现。高挺的鼻梁下，微显饱满的唇瓣色泽如初绽的海棠花瓣。他语气带着一丝玩味，“你觉得我现在被弄到这个鬼地方，参加什么莫名其妙的无限游戏，是种幸运？”

【哈哈…咳咳，】系统的电子音干笑了两声，【实际上有些愿望过于宏大，比如‘成为世界首富’、‘智商堪比爱因斯坦’、‘徒手搓光刻机’……这些我们暂时还…嗯…】

“哦？”楚江岚漫不经心地抬手，将那缕垂落的银白色长发别到耳后，仿佛为了印证他对这话题的无聊评价，还配合地打了个优雅的哈欠，“所以是你们技术过于低端，跟不上时代步伐？明白了。那么，请送我离开。”

【别别别！等等！】系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急切，【难道您不想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或者超凡绝伦的智慧吗？！想想看！那将是何等光景？！】

“不是刚说实现不了？”楚江岚环视着这片冰冷的蓝屏空间，垂下眼睑，语气淡漠，“况且，我对这些没兴趣。你应该清楚，我生来就是富二代，家里的钱足够我挥霍几辈子了，何必多此一举。”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顶级头脑？门萨俱乐部听说过吗？那里或许更值得我消遣。出口在哪？我现在只想回家睡觉。”

【这…这不应该啊……】系统的声音透出困惑，【可我们的系统商城能实现许多愿望！而且，没有足够强烈的核心愿望是绝不可能被无限游戏选中的！至于离开……】它的语气严肃起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跻身排行榜前十，获得挑战SSS级终极副本的资格，方能离开！】

“这样啊。”楚江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脸上浮现恰到好处的忧虑，他甚至配合地缩了缩脖子，将“怕死”演绎得活灵活现，“但我这么个游手好闲、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富二代，进去不就是给怪物送业绩吗？我很惜命的。”

【您无需担忧！我们系统对新人是极其友好的！】12321连忙安抚，【会赠送一份丰厚的新手大礼包——当然，需要您亲自抽取，里面的道具随机性强，我也无法预知结果……】

“行吧，那就开始游戏。”见12321再也套不出更多有效信息，楚江岚适时结束了这场试探。然而，在这看似神游的间隙，他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从刚才的观察推断，这“无限游戏”很可能并非灵魂投射，而是将他的真身直接拉入了这片数据空间。当然，也不能排除系统力量强大到足以瞬间抽离灵魂。

疑点如藤蔓般缠绕上来。既然系统拥有如此伟力，能将人轻易拖入异空间，面对手无寸铁的新人，为何姿态如此……谦卑甚至急切？

“两种可能。”楚江岚心念电转，“其一，系统需要‘业绩’，许愿者必须留下充当消耗品。其二……”他的思维更深一层，“或许，系统本身也在恐惧？它畏惧那些核心愿望薄弱、随时可能萌生强烈脱离念头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可能达不到某个关键的‘评估阈值’？”两种可能性指向的结果看似相同，但其内在逻辑却有着云泥之别。

【下面，请为了您的生命与愿望——努力存活下去吧！】

【正在为您筛选初始副本……】

【姓名：楚江岚 性别：男】

【生日时间（即登入时间）：12.03】

【武力值：78/100 智商值：96/100】

【魅力值：98/100 生命值：100/100】

【san值：？（非克苏鲁世界观副本通常不予显示）】

“停！”楚江岚原本百无聊赖的神情在看到数据后陡然一变，化作一种被冒犯的严肃与恼怒，活脱脱一个骄纵惯了的二世祖，“凭什么我的魅力值比智商值高？！这是对我学识的侮辱！我的容貌平平无奇，请不要颠三倒四地搞这种善意的篡改。我要求补偿！”

【申诉无效，驳回。】一个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音突兀响起，取代了12321。【接下来将由我，12332号系统接管。副本加载中……】

“？？？”楚江岚愕然瞪大双眼，那个傻白甜系统就这么没了？换了个听起来就刻板冷漠的新系统，他本就糟糕的心情顿时雪上加霜。

【根据您的综合评价，新手副本难度将由E级上调至D级……请做好准备。】

【欢迎来到D级副本——威帝斯精神病院】

【任务类型：解密型

角色卡发放中（不扣除扮演积分）

姓名：楚江岚（威帝斯精神病院患者）

主线任务：逃出精神病院 [进行中]

时限：120小时

难度：D级

背景介绍：您是一名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因被判定“患有”性别倒错症而遭受校园霸凌。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您得知自己罹患抑郁症。】

楚江岚：“？”

“需要角色扮演吗？扮演出色是否有额外积分奖励？”他迅速抓住关键。

【无。】12332的回答言简意赅。

“嗯。”楚江岚了然地点点头，瞬间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富家公子模样。

【直播连接已建立……直播间开启。】

眼前的景象骤然清晰。映入眼帘的是锈迹斑驳的金属车座，车窗玻璃上积满了经年累月混合着泥水的污垢。车身颠簸摇晃。

楚江岚只愣了一瞬，立刻判断出身处一辆明显经过改装、加长的破旧面包车内。车身连接处的凸起胶体显得怪异而突兀。逼仄狭小的空间里竟塞满了十余人，大多身着清一色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尚未完全苏醒。这些崭新的病号服与车内陈旧的肮脏环境格格不入，只在座椅上蹭了些灰尘，显得异常刺目。

最令人不适的是，每个皮质座椅上都套着明晃晃的椅套，上面印着几个狰狞扭曲、仿佛用鲜血书就的大字——“威帝斯精神病院”。

楚江岚深谙在生存游戏中，“出头鸟死得快”是铁律。这是他浸淫各种游戏直播多年悟出的经验。因此，当看到几个自称“老玩家”的人站出来安抚新人、试图建立权威时，他悄然无声地向后缩了缩。

在这个动辄丧命的世界，苟活的第一法则便是：永远不要轻易依赖他人。否则，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那些所谓的“老玩家”，最擅长的就是寻找替死鬼。人心，在这里是最廉价也最危险的东西。

“大家别慌！我叫李甲，叫我李哥就行！”一个尖嘴猴腮、招风耳、满口黄牙的年轻人率先开口，努力做出可靠的样子，“这是我第四次进副本，算是个老人了。D级副本虽然比E级难点，但只要大家拧成一股绳，听指挥，别到处乱碰乱探索，熬到时间结束，就能平安出去！”

楚江岚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无声的嗤笑。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不碰不探索就不会死”？这分明是利用新人的恐惧心理，让他们产生依赖，等真发现线索时不敢思考、不敢行动，然后他再假惺惺地上前“触发”，把探索度全揽在自己身上吧？

既然对方想演戏，那不妨将计就计，把他知道的那点东西都套出来。

楚江岚眼珠一转，清了清嗓子，故意拔高声音，带着一股子纨绔子弟的蛮横：“喂！该不会就是你把我们弄到这鬼地方来的吧？本少爷可不吃这套！什么‘不碰不探索就好’，我看你是想拿我们当探路的小白鼠吧？真可笑！”

“你胡说什么！”李甲立刻锁定了声音来源，目光如同饿狼发现猎物般骤然亮起，死死盯住楚江岚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他舔了舔发黄的牙齿，挤出油腻的笑容：“哟～帅哥，火气别这么大嘛！要不这样，你跟着哥混，哥保你探索度至少过30%！30%的积分收益啊！尤其这还是没商城的新手关……你懂这有多肥吗？”

楚江岚本能地想皱眉拒绝，脸上嫌弃的表情几乎要溢出来：“我拒……”然而，一个诡异的转折发生了。他口中不受控制地吐出了截然不同的字眼：“绝……好呀李哥～”

楚江岚：“？” 内心瞬间警铃大作。

这完全不在他的表演剧本里！难道是……

那该死的角色设定：性别倒错症！

周围投来的惊恐目光如同实质般聚焦在他身上。楚江岚强压下翻腾的胃液，面无表情地任由那陌生的、带着娇嗔的语调从自己嘴里流出：“李哥～人家好怕怕，你可要保护好我哦～”

饶是自诩身经百战、演技精湛的“花花公子”，楚江岚此刻也在心底狠狠翻了几十个白眼。

“嘿嘿嘿…小美人儿…”李甲搓着手，笑容愈发猥琐，“虽然我不好这口，但…也不是不行嘛……”

眼看气氛滑向诡异而危险的边缘，楚江岚嘴角抽搐着连连后退，同时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向窗外，估算着时间。颠簸的面包车速度渐缓，目的地已然在望。最终，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车子停稳。

当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开启时，楚江岚如同脱兔般第一个跳下车，迅速闪身躲到一个远离人群的偏僻角落。

刚才12332似乎提到了直播间？楚江岚低头思索着如何开启。念头刚起，一面散发着冰冷银蓝色光芒、充满科技感的虚拟屏幕便无声地浮现在他面前，与之前那数据横流的空间风格一脉相承。

[主播好！白发是染的吗？太帅了叭！]

[被96的智商值吸引来的，技术流主播冲鸭！]

[技术流 1！不过主播这性别倒错的debuff有点棘手啊，关键看后期刷新的NPC是谁。威帝斯在D级副本里算难度偏高的了。]

“谢谢提醒…”楚江岚刚领教过这病症的威力，心有余悸。他蹲下身，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眼前这座阴森的精神病院。

直播间的观众不算多。D级副本的直播间无需积分购买即可进入，受众鱼龙混杂，不仅有其他挣扎求生的许愿者，甚至可能混迹着一些低阶的居民鬼怪。只是大多数人追求刺激与可看性，更愿意花费积分去高级副本的直播间学习顶尖高手的生存技巧。像威帝斯这样趣味性低、死亡率却高的低级副本，往往门庭冷落。

“都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还不快进来！”一个沙哑空灵，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门口众人的窃窃私语。一名护士站在门内阴影处，招呼着众人。

她的脸乍看之下并无异样，洁白的护士服胸口别着冰冷的名牌“079”。然而，层层叠叠的绷带和纱布紧紧缠绕着她的脖颈与手腕，只露出僵硬的肢体轮廓。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眼睛——空洞无神，如同蒙尘的玻璃珠，清晰地倒映着每一个人的面孔，将恐怖谷效应推到了极致。那沙哑得不似人声的语调再次响起：

“欢迎来到威帝斯精神病院。”

“祝您……治疗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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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威帝斯精神病院（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