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第二节，高歌努力睁着眼皮，手底下的字都快扭打在一起了。

她对着两张试卷梦游，“这人写作文怎么还往多了写。”

像是害怕浪费格子一样卡在字数上限边缘，她抄得手都麻了。

整两节自习课才结束。

下课，高歌拿着两张平均分136的试卷走到第三组第一桌。

“谢谢啊，写得真不错。”

虽然不打算深交，毕竟同学，还是得礼貌。

江流安接过，又只是微微点头。

给她的是一张侧脸，嘴都没张开。

高歌撇嘴，怎么还有种热脸贴着冷屁股的感觉。

“高歌～”

江流安旁边，高歌身后的梁恋讲话了。

梁恋，成绩在班里中游水平，热衷于吃瓜，嘴巴停不下，但跟高歌关系不错。

此刻，梁恋正双眼冒着八卦望向她，“听说你放学跟张扬1V1赢了？这么强？”

“哎呀，一般一般，低调。”

高歌抱着胳膊，身后仿佛长了翅膀似的要起飞了。

那场1v1可真夸张，观战人数都快赶上篮球赛了，张扬确实绅士，一点没伤到她。

但球技，她肯定比张扬厉害，这点毫无疑问。

梁恋：“真羡慕，去观战的同学都说了，你俩真养眼，天生一对呢。”

“哎哎哎～说什么呢，看球还是看人啊？”

给她说害羞了。

“高歌，接着！”

还没抑制住兴奋，张扬出现在前门，给她扔了一罐可乐。

高歌双手稳稳接住，朝张扬摇了摇，“谢啦！”

“客气。”

张扬又是一个salute，转身进了六班。

张扬行事风格跟他名字一样，这下，班上同学都听见了，跟着瞎起哄。

“哟～”

“什么情况这是？”

“高歌，我也想接着，扔给我呗～”

高歌：“去死，或者别的～”

压不住嘴角就任由它扬着，刚要转身回座位又被梁恋拉住打趣：“老实说，什么情况？”

“兄弟间送一瓶饮料，很奇怪？”

高歌晃了晃可乐，刚往座位方向迈了一步。

“高歌。”

身后响起了一阵沉冷的声音将她步子凝固住，嘶…心情被喊散了一半。

高歌慢慢回身，“你…喊我？”

“嗯。”

江流安回头，第一次对视，眼底仿佛带了片雪花望向她，冷得她一哆嗦。

江流安声音很沉，没有感情，像是牙缝挤出来的意思。

她咽了咽口水望向梁恋：我没惹他吧？

梁恋耸耸肩：我不知道你自己加油。

便埋头进桌面远离这场奇怪的纷争。

她怯生生回头，“什…什么事？”

嗓子像是堵住了一样，明明没做错什么，就是被他威慑了，赵建让她罚站都没那么吓人。

江流安将试卷递回来，“老师说，每篇抄两遍。”

靠…

她刚差点翻了个白眼，叹了一口气接过，“谢了。”

转身走了半步又退回来，“哎，下次你写作文能不能字数少点，够线就行，估计我还得抄你的，手疼。”

江流安还没转回去，朝她微微歪头眨眼，仿佛再说：你觉得呢？

高歌识趣摆手，“算了，惹不起。”骂骂咧咧回了座位。

一看到手里的可乐又笑面如花，小心翼翼将它放到桌子最里面，然后无欲无求哀嚎着拿起笔。

-

笔尖都快磨出花，高歌终于在一节晚自习时间内抄完两篇作文，虽然她顽皮，对于老师提出的合理惩罚，她还是会乖乖接受。

按着第三节晚自习下课铃声，她准时收笔，抓着书包往前门冲。

拐到江流安跟前拍在桌子上，“大恩不言谢，下回还抄你的，大文豪！”

八百米跑冲出去。

没有江流安，她估计又得加倍惩罚了，因为赵建会觉得她偷工减料，这也算她的恩人，要好好对待。

而她现在这么飞奔全是因为赵建说要在下晚自习之前，现在已经下课，再让他等急眼可就不好糊弄了。

她靠着腿长三步下一整个大楼梯，再三步上楼梯爬到办公楼四楼语文组，气喘吁吁趴在门口。

“赵…赵老师…我给您送…送战绩来了。”

“这不高歌嘛？怎么？开学第一天就又被罚了？”

说话的是钱静，六班语文老师。声线温和又打趣，全靠高歌迟到在走廊罚站的缘分结识。

曾经有一次放学下暴雨高歌没带伞，钱静好心载她一程，对此她对钱静的印象除了有钱嘴强还有心善。

高歌一边走进去交作业，一边回着她的话：“哎呀钱老师，这不是想来看看您嘛～一个暑假不见怎么又白了，改天给我点秘方呗～”

钱静听得咯咯笑着。

赵建接过，扶了扶眼镜，“一式两份？不错啊高歌，觉悟上来了？”

高歌：？？？

“不是老赵…这不是你说的吗？”

高歌蹙眉望着他，不会这么快就健忘吧？

“我什么时候让你重复抄过范文了？”赵建收起她的四张作文纸，表情跟她返回“正道”一样透漏着满意。

“该死，江流…”

赵建：“什么？”

“噢噢没事儿。”

在赵建跟前骂江流安，她这是自讨苦吃了。

抱拳肯定，“啧，这不是看老赵你平日对我多有关照嘛，这东西不嫌多，当我自罚的，严重改过自新，我先走了。”

说完往外冲，不忘回头朝里面喊：“钱老师再见，各位老师都晚安！下班了下班了！”

走到楼梯口还能听到里面乐呵呵的打趣声。

“老赵你们班上这个活宝真逗。”

赵建：“是个好苗子，就是太好动。”

……

高歌站在办公楼走廊，满是怨恨望向对面的高三七班教室，江流安早已不见踪影。

呵，这是在给她下马威吗？

高歌抱着手，明天一定要他好看！

-

家楼下，晚十点过几分，来往的都是饭后走动的人群。

“高歌在跟自行车散步呢？”

“嗯呢张姨，自行车也得运动不是？”

高歌推着自行车在小区楼底下走了两圈，路过的邻居招呼都打了好几回，她还是没做好回家的准备。

硬着头皮躺在楼下的长椅呆呆看着天空，想着要是在江流安的作文里，今晚的星星肯定是按着玫瑰花的形状摆的。

而她，想半天只能感叹一声：真亮。

完了，被他作文入侵脑袋了。啧，内忧外患，高歌叹息一声。

手机嗡地响了，微信消息。

高运：【小歌，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高歌面无表情打了一串文字：【抄作文呢，被留堂了，马上到家。】

躲不过，她抓起书包英勇就义般往大门走去进了电梯。

跟做贼似的贴在门口打探，里面传来热切的问候声。

“今天学校怎么样？”

“老师同学都不错吧？”

“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朋友？”

……

只有问话没有回答。

不过显然不是给她的，高歌想着见鬼，今天捅了转学生的窝。

钥匙插入，扭转，推开。

“我回…”

喊到一半，喉咙硬生生被冻住，沙发上三脸回头望着她，其中一个眼里带着凉气。

江！流！安！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高歌内心怒火，看我不撕烂…

高运起身，“小歌回来啦！快，来认识认识。”

小火苗被浇灭，高歌愣了一下，笑得比哭还难看，放慢了动作换鞋，心里重复着：醒过来醒过来，这个噩梦有点开玩笑了…

抬头，江玲手握着江流安臂膀，两人的五官高度相似…最差的结果。

高歌欲哭无泪，转脸看到爸爸期待的眼神…

忍住，为了高运。

她咬咬牙走过去，“江阿姨好，江…江…”

江玲笑着接过话：“江流安，他今天转学到你们学校了，还是同一个班，你们应该见过了。”

“是，见过了哈哈，江同学哈哈…”

江流安点点头，“高歌。”

这次他可能迫于江玲的压迫，带了温度喊她，仿佛不是刚认识一般，高歌摇摇脑袋，当是错觉。

高运一把将她按在饭桌前。

“来，你没吃晚饭，江阿姨特意给你煮了最爱的海鲜面。”

再转头招呼：“还有流安，快过来，你们一起吃啊！”

江流安被江玲拉着按在她旁边，俩人呆呆望着跟前同样份量的海鲜面，还在冒热气。

毫无交流。

高歌吃了一口，努力假笑，“哈哈哈…真好吃，江阿姨手艺真好哈哈哈…”

江流安：“嗯。”

高歌：……

-

她快速解决那碗带刺般的海鲜面，中途连余光不都敢望向旁边，找了个复习的借口关进房门打开游戏。

她已经控制不住要骂人了，但不能跟林耀骂。

林耀跟江流安是同桌，指不定哪天说漏嘴了，于是她看着游戏页面等着。

过了两分钟，他终于上线了。

“你终于来了，我今天要骂人，你别拦着我。”

花开富贵：【骂。】

“那个江阿姨的儿子是个面瘫，转学刚好在我班上居然还耍我，本来还指望他是个好人，我跟他无冤无仇，今晚他居然耍我！”

花开富贵：【万一他不是耍你呢？】

高歌一拍桌子，“这么明显还不是？一想到以后学校知道我跟他的关系，我能不能假装不认识啊？烦死了！”

花开富贵：【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

“我…”

高歌顿住，因为江流安耍她吗？好像不只是这样。

“我怕到时候学校会乱传，男生和女生还是不要住一起的好。”

花开富贵：【你怕这个？】

“你不懂，他长得不错成绩好，会被很多人关注，到时候…到时候被别人误会了对他不好…”

被别人误会了张扬怎么办？

虽然她为了不透漏内心的小九九撒了一个小谎，但不想公布这层关系的心是真的。

另一边，“花开富贵”听着那句【长得不错成绩好】，本横直的嘴角上扬了一番，狐狸眼也不再是不可靠近，反倒添了几份世俗念想。

手指修长，快速在聊天界面跳动，【那你想怎么办？】

高歌想了想，坏人不想自己当。

“要是他先提就好了，我们能配合，关键林耀也住这个小区，他们好像相处得不错，万一碰见很尴尬。”

另一边还没回消息，高歌便迫不及待分享另一件事。

“对了，今天还有一个转学生，昨天我说的那个帅哥，人真不错，陪我打篮球还给我送饮料，长得还帅。”

他上扬的嘴角终于压下来了，眼内多了两分不屑。

花开富贵：【他们两个谁帅？】

高歌一听，眼皮耷拉半截吐槽：“我跟你聊开心的，你怎么又扯回那个人身上，他简直扫兴。”

随机又扬起嘴角，“不过～张扬简直了。”

花开富贵：【万一不是好人呢？】

“是，江流安确实不是好人。”

花开富贵：【……】

“哎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