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越走越偏,路也越来越窄,慢慢远离了灯火通明的街道,两根光秃秃的石柱立在小路的两旁,抬眼望去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活像是人间和地府的分割线。
“快跟上,马上大部队就要来了。”
老板娘带着他们七绕八绕的,绕进了一个破庙里里。庙前零零散散放了几十个蒲团,他们到的时候蒲团上已经坐了一半的人,门口还有两个看门的,人数够了便开始拦人,好多进不来的人只能在门口远远的望着,一脸惋惜,还有吵架拌嘴的,好不热闹。
好不容易因为这样的鲜活气氛终于能稍稍喘口气,一抬眼便是大部队迎着那由远及近的红色灯光稳步前进着,配上这喜不喜丧不丧的配乐阴森的紧,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前面提灯的人有规律的将整个庙围了起来,他们将神主抬于庙前放置在地上,其他人则退于庙后,原本就不大的庙一下子围满了数百人,实在是拥挤的厉害。看来刚刚的人数管制确实很有必要。
灯笼的光将庙照的通红,他们的面具一半隐没在阴影里,一半照在红光下,配合着似有似无的烟气,如同鬼魅一般。
老板娘选的位置确实好,能清楚的看到神主的一举一动。
他们将面具摆放在石柱上,所有人朝着面具和神主叩拜,嘴里念着他们当地的语言。
树?
他听错了吗?
不会。
他们这些话里,频繁出现了一个词——树。
“他们叽里呱啦的在说些什么呢?”
“应该是在祈求神树给他们降福。”卫清有些不确定。
“小伙子,你可以听懂我们这里的话?”老板娘震惊道。
卫清摇了摇头,“只能听懂几个简单的词。”
“几个词就能精准表达他们的意思?”
卫清摇了摇头,“碰巧罢了,很多都是一知半解,像他们现在说的,我一个词也听不懂。”
“我们这里的语言是出了名的晦涩难懂,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能听懂部分语言的外来人。”老板娘眼里流露出了惊喜,“那你是不是也能看懂一些我们这里的文字。”
“灯笼上的字我不太确定,但我感觉可能是祈福的福字,对吗?”
“是!你真是太聪明了!你是怎么猜到的?”
“这种场合能被写上去的吉利字本就不多,而且又是统一画在这种仪式的物件上的,我思来想去还是这个字比较合适。”
这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你们的运气真好!今天神主大人要降舞了。”老板娘连磕了三个头,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呼的一阵风刮来,卫清一时被迷了眼,等他再睁开的时候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所有的面具人似乎都在盯着他。
两位神主像是提线木偶一般,磕磕绊绊的动了起来,周围的伴舞一拥而上,神主动了动手指,中间的火盆一下子烧了起来,卫清感觉面前一片灼热,忍不住往后挪了挪。
神主手中拿着铃铛,跟随节奏有规律的晃动着,那声音似能穿透耳膜。他们的神舞似真似幻,夸张且有力量,每个动作都带着张力。
只见女神主将手覆在了面具上,她的手指到手臂再到胳膊,只要是露出部分全部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只一瞬,她居然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姣好的面容,头上戴着繁重的古铜流苏发冠,细细长长的流苏垂在两颊,浓烈的妆容下印着一张惨白的小脸,那是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同她对视的时候感觉她透过他的眼睛在和别人对视一般。
男神主似是觉得不妥,一伸手便盖住了她整张脸,而后又将面具帮她戴了回去。
卫清总觉得这个女神主有点眼熟,但她脸上的妆又过于浓艳,一下子他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男神主凭空变出了一捆连着铜钱的红麻绳,将她的双手牢牢绑住,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直到她的双手缠满了铜钱才作罢。
她哀嚎,她挣扎,她想自救,却始终挣脱不开。
男神主摇晃着手中的铃铛,她更是痛苦万分。
“这神舞怎么越来越奇怪,还演上戏了?”
“应该有什么映射,那个铃铛看着像一个法器,可能想表达的就是降神除魔,消灾免疫的意思。”
紧接着信徒们抬了一口黑棺上台,几个人合力将女神主推了进去,随后将符咒贴满她的全身。
一股怪异感渗透进了卫清的身体,“阿澈,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没有啊。”他看表演看的津津有味。
“她明明也是神,为什么在这个舞里信徒们可以触碰她?”甚至可以将她囚禁在棺材里,他想问问老板娘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发展,结果猛然发现除了他和卫澈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观众,剩下的都是参加仪式的人。
“阿澈,这里有问题,我们得离开这!”卫清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站起身来,却被卫澈反手抓住,“哥哥要去哪?”
“先离开这里再说!”卫澈丝毫没有放开他手的意思,反而越抓越紧。
“怎么了?”
“哥哥,留下来陪我可好?”
卫清心头一震,不对劲。
周围的一切都不对劲。
“好,但是你先松手好不好?你抓疼我了。”卫清哄骗着他,待他放手的一瞬间一个转圈拉开了距离,“你是谁?卫澈呢?”
“哥哥骗我,说好要留下来陪我的。”刚刚绑神主的铜钱红麻绳不知道何时到了他手上,“哥哥不听话,所以要接受惩罚。”
卫澈虽然打不过伽燃,但那只是因为伽燃的近身战强到离谱才会显得他很弱,在不动用魔力的情况下,卫清实在没有把握能赢过他。
“啊!!”突然卫澈一阵抽搐,痛苦的跪倒在地,嘴里哀嚎不止。
卫清吓了一跳,赶忙冲过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捧起他的头,发现他的眼珠变成了暗红色,他的嘴角正微微上扬透着一股邪气,“哥哥,你被骗了。”
这小混蛋,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招。
卫澈的手握上他的手腕,将他同神主一般一圈一圈缠了起来。
莫非是在跟着神舞的节奏走?
卫清想回头看看神舞演到哪一步了,一个沉重的面具被盖在了他的脸上,“哥哥,你不要看其他人,你只要看着我就好了。”
眼前一片漆黑,卫澈在前面牵着他走,耳边锣鼓喧天,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咚。”他被推进了一个狭窄的地方,周身似乎都是木板。
糟糕!他怎么也被推进棺材里了!
难是刚刚关神主的那个棺材!
眼前的面具又被拿下,一瞬间的红光让他有些不适应,他被面前的景象吓得倒吸一口冷气,他的面前围满了面具人,他们借着手中的大红灯笼正静悄悄的观察着他。
他一时惊恐的说不出话来。
而在这诡异的人群后,女神主被解救,男神主正在为她举办盛大的仪式。
莫非他被当成了附身在女神主身上的鬼怪,所以要将他就地活埋?
怎能这么离谱。
“放开我!卫澈!卫澈!你在哪!”
“哥哥,你太吵了。”他们让开了一条路,卫澈手中拿着两张黄色的符纸向他走来。
“你要做什么!我是你哥!”卫清大喊道。
“哥哥,仪式中不能说话,你且忍一忍,别怕,一切都会没事的。”说着他将符纸温柔的贴上了他的嘴巴,他竟真的无法发出声音。
“盖棺。”随着他一声令下,那种害怕和绝望直冲他的面门,他的挣扎与反抗在这里是如此的渺小,直到被彻彻底底装进这口棺材里,他因为激烈的挣扎导致缺氧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卫澈在叫他。
“哥,哥,你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卫清猛的打掉了卫澈伸过来的手,“别过来!”
卫澈握着被打的手一脸委屈,“怎么了?我只是看你不对劲。”
卫清看了眼四周,和他来之前一样,老板娘也还在,神舞也还在继续,周围也全是人。
莫非刚刚是在做梦?
那种真实的感觉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他们一直在跳舞?”
“对啊,但你好像从一开始就睡着了,我还以为是你太累了,就没喊你,直到看你反应不对才想着喊你,谁知道你醒来就打我。”卫澈瘪了瘪嘴。
“我睡着了?”
卫澈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莫不是这个仪式有什么问题?
“走,我们不看了,快回去。”
“怎么了?”
卫清没有回答他,带着他匆匆离开了仪式现场,一刻也没敢停留,回到房间后冲了个澡,一直躺在床上都没想明白。
“哥!你又不把头发吹干就上床!”
卫澈总是执着于他这头长发,好几次想要剪掉,他都不同意。但他也已经习惯于卫澈给他打理头发了,也很享受这个过程,倒也随他去了。
“明天我们回去吗?”
“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灭火,明天再去找伽燃和时雨聊一聊吧。”
“知道了。”卫清总是很固执,固执的不肯放弃任何事,就像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有没有魔力,卫清却执着于恢复他的魔力。
其实他也很满意这样的生活,但卫清一定要有个很明确的目标,才有生活下去的动力,明知这样会很累,他却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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