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勇屠村,罪大恶极,论罪当诛。本王会上报朝廷,由朝廷按律处置。乡亲们乃是被害一方,不得已反抗,无罪。”
吴老激动的问道:“王爷……我等真的可以无罪?”
顾晨沉稳回道:“圣上已将通城之事全部交由本王处置。此事,本王可以直接做主。乡亲们从此刻起便是无罪之身。”
吴老扑通一下跪了下去,道:“多谢王爷!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其他几位族老和乡亲们也都跪了下去,一个个喜极而泣,口中高喊着谢王爷。
顾晨起身扶起吴老,道:“我儿时常听外祖母镇守通关的事迹。外祖母常说,通关的百姓淳朴良善,勤恳任劳,是大周最好的子民。离京之前,外祖母还叮嘱我,一定要善待通关的百姓,一定要查明真相,还你们一个公道。”
吴老那浑浊的眼中流下滚滚热泪,哽咽着道:“通威将军还记得我们。通威将军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不忘。”
顾晨将泣不成声的吴老扶回座位,又让众人都起来。
等诸人都平静了些,她接着道:“本王会下令彻查通城官员,不仅是贪污,还有以权谋私,草菅人命等等罪行,一查到底,决不姑息。一旦查明,本王会上奏朝廷,按朝廷的律法施以严惩。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给你们一个交代。本王还会亲自上奏圣上,恳请圣上给通城委派公正严明、德行俱佳的官员来继任。”
这不仅仅是严惩通城的官员,还为通城的以后做了打算。
百姓再次下跪,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吴志道:“王爷所说的,可作得数?”
安生目光咄咄,道:“我们王爷是何等的身份,所说的话怎会不作数?”
面对安生的逼视,吴志竟是心中一颤。
此时,吴志的兄弟们都目光灼灼的看着瑞王,他们知道,第三件事就是关乎他们的了。百姓起身后也颇为紧张的等着,他们对这些弟兄们很是感激,都盼着他们能有个好结果。
顾晨许久没有说话,直到班屏主动询问第三件事。
顾晨沉声道:“这第三件事……贾勇率军屠村,灵山众人是为了救下百姓而与其挥刀相向,斩杀众多将士,可免去罪责。”
灵山众人听闻此言,精神为之一振,吴志也是眸光闪动。班屏则是轻叹一声,面露痛色。
顾晨继续道:“而灵山众人截杀朝廷运粮的官员,抢了朝廷的粮食,需要详查。无论查明的结果如何,此等谋反重罪,绝不可赦免。若真是因为通城官员妄图贪墨赈灾粮食而起,本王可向朝廷请求免去死罪,从轻发落。然,作为罪首的三位当家,带领灵山众人犯下重罪,公然反抗朝廷,甚至妄图攻占通城,是为谋反,难逃死罪。”
众人的心情先是急上,而后急下,大起大伏之下怔在当场。
还是吴老站起身,道:“王爷,吴志和班屏他们也都是为了乡亲们,也都是迫不得已,他们……”
顾晨果断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凛然的道:“老人家,朝廷有朝廷的律法。官员触犯了律法,朝廷会让其伏法,决不姑息。百姓触犯了律法,也不能放任。朝廷的律法决不可罔顾。否则,律法的威严何在?若无视律法,一切将会变得混乱无序,奸恶横行,最终会天下大乱。若天下大乱,最受伤害的还是百姓呀。”
顾晨停了下来,给他们时间去想明白她说的话。
许久后,她语重心长的道:“本王能让其他众人从轻发落,已是尽力。罪首,必须得到严惩,方可正视听,保安定。”
吴志与班屏对视后,道:“不知王爷所说的从轻发落,是如何从轻发落?”
见他们没有为自己求情,而是询问会对其他人如何处置,顾晨不禁高看了吴志和班屏一眼。
“此事还需朝廷做主。但依本王看,可能是流放、徭役、或充军。不过……”
这就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对灵山的众人来说,不论是流放、徭役、还是充军,虽然都是重罚,但至少可以活下来。可这个“不过”,又让众人提起了心。
“不过,据本王所知,灵山众人之中,有一些人本就身背罪案,为了逃避抓捕,投靠到了灵山。这些人之前所背的案子,需要经朝廷审理,该如何判就如何判,不可一笔勾销。”
此话一出,有人瞬间手脚冰凉。
吴志思量一番,站起身,道:“王爷所言有理,之前犯了事,理应承担相应的惩处。”他看向周围的兄弟,道:“弟兄们,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班屏上前,道:“王爷,若是充军,可否让弟兄们去怀朗军?”
安生不禁皱起眉头,怀朗军怎会收此等作奸犯科之人。这人怎可如此为难王爷。
顾晨看着班屏和吴志,二人眼中带着恳求,思忖片刻,道:“若朝廷判决充军,本王愿意一试。”
闻言,吴志和班屏对视,而后双双跪下。
吴志道:“王爷,我和二弟,三弟愿意认罪伏诛。请王爷记得承诺,护好乡亲们,严惩贪官,保住我们的弟兄!”
说罢,二人冲着顾晨深深叩首。
乡亲们看着这一幕,心中酸涩不已,眼泪直往下掉。再想求情,却见吴老摇了摇头。
吴志和班屏的这一跪,触动了顾晨。之前二人对她只肯抱拳拱手,此时却愿意跪下,他们是为了那些乡亲,为了他们的弟兄而跪。至于他们自己的生死,想来早已置之度外。
顾晨走上前,一手扶住一人的胳膊,道:“两位当家,请起。”
吴志起身后,道:“王爷,从此刻起,这大营和我们这些人全都任凭你处置。”他向四方喊道:“弟兄们,放下兵器。”
就在此时,危机陡生,突然有三人提着刀冲向顾晨。
安生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察觉到异样,立即护在王爷身前。
庞如意和甄惠也马上护在顾晨的左右,其他将士则围在四方,将顾晨护在最中间。
见那三人直奔而来,顾晨伸手拿过安生背着的弓箭,脚下站定,弯弓搭箭,“咻”的一声,一箭直射向灵山大旗。动作行云流水,宛若后羿射日,刚猛迅疾。
“啪”的一声,绳子被射断,大旗应声落下。旗子还未落地就听得战马嘶吼,马蹄声起,大地微微的震颤。
箭芒破空直冲,快若闪电。提刀而来三人皆是一惊,此时又见怀朗军冲破大营,战马踏风而来,他们的身形顿在了原地。
吴志怒声吼道:“你们要干什么?”
三人被震得一个激灵,孙大道:“大哥,不能信这个娘们!她是在骗咱们!等咱们放下兵器就是死路一条呀!弟兄们!不能信她!随我们一起上!只要抓住这个娘们,咱们想要怎样,朝廷都要听!”
灵山众人听得孙大的话,手上握着刀,不知是该放下,还是要拔刀。
靳忠已经带领将士到了,他看向那三人,刚要杀过去,就见王爷对他做了个手势。
班屏气急,吼道:“你们三兄弟是因为之前背了人命,怕认罪!你们这么做,是要害死所有的弟兄!”
三人眼中满是狠决,什么都不管了,再次提刀冲了上来。
顾晨将弓箭递回给安生,平静的看着他们,手都没有握上刀柄。
庞如意双手握紧长枪,横在胸前。
甄惠拔出剑,剑尖向前。
吴开、刘二牛、王虎抽刀迎了上去。这里是他们的家,就由他们来出手。
扑哧一声,鲜血四溅。
庞如意死死地握紧长枪。
甄惠浑身冰凉,冷汗直流,控制不住的颤抖。就在剑要脱手时,一只干燥稳定的手握在了她的手上。甄惠转头,见阿姐温和的看着她。
“莫怕。”
听罢,甄惠无力的松开了手,顾晨顺势接过了剑,收回胳膊的时候直接将剑“噌”的一下插回了甄惠腰间的剑鞘。
孙大倒了下去,胸口被利剑刺穿。
吴开、刘二牛、王虎停住了动作,定定的看着前方。
吴志握着剑,立在孙大的前方,鲜血顺着剑尖流下。
孙二大喊一声,“大哥!”向着吴志冲了过去,一刀劈了下来。
吴志抬剑挡住,趁着孙二撤刀换势的空挡,一剑刺向孙二的咽喉。剑尖入喉,孙二喉间发出“咯咯”的声音,满眼恨意的倒了下去。
吴志拔出剑,鲜血喷了他满脸。他抬手一抹,整张被鲜血染过,活像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
孙三目眦欲裂,冲着吴志的一边身子砍去。吴志眼珠转了过去,向旁一闪身,刀锋划破了他的衣裳,留下一道血痕。孙三向前再踏一步,砍向他的头。吴志一矮身,刀堪堪从头顶划过,抬臂上刺,一剑刺入了孙三的心口。
孙三顿时泄了力,身子也软了下来,向后连退三步,血流如注。他强支撑着,怨毒的看着吴志,“你……背信弃义……不得……好死……不得……”话没有说完,人倒了下去。
大营静得能听到吴志呼哧的喘气声。
吴老握紧手杖,浑身颤抖。其他几位族老是站立不稳,有的直接瘫坐在地。旁边有百姓忍不住吐了出来,眼泪直流。
吴志抬头看向周围,满眼悲愤。“哐”的一声,剑被他丢在了地上。
灵山的弟兄们脸色煞白。
吴志再次看了眼孙大、孙二、孙三的尸体,闭了闭眼,然后转身面向顾晨跪了下去,声音艰涩的道:“王爷,我已手刃了孙家三兄弟。还请王爷勿要因为此事而迁怒到其他的弟兄们。”
听吴志如此说,灵山众人都红了眼眶,放下兵器,跟着跪了下去。
顾晨向吴志走了过去,围在身旁的将士让开了路,警惕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顾晨双手扶起吴志,道:“此事已由大当家了结了。”
吴志满目血丝,道:“谢王爷。”
顾晨下令,让将士们把灵山众人单独归到一处,好生看管起来。又让靳忠传信给军营,命众将士即刻赶来。最后让人照顾好几位族老和乡亲们。
怀朗军的将士们遵照王爷的吩咐,有条不紊的忙碌了起来。顾晨则带着庞如意和甄惠进了大帐,等其余将士赶到后一起入城。
大帐内,庞如意和甄惠脸色惨白,身子发抖,呆呆的看着地面。这是她们第一件见到杀人,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鲜血,飞溅的、喷射的、流淌的、最终成了一滩一滩。恐惧、恶心、悲哀,各种情绪占据着她们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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