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没想到皇上会有这般想法,稳住神色,道:“我与你说清滢的亲事,你倒是先讲起了汐泠。甄衡年纪虽小了些,但也过了可以成亲的年纪,有什么不可的?”
“年纪小,怎么懂得疼人,怎么能照顾好清滢?难不成,还要清滢反过来照顾他?”
“夫妻一体,本应相互照顾。若说与汐泠相配,甄衡也没比汐泠大多少,二人可是年纪相仿。”
“年纪相仿有年纪相仿的好处。”
皇后心思一转,白了他一眼,道:“清滢还没成亲呢,汐泠也没法在前面成亲呀?你可真是,我为清滢的亲事愁得都白了头,你还不急。
顾敬笑呵呵的道:“自然是要先想着咱们的女儿。我就是随口提到的汐泠。清滢的亲事,我也急,可再急也不能将咱们的女儿随便就嫁了出去。再看看。”
皇后埋怨道:“再看看?我将这京中门户尚可的都搜罗了来,还上哪里去挑人呀。还是说,你心中有打算了?”
“咱们的女儿,必是要嫁给人中龙凤。”
皇后琢磨着这话,想来想去,也没想出还有谁能说得上是人中龙凤。若晨儿是男子,哪还用相看,直接就让清滢嫁过去了,还可以亲上加亲。哎,前阵子自己还说过,晨儿幸好不是男子,此时又巴不得她是个男子。猛然间,她想到了今年要开恩科,试探着问道:“莫不是,你想从三鼎甲中为清滢选驸马?”
顾敬拉过她的手,道:“我是有这想法。京中这些个世家权臣,内里都是乌糟不堪,没几个子嗣是争气的,都是躺在祖辈的尸骨上享着荫封。从辅佐圣祖算起,到现在多是到了第三代,昌盛难继。既如此,还不如选那些家世清白、才华出众、人品贵重的。”
皇后抽回了手,道:“三鼎甲若是无爵无权的寒门子弟,怎能配得上清滢的公主之尊呀?这不是要让旁人笑话?”
顾敬冷了脸,“何人敢笑话朕的女儿?无爵无权,朕可以给他加官进爵,这有何难?”
皇后红了眼圈,道:“臣妾福薄,几个孩子都没能养大。清滢可是臣妾养大的第一个孩子呀!她是臣妾的心头肉。臣妾舍不得呀。”
顾敬心中一酸,软了语气,道:“我也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若是三鼎甲不够好,我也不会委屈清滢下嫁。莫哭了,莫哭了。”
顾敬哄了好一会儿,皇后气恼的捶了他一下,这才算是没事了。
皇后转身就将这事告诉了清滢,反被女儿宽慰了一番,那三鼎甲还没影呢,不必急着忧心。
这事,就先放着了。
今日,顾清滢难得有了兴致,正用荷花、百合、含笑、木槿插着花。想等插好了,送去皇后的宫里。她正拿着剪子仔细的剪着花茎,玲珑脚步匆匆的进来了。
“主子,外面和御书房各传了消息来,说是瑞王出事了。”
顾清滢的手一顿,剪子尖划破了拿着花茎的手指,渗出了血丝。
灵犀急忙去看,道:“奴婢去传太医。”
顾清滢坐下,道:“只是破了个皮,拿药涂一下就成了。”
灵犀赶紧去拿药膏。
“瑞王出了何事?”
玲珑已经理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先说了宫外传来的消息,又说了御书房传过来的消息。
听得顾晨被父皇伤了头,流了许多血,她心里就是一紧,道:“你亲自去找李太医打听清楚,瑞王到底伤在了何处?伤得是否严重?”
玲珑领了命。
顾清滢对给她上好药的灵犀道:“将这些花都收拾了吧。”
等灵犀退了出去,顾清滢陷入了沉思。
顾晨为什么去含春阁学琴,她清楚。但她想不通的是顾晨身边有那么多人,随便命一个人对宋高动手就成,何至于要自己动手?还有,她竟然用御赐的玄色披风裹住宋雪,毫不避讳的亲自抱着人回了王府。她是什么身份,宋雪又是什么身份!今日,顾晨更是为了这个宋雪,头一次顶撞了父皇。
顾晨对宋雪太不寻常,即便是受了婉妃所托也说不通,这太不像是顾晨会做出的事了。
父皇极重皇家颜面,姑母此番入宫定是为了帮顾晨。有姑母出面,父皇应会放下此事。可顾晨和那宋雪,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摩挲着腰间的玉兔,莫名的心乱。
玲珑这一去一回,颇花了些时候,回禀道:“奴婢已经问清楚了,瑞王殿下是伤在眉骨,伤口约两寸长,深可见骨。”
顾清滢捏了下玉佩,道:“可缝了针?”
玲珑摇头,“瑞王殿下没让李太医缝合,只用了止血的药粉,说是等回府后让沈医女缝合。瑞王匆匆出了宫。”
顾清滢松开玉兔,饮了口茶,道:“母后那里可知道了?”
“这个时候,应是知道了。”
“父皇现在何处?”
“长公主殿下离开后,皇上就一直待在御书房,连午膳都没用。主子,奴婢方才忘记说了,在瑞王去御书房之前,皇上刚下了旨意,以二皇子殿下荐人失察,言行不端为由,革去了他的一切职务,降为武阳君,幽闭于府中思过。”
顾清滢了然,这必是因为贾勇屠村之事。不过父皇罚的也太轻了,想来,不仅是自己对顾项下令屠村的事存疑,父皇也是如此。
“父皇可还下了其他的旨意?”
玲珑刚要回话,外面就有宫女来禀。玲珑出去了会儿,回来后道:“主子,皇上刚又下了两道圣旨。第一道是判了贾勇斩立决,诛三族。第二道是……”
“可是关于瑞王的?”
玲珑看了眼主子,道:“是,也不是。这道圣旨是关乎瑞王之事,但圣旨是给忠义侯宋括的。”
“具体是如何?”
玲珑斟酌着话,道:“皇上因为宋高的禽兽之行,痛斥宋侯,降侯爵为伯爵。”
这倒是出乎了顾清滢的意料,但又一想,当年老侯爷拒绝了世袭罔替的恩典,宋括能承袭侯爵,而不是降级袭爵,本就是父皇格外加恩。此次,宋高犯下的是人伦大罪,宋括作为其父,自然难辞其咎。父皇趁这个机会降了他的爵位,倒也让人说不得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能格外加恩,便也能无情严惩。这里面,姑母应是推了一把。可这一下,婉妃和九皇子……
顾清滢问道:“只是降了爵位?官职呢?”
“未提官职之事,想来是没有罢官降职。”
这就是了,父皇到底还是有所考量,没有让宋家彻底失了势。旁人并不知道婉妃对宋括没有半点倚仗之心,若是父皇惩治的再重一些,所有人都会以为九皇子彻底没了母家倚仗,对前朝和后宫都会有影响,这可不是父皇想见到的局面。
顾清滢道:“去吩咐小厨房煮上参汤。摆驾去母后的宫里。晚膳的时辰,让人送过来。”
玲珑立即去安排。
顾清滢一路想着顾晨的事,到了皇后的宫殿。
皇后让清滢坐到身旁,道:“你也听说晨儿的事了?”
顾清滢点头,道:“想着母后必会为王姐忧心不已,孩儿便来了。”
皇后不悦的道:“晨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了一个……怎么就做下如此不顾身份,有辱名声的事?真是太没顾忌了!”
顾清滢温声道:“母后,那女子,你是见过的?”
皇后皱眉疑惑,“我怎会见过那样的女子?”
“母后可知,她是宋括的庶女。”
皇后颔首,道:“一个庶女,我何时见过?”
顾清滢不疾不徐的道:“母后可还记得忠义老侯爷过世那日?那日父皇和母后带着孩儿悄悄去了瑞王府,原想清闲一日。可没过多久,宫人来禀,老侯爷不行了,却迟迟不肯咽气,求见父皇。父皇顾念老侯爷是开国功臣,一生兢兢业业,便和王叔带着母后,孩儿和王姐一起去了侯府。”
皇后回想着,“是有这么回事。”
“到了忠义侯府,父皇和王叔一同去见老侯爷。母后带着孩儿和王姐留在了外面,由康氏陪着。后来王姐要去更衣,便出去了,没想到却闹出了极大的动静。母后带着孩儿出去看,原来是王姐为了帮一个庶女而教训了侯府的下人。”
皇后恍然大悟,“是她?”
顾清滢点头,道:“对,王姐帮的那个庶女就是宋雪。”
皇后的记忆渐渐清晰了起来,她记得那个庶女瘦弱矮小,穿的衣裳极不合体,满身脏污,但那张小脸却让人极为惊艳,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后说不得会艳冠群芳。
“母后在得知宋雪的庶女身份后,因康氏身为侯府的当家主母,却肆意苛待庶女,敲打了康氏一番。王姐更是心直口快的斥责了她,让康氏当着下人的面,跪了好一会儿。”
皇后全都记了起来,道:“不错,是有这么回事。我还是头一次见晨儿发了脾气,欠缺思量。”
“王姐还将王婶留下的玉佩送给了宋雪。”
“对。我见晨儿将那么贵重的玉佩送给侯府的一个庶女,有心阻止。但又一想,那是她母妃留给她的,要如何,应由她做主,我不该擅加阻拦,便没有出言。”
顾清滢又道:“上次王姐入宫的时候,婉妃将孩儿和王姐请进她的宫里,当着孩儿的面,求王姐看在当年和宋雪有一面之缘,将宋雪从泥淖之中救出来。”
皇后惊讶,“你怎么没有与我说这事?”
“孩儿没想瞒着母后。只是,婉妃母家这事,实在是太……将好好的一个女儿送去那种地方,真是闻所未闻。如此腌臜,孩儿……孩儿提都不愿提,怕污了母后的耳朵。王姐应下此事后,让我不要宣扬,免得让婉妃和九皇子难堪。母后,孩儿不该瞒着你,孩儿知错了。”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道:“这事也怪不得你。你贵为公主,又未出阁,这些个腌臜事,确实不应宣之于口。哎……晨儿这孩子呀,在战场上杀伐果决,但却是个心软的。原来竟是这样,这倒是说得通她为何会如此了。”
顾清滢垂眸,母后还是想得简单了,顾晨此番的所作所为哪里说得通。
“你说婉妃是当着你的面,求的晨儿?”
原来母后更在意婉妃的举动。
顾清滢便将那日的事讲了一遍,着重描述了婉妃的言行。
皇后思索了会,道:“婉妃竟与母家如此龃龉不合,难怪她会与母家断了联系。当年,我是看着她入宫的,多少察觉出了她的不愿。你父皇也应察觉到了。”她叹了口气,道:“这就是天下女子的命呀。”想了想,又确认般的问道:“依你所见,婉妃说的可是真的?”
顾清滢明白母后的意思,道:“依孩儿看,婉妃所言不似假。她的心思与另外两宫不同。往后的日子,她应会继续长伴佛前。”
“嗯。如此,也好。”
全都各有心思。清滢更是心思深沉,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2章 第 132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