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鹿山。皇上并未显出急切,一切看似如来时一般,从容威严,彰显皇家尊荣。
顾晨趴在王驾内,顾清滢不时抱着白团子来陪她,顾汐泠也会抱着蹦蹦来给她解闷,皇上和皇后更是每日三次派人过问她的身子。顾漪澜则是理都不理,还在气她想出的馊主意。
整整十二日,圣驾抵京。
瑞王府前,唐冲、周平、纪管事正焦急的等着。虽然从国公府那里知道王爷无事,但没亲眼见到王爷安好,他们心里始终不安。
远远的瞧见王爷的车驾,三人对视,都看出对方松了口气。马车停下,只见两个怀朗军将士抬着一个担架赶了过来。三人脚步一顿,心又提了起来。
马车门被缓缓推开,云逍和海遥立即上去。不多时,二人架着王爷下了马车,最后出来的是阿笙。
“王爷!”
三人异口同声,匆匆赶到近前。
顾晨被安放到担架上,抬头笑看着他们,道:“周叔,唐统领,纪管事,府中一切可好?”
周平呼吸加重,说不出话。唐冲看向靳忠和安生,眼中满是责问,看得二人低下了头。还是纪管事开了口,躬身回道:“回禀王爷,府中一切安好。”
“嗯。不要向里通传,直接将我抬到屋里。”
纪管事应下。
靳忠、安生、周谷和一个将士正要抬起担架,唐冲走了过去,让那将士让出位子,亲自上手抬起担架。四人稳稳的将顾晨抬进了王府。
庞如意、杨雁、甄惠、钱淳全都赶了过来,一个个是又惊又急。
“阿姐!”
顾晨乐呵呵的道:“惠儿呀,你可不要扑过来。”
甄惠瞬间红了眼,道:“阿姐,你怎么伤了?”
“无事,小伤而已。你们都不必担心,再过几天我就会好了。雪儿在里面吧,我先去见雪儿,稍后再与你们详说。”
这些日子,宋雪再没有显出慌乱,众人都以为她放心了,只有芜悠芜綠和莲儿知道她夜里一直辗转反侧,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此刻,宋雪正焦急的等着人传话,等着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实在是坐不住了,站在屋门口,视线略过青石假山,直直的望去。当看到顾晨趴在担架之上被靳忠四人抬了进来,抬手抓住了门框。
芜悠和芜綠看到了担架,心里皆是一紧,赶忙上前扶住主子。莲儿被吓到了,愣在当场。
宋雪神魂皆乱,踉跄着扑了过去,心有千言,欲语泪先流。
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儿,顾晨笑容灿烂,“雪儿,我回来了。咱们先进去吧。”
宋雪视线模糊,什么失态,什么身份,她都不想管。可顾晨的话让她强稳住了心神,点头应下。
云逍和海遥为主子更衣,将人扶到床上趴好。阿笙过来看了看,对宋雪嘱咐了几句,回药堂去煎药。
屋内已无旁人,宋雪掀开被子,入目是缠着满身的白布,伸手想要碰触却又不敢。紧咬下唇,眼泪止不住的流。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弄得一身的伤?”
顾晨拉过宋雪的手,眼睛闪亮的道:“雪儿,我很想你。”
宋雪气得要甩开她的手,又舍不得,急躁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说你一切安好。这怎么是一切安好?”
“莫哭。来,坐这,让我好好看看你。”
宋雪的心本就是软的,听了顾晨的话,再看得她眼中的深情,缓缓坐了过去。
顾晨想往前挪一挪,扯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宋雪紧张的道:“你要干嘛?快别动。”
顾晨总算是挪动了几寸,将头搭在了她的腿上,喟叹一声,道:“雪儿,我真的好想你呀。”
宋雪抬手,轻柔的放在她的脸上,哽咽着道:“我也想你。”
一室静谧,二人对视,眼中只有彼此。
顾晨险些就再也见不到宋雪,那份后怕涌上了心头。她没有瞒着,将在鹿山遇熊的事缓缓讲了出来。
宋雪听的心惊肉跳,眼泪越流越凶,滴落在顾晨的脸上。再多的话语都无法表达心绪,她低下头,吻住了顾晨的唇。主动渐渐变为被动,亲吻变得火热,眼瞅着就要情到浓时,顾晨一声痛呼,老实了下来。宋雪急忙掀开被子。
“无事,就是疼了一下而已。雪儿,再亲亲,亲亲就不疼了。”
宋雪仔细查看她的后背,全当什么都没听到。
“王爷,主子,甄夫人到了。”
宋雪小心翼翼的重新将被子盖好。
顾晨乐呵呵的道:“快请舅母进来。”
芜悠应下,请赵婉入内。
赵婉进了屋子,见二人脸颊都带着红晕,嘴唇红润,心下了然。
宋雪恭敬的行礼,道:“甄夫人。”
赵婉颔首,示意她起来。
“舅母!孩儿可想死你了!”
赵婉嘴角微翘,道:“去北境打仗那么多年,回来也没说想舅母。这次才离开多久,张口就说想舅母了。你是想打什么主意?”
“孩儿会打什么主意嘛。孩儿就是想舅母了。”
宋雪自认是外人,要退下,却听赵婉道:“宋姑娘,坐吧。”
宋雪一愣,然后乖巧的坐在一旁。
赵婉走到床前,轻轻掀开被子看了眼,目露疼惜。
“豪门贵女都是细皮嫩肉,哪有你这般的?就算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也不及你受的伤多吧?你父王和母妃要是还在,看到你这般……”话到此处,赵婉眼眶湿润,不忍再说下去。
“孩儿没事。这些都是皮肉伤,算不得什么。真的。外祖和外祖母都经历过战事,看到我这伤都不会眨一下眼。”
赵婉坐在床边,缓缓道:“你外祖母急的一日日的吃不下饭。你外祖看似无事,却会在无人的时候愁眉不展。二老年事已高,再经不起这些了……”
顾晨沉默了许久,低声道:“是孩儿错了。舅母,孩儿再不会以身犯险。”
“你将事情仔细与我说一遍。”
顾晨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当真是意外?”
“确实是意外。”
赵婉叹了口气,道:“若是公主和皇子被伤了,事情会不可收拾。但你也不能只顾着安国公主,全然不顾你自己的性命呀。”
“舅母,若是孩儿躲了,或是上前与熊搏杀,清滢必会被伤到。当时太过凶险,孩儿来不及细想,只能以身相护。清滢与我从小一同长大,我怎能弃她不顾。若是护不住清滢,我必会愧疚终生,死了算了。”
宋雪在旁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赵婉沉声道:“说什么呢?”
“呸呸呸,无心之言,不忌不忌。”
赵婉不着痕迹的瞧了宋雪一眼,道:“阿笙可说了,你这伤多久能好?”
“阿笙说幸好酷暑已过,我伤的不重,恢复的不错,很快就会好了。”
赵婉怎会信她的话,道:“距你受伤已过了将近一月,若是真如你说的,怎还会要一直趴着?罢了,你好生养着吧。”
她看向宋雪,道:“宋姑娘,晨儿受伤之事,国公府早已知晓,却没有如实告知与你,也是不得已。”
宋雪站起身,轻声道:“晚辈明白。”
赵婉目露欣慰,笑着道:“这段日子,要劳你照顾晨儿了。二老一直挂念着晨儿,等她能走动了,还请宋姑娘陪她尽早到国公府一趟,好让二老放心。”
宋雪愣住片刻,明白了赵婉话中的意思。心中划过暖流,道:“多谢甄夫人。”
赵婉温婉的道:“是我们要谢你替我们照顾晨儿。好了,府里都等着呐,我先回去了。”
“舅母!”
赵婉回头,见顾晨挣扎着抬起上半身,眼中满是感激的道:“孩儿多谢舅母!”
赵婉扶她趴下,柔声道:“好好养着。若是有事,便让惠儿带话回来。”
“嗯。”
瑞王回京,所有谣言不攻自破,京中渐渐恢复了平静。
皇上在早朝之上言明瑞王只是受了轻伤,对于京中谣言四起极为恼怒,下令全力缉拿散播谣言之人。宋括带着巡城兵马司的人四处搜寻。辛禾作为御察司司长,责无旁贷,配合着巡城兵马司动了起来。可那人早已不知所踪,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在行宫的时候,三皇子顾晟发现顾曙身边少了个人。近几年,几个皇子都会盯着彼此的举动,这都成了寻常之事。顾晟虽心有疑惑,却不敢让人四处打听,瑞王遇险,正是多事之秋,担心多余的动作会引火烧身。直到回了京城,听到了谣言,又听说父皇将北齐质子身边的人都换了,住处也被严加看管,才觉出不对。立即派人去打听五皇子身边少的人是谁,得到回复,吓得魂不附体。
顾晟马上找来府中的谋士,说明顾曙身边少的那人竟是他多年前送过去的。此人偶尔会传些消息回来,但多没什么用处,久而久之,他都忘了有这么个人。和谋士们一番商议后,顾晟立即进了宫,面圣陈情。
见父皇目光幽深,不发一言。顾晟被吓得冷汗直流,伏地叩首,再次表明自己绝没有任何不轨之举,一切皆与自己无关。
皇上沉默良久,让他跪安。
顾晟惴惴不安的离开,对顾曙恨之入骨,欲要啖之而后快。出宫后,直接去了二皇子顾项的府邸……
宋括和辛禾久查不到人,忐忑不安的进宫向皇上请罪。出乎意料的,皇上并未责罚他们二人,只让他们继续追查下去。同时下旨,斥责五皇子顾曙无能,管束下人不力,罚俸一年。此事算是暂告一段,然后不了了之。
顾晨在府里安心养伤,日日享受着雪儿的悉心照顾,打情骂俏,转眼便过了二十多日。她的伤势已经大好,行动已没有太大的妨碍。这期间,程柏和孙继善一同来看过她,许多事情不好往深里说,默契的没有多谈。
甄衡也来过王府,抱怨府里都瞒着他,直到阿姐回京才知道实情。
甄惠在旁听着,心里明白家人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和兄长,但也对祖父祖母和母亲有埋怨,无处发泄,便和甄衡拌起嘴。顾晨觉得甚是有趣,由着他们斗嘴。
伤势大好,顾晨想早些带雪儿去国公府,让几位长辈好好见见雪儿,算是将二人的关系正式定下来。她和宋雪商量了下,正精心准备着礼品,听说京里又起了谣言。
瑞王自从回京后就一直待在府里,有人怀疑瑞王受的伤不像对外说的那般轻。瑞王可是被担架抬进王府的,不少人都瞧见了。这么久都不曾露面,怕是受伤极重,很有可能是不行了。
一时间甚嚣尘上,人心浮动。
顾晨听后无语至极,京里这些人是太过清闲,闲出毛病了?还是想咒死自己呀?或是有人故意如此说?
这些谣言自然也传进了宫里。
顾敬愈发觉出顾晨的重要,大有大周上下系于她一身之感,眼中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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