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第 211 章

偏厅前,顾晨放缓了脚步。

十个府兵立即行礼,口唤:“王爷。”

这十个人都是怀朗军出来的,顾晨让其中一人去将唐统领和周叔找来,然后面色如常的进了偏厅。

靳忠正一眼不错的盯着叶英,向王爷行礼时,眼角余光还在留意着叶英。

顾晨向靳忠微微点了下头,然后看向坐在椅子上的人,正好与其视线相接。

按照之前的了解,叶英长得健硕高大,但现在看着虽然高挑,却并不算健壮。头发散乱,面有脏污,左脸有碗口大的一块红色胎记。须髯打绺,一身破旧的衣裳,脚上穿着双磨得稀烂的草鞋,旁边的桌上放着一个粗布包袱。像叫花子,但那包袱可不是叫花子应该有的。

想到他曾出现在禹城,猜测他是扮作了一个千里迢迢来京城投奔的灾民。又看了一眼叶英的脸,这胎记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叶英打量着眼前的女王爷,眼神锐利,像是要将人看穿。瑞王给他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靳忠走到了叶英的身后,手握着刀柄,随时准备抽刀而出。叶英感觉了靳忠的杀意,扫了他一眼。再次看向顾晨,缓缓站起身,又慢慢跪下,道:“罪人叶英,叩见瑞王殿下。”

声音粗粝,态度看似恭顺,却又给人一种不卑不亢之感。

顾晨明白他的来意,知道他是逼不得已低头下跪。面对着杀父仇人,让他就这么一直跪着很是正常,但顾晨不打算如此。反正叶英已经跑不了了,也不会想跑,定是会给父王偿命,没必要在这时候给他什么下马威,更没必要用跪来当做折辱。对待叶英这样的人,要换个方式。

顾晨坐上主位,云淡风轻的道:“坐吧。云逍,上茶。”

叶英愣住,定定的看着顾晨,眼神探究。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坐回了原处。

偏厅内没了声音,直到云逍奉上茶,从里面将门关好。

顾晨饮了口茶,闲聊般的道:“你脸上的胎记的是怎么弄出来的?你在禹城现身后,又是怎么进的京城?”

叶英再次愣住,原以为瑞王会直接问谋害她父王的事,他已经想好如何用此事作为筹码,没想到瑞王一开口问的却是这个。瑞王到底是怎么想的?思量着,拿起茶盏,一饮而尽。他是真的渴了,今日还没喝上一口水。

叶英猜不透瑞王的心思,她问的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道:“有一种草,叫赤朱草。将此草的草汁涂在身上,涂抹之处会变红,像是皮下出了血,犹如胎记,半月左右会变回原样。”

顾晨是第一次听说赤朱草,那草汁产生的作用跟过敏有些相似,但又有不同。叶英之前经常押镖,走南闯北,能知道这个也是正常。

他用此种方式改变容貌,碗口大的一块胎记固然会引起注意,却更好的保护了他。找他的人都知道他没有胎记,即便有人觉得他是叶英,也会因为这胎记而改变想法。胎记是生来就有的,不是后面想长就能长出来。这可比在脸上划几刀,或是烧伤,烫伤,这种遮掩容貌的方法都要高明。

见瑞王目露了然,他继续道:“殿下已经知道我去禹城找过……兄长。”说到兄长二字,叶英停顿了下,接着道:“我跟着灾民涌入禹城,找机会见过兄长后,发现有人跟着我。我趁着城内混乱出了禹城,将人甩掉后,又回到了禹城。”

这一招很是高明,谁能想到叶英好不容易逃出去,又去而复返。这就好比灯下黑。

“城中划了一块地方安顿灾民,要登记造册,避免生乱。在禹城差点被抓,我觉出要生变数,且兄长为了赈灾,在禹城做了许多得罪官员的事,我担心兄长安危,便想去离京城稍近一些的地方。我趁机偷了一个灾民的腰牌,说要去易城投奔亲人,登记的官员当场给我开出了简易的路引,之后我便去了易城。”

“在易城,我听闻皇上为兄长赐婚。长公主是何等人物,又与殿下感情深厚,此举分明是要置兄长于死地。于是,我又故技重施,以易城的亲人已不再,要去京城投奔亲友为由开出了路引。这一路,我先是骑马,听闻兄长自尽而亡,又听说长公主奉旨照顾我叶家,我便放了马,做了伪装,昼夜赶路,今日才走进康京。”

叶英说的言简意赅,重要的细节却没有遗漏。特别是他最后说的话,虽然没有说透,却足以让彼此都明白。

顾晨想了想,道:“你这一路很是不易,先梳洗收拾一番吧。”

瑞王如此不按常理出招,让叶英完全不知该如何接招。之前准备好的一切都白准备了,愣是用不上。他的表情终于有了大变化,眉头紧蹙,道:“殿下难道就不想知道其他的?”

顾晨没有回答,饮了口茶。

唐统领和周叔来了。

“唐统领,你即刻率领两百府兵前往忠烈侯府,守好侯府,护住叶大人的全家。除了长公主的人可以进出,其余人等不可靠近侯府。若是有人对叶家图谋不轨,格杀勿论。若有活口,留下。”

唐统领仔细的听着,没问缘由,领命而去。

“周叔,这是本王的客人,要将人好生安置在清静居,不可怠慢。靳忠,你一同去。”

周平看了眼叫花子,躬身应下。

靳忠明白,周叔是要好生安置叶英,自己则是要好好的看住叶英。

顾晨看向叶英,淡淡的道:“今日,本王会让你见到叶怀英。”

顾晨做好这些安排,向周叔使了个眼色,离开了偏殿。

叶英看着瑞王的背影,再没有棋逢对手之感,甘拜下风。

顾晨出了偏厅,走出一段距离,对周叔道:“快去追上唐统领,让他马上安排暗卫赶往长公主府。只要长公主出府,立即跟上保护。若有人行刺,杀。”

周平瞳孔一缩,转身就走。

云逍听得心惊, “主子,五皇子会当街行刺长公主殿下?”

北风起,树枝摇晃,最后几片树叶飘飘荡荡,打着转落到了地上。

顾晨看着落叶,道:“想要拿捏住叶英就要得到叶英的家人。叶府有唐统领带着府兵看守,五皇子的府兵有什么战力,怎敌得过怀朗军的将士。姑母收到安生带去的消息,必会去往叶府,带叶怀英来王府。我若是顾曙,只有放手一搏,在路上劫了叶怀英。现在这般情势,只剩下鱼死网破。”

云逍的心一紧,呼吸急促了几分。刚刚在偏厅内,主子没有问叶英谋害老爷的事,还安顿好叶英,说会让他见到叶怀英。主子是猜到叶英会提条件,不见到叶怀英,不安顿好叶家,不会开口。这些,她能想明白,却没想到五皇子会要豁出去,这里可是京城呀。

顾晨有些后悔,虽说逼顾曙动手是在计划之中,姑母定会有准备,应无大碍,但让安生去长公主府的时候就应该带上暗卫。姑母出府要准备一番,暗卫应该来得及赶过去。

“云逍,让周谷来书房。”

顾曙得知一个叫花子进了王府,心里就是一咯噔。那人必是叶英!他没有工夫去想叶英是怎么逃过自己派出去的人,又是怎么进的京城。他的脑子飞快的转着,来回踱步。少顷,站定,脸上露出狠决。

顾晨坐在书房等着姑母到来,烛火忽明忽暗,正如她此时的内心。

宋雪来了,柔声道:“你还没用饭,我让厨房包了馄饨,吃一点吧。”

宋雪什么都没有问,贴心的给她准备了吃食,这让顾晨的焦躁稍稍缓和了些。她拉过宋雪,将人抱坐在怀中,道:“我还不饿。等晚一些吧。”

芜悠和芜綠提着食盒退了出去。

“雪儿,清静居那里住了人,正是我说的那个男子。你不要出自己的院子,就待在屋里,让庞如意她们和女府兵都去守着你。一会儿,姑母会来。今晚,我可能会很晚才过去,也可能不过去了。你让庞如意她们不要回府了,时刻警惕着。若是发现不对,你们就去文雅阁。文雅阁北墙下的一块地砖是活的,下面有一条暗道,通到府外远处,你们……”

宋雪要被吓死了,转过身子,焦急的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要吓我。”

顾晨温柔的笑了,道:“莫怕。我说这些只是以防万一,不会到这一步的。我也是突然想起来这个事,提前告诉你府里有这么一条暗道,将来要是有那么一日,你也好能逃出去。那暗道里放了一些金银,足够你富贵的过完这一生。”

宋雪要急死了,还很气恼,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是早早就准备好了,想让我离了你?我不要你的金银,我现在就走!”

顾晨与往日不同,没有着急,也没有手足无措,就那么温柔的笑着,眼中是化不开的浓情。

“我不走。我死也不会走!”

“雪儿……”

“不许再说了!”

“雪儿……”

“你再说……我就回含春阁去!”

顾晨想了下,道:“也好。含春阁有桂儿,她会待你很好。不过,若是我不在了,含春阁怕是也会有麻烦。你和桂儿不要多待,结伴尽快离开。有她陪着你,我也能放心些。”

宋雪浑身颤抖,“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顾晨又将人抱进怀中,哄道:“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我刚刚说的只是最坏的打算,不会有事。我没有告诉过你,秋狝的时候,婉妃娘娘找过我。我向她保证,即便我出事,也会提前安顿好你。我不能食言呀,所以才跟你说这些。放心,我可是王爷,手握大权重兵的大将军。我还要带你去海上看海豚呢。”

“雪儿,姑母应该快要到了。你先回去,可好?”

“真的不会有事?”

“嗯。不会有事。我带兵打仗,排兵布阵,经常要做许多设想,最好的,最坏的。想得多,成了习惯。放心,这些都是我做的设想,就是瞎想。”

宋雪咬着嘴唇,悄悄擦了下眼泪,道:“不许再瞎想。”

“好,我把脑子关起来,不再瞎想。”

“你再瞎想,我就……”

顾晨侧过头,吻上宋雪的唇,浅尝辄止。然后故作生气的道:“你要是敢回含春阁,敢让别的男女看你一眼,我就把你绑起来,锁在床上,一辈子不让你下床。”

宋雪听了这话没有恼,她摸上顾晨湿润的唇,甘愿被顾晨那样对待。

顾晨亲了一下她的指尖,宋雪痴痴的看着眼前人。

“主子,长公主殿下到了。”

宋雪离开了顾晨的怀抱,道:“我这就回屋。”

顾晨清了清喉咙,道:“好。记得叫上庞如意她们。”

宋雪应了下来,拉开书房的门,云逍正焦急的等着。

顾晨也走了出来,带着云逍和海遥走了。

宋雪看着顾晨离开的背影,手握紧,松开,又攥紧。

为何自己只能一直看着顾晨的背影,而不是站在她的身旁,和她一起去面对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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