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道:“我知你忠心,也知你今日所举皆是为我。但你可知,若是陛下盛怒,我保不住你,你会如何?”
安生动了动唇,道:“大不了就是一死。皇上和皇后那么信重王爷,属下想他们应不会……”
顾晨沉声道:“你是大不了就是一死,可你有想过本王吗?你若是为本王而死,还是因为如此的小事,你叫本王如何能心安?本王在你眼中就是一个薄情寡义,视人命如草芥之人吗?”
安生抬起头,急道:“怎会!王爷……我……”
“你若是如此死了,本王会一生难安。”
“王爷!”
顾晨叹了口气,道:“你只知道皇上和皇后信重我,却不知圣心难测吗?本王希望你能记住,不要再如此莽撞,也不要再自作聪明。”停顿两息,道:“你的命更不是什么微贱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
安生心中百感交集,垂下头,道:“王爷,属下知错了,以后绝不会再如此行事。”
顾晨沉默片刻,道:“安生,本王如何,他人想怎么说就让他们说,本王问心无愧。本王相信,后世会对本王有公允的评说。”
安生听着,很是心酸,道:“属下明白了。”
“今日之事不可不罚,就罚……”
周平几人都竖耳朵听着。
“就罚了你的新岁钱吧。行了,起来吧。”
众人都松了口气。
顾晨缓了缓,道:“周叔,去将唐统领和靳忠,还有周谷都叫来吧。咱们一起吃饺子,守岁。”
“诶,奴才这就去。”
“周叔,今日新岁,你就不要再自称是奴才了,我知道你一贯守礼,劝说了也不会听,但就今日,可好?”
周平躬身看向顾晨,眼中满是温情,道:“奴……我听王爷的。”然后吩咐下人去煮饺子,温酒,亲自去请唐统领和靳忠。
顾晨对云逍道:“去把阿笙请来吧。”
云逍犹豫了下,道:“主子是知道阿笙的性子的,她这会儿怕是都睡了。就算没睡,大概也不会来的。”
顾晨佯装生气,道:“睡了就把她喊起来,拖也把她拖过来!今日守岁,她还能不来?”
云逍很想翻个白眼,主子当着阿笙的面肯定不敢这么说。要知道阿笙不仅医术高超,也会用些毒,要是自己真按主子说的做了,没准会被下点什么让人浑身发痒的药粉,她可不敢。想了下,道:“奴婢就说主子在宫中醉酒,头痛难忍,请她来医治。嗯,这样说她一定会来的。奴婢这就去了。”说完立马快步走了。
顾晨还能不知道云逍是怎么想的,不禁笑了出来。
没多久,阿笙背着药箱来了,看着一屋子的人,当即就明白了过来。
见阿笙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点阴恻恻的,顾晨赶紧露出灿烂的笑容,道:“阿笙,快入席,大伙都等着你呐。安生更是说一定要等你来,你不来,不能开席。”
安生打了个寒颤。
阿笙怎么会信顾晨的鬼话。她都已经睡了,却被云逍给骗了过来。罢了,今日是新岁,不计较了。
今日无主仆之分,众人欢欢喜喜的一起吃着饺子,喝着酒,如家人一般聊天打趣,好不热闹。末了,顾晨给在座除了安生之外的每一个人都封了一个新岁钱,还赏了全府。虽是深夜,王府上下却是一片欢腾。
昨夜睡得晚,又饮了酒,早上难免起得晚了一些。顾晨收拾了一番,用过饭后带着提前准备好的年礼去了国公府。进了正厅,向着二老和舅父舅母一一拜年。二老见了顾晨很是高兴,给了她一个丰厚新岁钱。甄明理和赵婉也很高兴的给了新岁钱。
甄衡和甄惠向顾晨拜了年礼,他们是平辈,按礼,顾晨不用给他们新岁钱。为了图个吉祥喜庆,顾晨还是给了,二人开心的收了下来。
顾晨见外祖和外祖母的身体和精神都很好,很是安心。她现在只求家人健康长寿,能够让她多些陪伴。
几人聊了些这段日子的事,得知甄衡在巡城兵马司已经如鱼得水,顾晨很是替他高兴。后来,她提到了三皇子顾晟在年宴上请旨,求娶杨婷。
甄衡忍不住开口,“他这是想娶杨家姐姐没能得逞,退而求其次,才要娶杨婷。幸好阿姐及时告知了我,要不然,求娶的就是杨家姐姐了。”
甄惠点头,“是啊,多亏了阿姐。三皇子对杨将军可真是‘一往情深’呀。”
顾晨没忍住,笑了出来。
国公爷道:“杨家小子是个好样的,当年随你父王在南疆立下赫赫战功,为人也忠义。这事……端看他能不能想明白了。”
赵婉思量一番,道:“杨将军现在的夫人是个有主意,有手段的,还很有心气。若是知道女儿能成为皇子妃,必会想到有朝一日可能入主后宫,如此的风光前景,以她的为人,绝不会罢手。”
甄明理看着爱妻,温声道:“可一旦亲事成了,杨将军就会和三皇子绑在一起。若是将来……说不准就是祸及家门呀,杨将军不应会糊涂至此。”
赵婉柔声道:“你是不知道后院女子的手段,也没有设身处地的去想。若是惠儿一心要嫁给三皇子,甚至以死相逼,将自己弄得头破血流。若是我扮做柔弱,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可忍心见我们如此?又或者我……”
甄明理握住爱妻的手,道:“我什么事都会答应,断不会让你和惠儿如此。”
赵婉脸颊微红,嗔了他一眼,轻轻抽回了手。
甄惠忍不住对亲爹翻了个白眼,甄衡则是低头饮茶。二老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赵婉见顾晨在那抿嘴偷笑,没好气的道:“晨儿,你说呢?”
顾晨笑眯眯的道:“我没什么可说的呀。这事与我何干呀?杨将军教过我棍棒功夫,此事我会一直记着。若是杨将军有事相求或是有了难处,我自当尽力帮他。可这事……呵呵……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拦得住呀。”
国公夫人听了有趣,问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从哪学来的话?”
“哦,在北齐打仗时偶然听北齐人说的,觉得甚是有趣,就记住了。”
国公夫人笑了一阵,道:“你呀,以后少学这种浑话。”
顾晨乖巧应下。
国公夫人笑着道:“话糙理不糙,是这么个道理。各人有各命,咱们就别替杨家操心了。”
国公爷叹了口气,抚着胡须点头。
甄明理多说了一句,道:“如果三皇子真的娶了杨家嫡次女,京中这形势就更加复杂了。”
顾晨宽慰道:“舅父莫要忧心,有皇上在,这天还变不了。再者,谁也说不准还会发生什么,咱们就守好自己,先以不变应万变,之后再做打算。”
甄明理目露欣慰,道:“晨儿说的有理。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甄惠故意做出刁蛮的样子,道:“那可不是!阿姐比父亲厉害多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好不欢乐。过了一会儿,有下人来报,德善侯殁了。
镇国公和德善侯一同辅佐了圣祖和太祖,从起兵讨贼到建立大周,再到加官进爵,这一路而来,二人以兄弟相称,互相照应。只是共患难易,共富贵难。德善侯对只获封侯爵一事耿耿于怀,进而对国公爷生了怨怼。国公爷心中无奈,也没法子宽慰。德善侯愈发自大,行事张扬,耽于享乐,二人终是疏远了,甚至不再往来。此时得知德善侯殁了,国公爷还是难免悲伤。
“德善侯是何时去的?”
“回老爷,来报的人说是卯时。”
国公爷沉默无言。
国公夫人挥退下人,安慰道:“人终有这么一遭,你莫要伤怀了。”
“是啊……这些个老人儿,一个个都走了。”
甄明理听了这话,很是不忍,道:“父亲……”
“为父无事。现在德善侯府应是在布置了,明日你我和衡儿要去府上吊唁。”
甄明理父子应下。
顾晨犯了难,她现在是瑞王,应前去德善侯府吊唁。但按照礼法,她是女子,不能去。
“外祖,我是否应该去?”
国公爷也难住了。
国公夫人道:“不如去问问你姑母。”
对啊,当年姑母奉旨休了齐诚,但是保住了德善侯一家,这些年德善侯对姑母是万分感激,还不许齐诚再娶。去问问姑母,姑母必会有主意。
“还是外祖母厉害。那我稍后就去长公主府。”
用过午膳,顾晨辞别了外祖一家,带着人赶去了长公主府。
天空飘起了雪,顾漪澜正在亭中和几个美姬煮雪烹茶,远远的就听见银铃般的笑声。姑母不会还不知道德善侯殁了,看这样子是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美姬见了瑞王,施施然的起身行礼,把位子让了出来。姑母府中的美姬众多,她可记不住哪个是哪个。
顾晨坐在姑母身前,爽朗笑道:“落雪时赏雪品茗,姑母当真是好雅兴。不若择一日,孩儿陪姑母去踏雪寻梅。”
顾漪澜捏了一下她的脸,道:“若想赏梅,整个康京还有哪里比得上你府里的梅园。”
“那姑母倒是来孩儿的府上呀。孩儿陪姑母赏梅饮酒,再吃上一口炙羊肉,那滋味……”
顾漪澜娇笑出声,“赏梅是风雅之事,你却要配上炙羊肉,到时羊肉的腥膻味飘的满园都是,还如何风雅?也就你能想这么一出。”
“姑母又不是那等故作清高的俗人,怎会介意这些。咱们自己快活才是真快活。”
“你这孩子,真是对了我的脾气。”
“所以姑母最疼孩儿呀。”
顾漪澜眼眸盈盈,道:“你呀,你呀。说吧,今日来是为了何事?难道是来给我送牛乳糖的。”
“牛乳糖还在做着呢,哪有这么快。等做好了,定会马不停蹄的给姑母送来。”她停顿了下,道:“姑母,德善侯殁了,这事想来姑母已经知道了。孩儿此次来是想向姑母请教,明日孩儿是否要去侯府吊唁。”
顾漪澜饮了口热茶,道:“明日你随我同去吧。”
“姑母若是去了,世人会不会以为姑母对那齐诚还有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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