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一事要与你相商。”
顾晨恭敬的道:“陛下请讲。”
“南疆驻扎着五万将士,恐兵力不足。杨志前去南疆,朕会让他将驻扎在雷神山的三万将士一同带去,如此一来,雷神山便没有了驻兵。朕想将驻扎在武神山的怀朗军分出一半,驻扎于雷神山,拱卫京师。一切皆由你来掌管,你看如何?”
雷神山与武神山位于京郊两侧,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武神山距离康京要比雷神山稍远一些。雷神山和武神山的驻军分别抵御南北两国,共同拱卫京师,同时又隐有牵制之意。按照皇上的意思,南疆战事期间,拱卫京师的责任全落在了怀朗军的肩上。
“雷神山的驻军本就是杨将军的部下,与杨将军同去南疆必会如虎添翼。拱卫京师之责,臣责无旁贷。只是……”
“有何难处,但说无妨。”
“是。怀朗军现在剩下的兵力不足六万。北齐虽元气大伤,但根基还在。陛下,北齐人彪悍善战,战力远胜南魏。北境有骁勇善战的王将军父子镇守,无所惧,但统领的兵力实在有限。现在南疆将起战事,若是北齐倾举国之力趁机而入……怀朗军兵力不足,又一分为二……”
顾敬思量了下,道:“你考虑周全,是朕疏忽了,怀朗军原应有十万。连年战事,男丁锐减,钱粮也是个问题……就先恢复至七万吧,你看如何?”
“是。臣会先分出三万怀朗军驻扎在雷神山,再抓紧补充将士。”
顾敬颔首,正事说完了,他慈爱的道:“年宴过后你也不来宫中看看朕和皇后。皇后没少在朕的耳边念叨,说你不仅不入宫,还把清滢也给拐走了。”
顾晨面露无奈,“年节时,那些个朝臣天天守在王府外,我想出府都难。我也想念年皇伯和皇婶,可我不上朝,却经常往皇宫里跑,难免会让一些朝臣……”
顾敬笑道:“罢了。你先去忙正事,等忙完了,多进宫陪陪你皇婶。”
“是。”
“汐泠的身子怎么样了?”
“已见好转,再好好养养,应会大好。”
顾敬很是高兴,道:“看来汐泠真是在宫里憋闷的太久了,朕应该早些让她去宫外散散心。”
顾晨想了下,道:“皇伯对汐泠甚是疼爱,自然护得紧,留在宫里都担心她会有闪失,更舍不得让她去宫外了。而且,汐泠能有所好转,应是那药墨起了效果。”
“嗯。‘杏林药墨’是难得的良药。”
刘淮找准时机,躬身进来,道:“陛下,午膳的时辰早就过了,再这么下去,奴才担心陛下龙体受损。”
顾敬点头,道:“晨儿,和朕一起用午膳吧。”
顾晨站起身,道:“侄女来之前已经用过午膳了。杨将军出征在即,雷神山诸事要尽快料理,侄女应要去准备……”
“也好,正事要紧,你去忙吧。明日记得上朝。”
“是,臣告退。”
“刘淮,送瑞王出宫。”
刘淮丝毫不敢怠慢,没瞧见瑞王没来之前皇上一直不悦,和诸位大臣商议良久也没个结果。瑞王一来,皇上就龙心大悦,立即拍了板。
出了文和殿就瞧见候着的安生,旁边还站着秦老将军。
“刘公公请留步。皇上身边还需要刘公公好生伺候,本王自行离开就好。”
刘淮也瞧见了秦老将军,笑着躬身应下。
“王爷。”
顾晨温声道:“秦老将军可是有事要与本王商议?怎么不去王府,在这冰天雪地里等呀。”她看向安生,略显严厉的道:“你怎么也不劝劝秦老将军?”
秦老将军忙道:“此事不怪安生,是末将要在这里等王爷。”
顾晨这才缓和了下来,道:“咱们边走边说。”
二人走在前面,旁边过来一个小太监。顾晨看了那小太监一眼,吓得人赶忙跪地俯首,不敢动弹。
顾晨继续往前走,秦老将军跟在她身后,落后小半步,低声道:“王爷,今日突然得皇上召见,末将很是惊讶,来不及向王爷禀报,更不曾想到是为了南疆之事。”
顾晨明白了,秦老将军是怕自己多心,笑着道:“秦老将军多年前曾在南疆征战,对南魏很是熟悉。陛下召见,正是合适。”
见王爷并无不悦之色,秦老将军这才放下心来。
二人走了一段路,顾晨突然问道:“秦老将军,你与建威将军可熟识?”
“多年前在南疆与其共事过。离开南疆后便没有往来了。”
“建威将军今年高寿?”
秦老将军想了想,道:“康将军比老夫年长,已近古稀之年。”
快七十了呀,这般年纪还在镇守南疆,当真不易。
“王爷这是……”
“哦,本王只听过建威将军的威名,却不曾见过,难免有些好奇。”
秦老将军点头,“建威将军这些年一直镇守南疆,王爷确实不曾见过。建威将军有勇有谋,用兵出神入化,这么些年,老夫仍然记忆犹新,实是拜服。”
“能得秦老将军如此称赞,建威将军果然名不虚传。虎父无犬子,想来昭勇将军也不会差。”
“昭勇将军与其父相比,还是要差了些。谋略、胸襟都不及其父。哦,这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如何,卑职也不好断言。”
二人一路聊着出了宫,各自离去。
顾晨回到王府就去见了清滢,将今日之事简要的说了下。
“你有要务在身,我和汐泠在王府住了许久,也该回宫了。”
“不若将汐泠留在我府上再住些日子,我虽有军务要忙,但汐泠住在我府上并无影响。”
顾清滢语带深意的道:“早回晚回,汐泠终是要回宫。”
“那敬妃的事情……”
“今夜,我便与她说。明日收拾一下,后日回宫。”
顾晨轻叹一声,道:“希望汐泠能想明白。宫里不能随便留人,也不好打草惊蛇,不然我可以跟阿笙商量一下,让她跟你们进宫,留在宫里继续为汐泠医治。”
顾清滢道:“你放心,宫里一切有我。每隔一段时日,你带沈医女进宫为汐泠看看便好。”
顾晨沉默片刻,道:“清滢,汐泠是敬妃之女,我知你本不必如此为汐泠。”
“汐泠与我虽非一母同胞,但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她性子单纯,自幼与我们亲近,对我这个皇姐更是敬爱有加,我怎会因为旁的事情而疏远她。他们是他们,汐泠是汐泠,我分得清楚。”
“清滢,你真好。”
当夜,两位公主在屋内有了一番长谈。顾清滢离开的时候,院内的婢女依稀听到屋内传出了二公主的哭声。哭声隐隐约约持续了许久,将这静谧的夜染上了一层悲戚。
在顾晨和顾清滢商量的时候,康将军到了忠义侯府,正与忠义侯宋括寒暄。
康将军和其父一样,不太看得上宋括,只是因为老侯爷的缘故,才将妹妹嫁进了忠义侯府。康将军一直认为宋括此人无甚才能,自视甚高,偏又要摆出一副淡泊名利的样子,当真惹人厌烦。奈何他现在是自己的妹婿,两家一体,康将军也只能耐着性子与他相处,将南疆之事悉数告知与他。
宋括知道这个内兄不太待见自己,但冲着对方所握有的权势,他还是处处小心的奉承着。
两人刚说完朝中之事,康氏便冲了进来,一见到康将军就开始哭喊。宋括已经弄清楚了他想知道的事情,便识趣的离开,留他们兄妹二人详叙。
康氏在后院听得下人来报,兄长回了京,正在书房与夫君详谈。她立即不管不顾的赶到了书房,哭嚎道:“兄长,你可算是回京了。你要为妹妹做主呀!”
多年未见,康将军很是思念妹妹。兄妹久别相见,垂泪诉思念本是正常,可他这妹妹一上来就喊着让他做主,不免让他心中微凉。
“兄长,高儿被瑞王的人打断了腿,再也不能如常人一般行走。你可要为妹妹讨回公道呀!”
康将军早在南疆的时候就对他这个外甥的为人有所耳闻,此次回京,更是听说了不少的事情。宋高被瑞王收拾,他也认为错在宋府,这个外甥已经被妹妹给养废了。而且,宋高断腿是被御察司用刑所致,并非是瑞王府加害,妹妹竟将错都怪在了瑞王的身上。
康将军正色道:“此事我已知晓。高儿既做错了,受罚理所应当。你这个做母亲的应好生教导,勿要再让他生出更大的祸事。”
康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兄长,本就长得刻薄的脸此刻表情扭曲,怨恨的道:“高儿还小,就算做错了事,也不应受到如此重的责罚。兄长作为高儿的舅舅怎能不帮着外甥,反倒说外甥的不是!你和父亲常年在南疆,独留我一个人在京中,让我没有娘家倚仗,常常受人欺辱。这些年,我过的谨小慎微,时时盼着父亲和兄长能够回京。如今兄长是回来了,却对妹妹如此冷心冷情。”
听妹妹提到独自一人留在京中,没有娘家人扶持,康将军不免心软。他放缓了声音,道:“我和父亲虽然远在南疆,但手握大权重兵,你怎会没有娘家可倚仗?何人敢欺辱与你,为兄和父亲都不会轻饶。只是瑞王……”
康氏声音尖锐,“瑞王!瑞王又如何?”
康将军耐着性子向妹妹解释,道:“帝王帝王,帝之后即是王。现在几个皇子都没有封王,最高的无非就是‘大君’。皇子们见了瑞王都要恭敬有礼,避其锋芒,你侯府的嫡次子难道还能尊贵得过皇子不成?”
康氏顿时没了声,脸上却满是不甘。
“今日我进宫议事,也见到了瑞王。我观皇上对瑞王极其信重,恐怕这满朝诸臣,无人能及瑞王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你若还是如此揪着不放,便是不识好歹,自寻死路。到时,为兄和父亲也无能为力。”
康氏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难道高儿的腿就白断了。”
康将军叹了口气,道:“已经断了,再如何也没用了,你就不要再提了。”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康氏似是终于想明白了,不再继续说宋高的事情,转而问兄长为何回京。康将军松了口气,将南疆之事告知了妹妹。
康氏听后眼中有了神采,欣喜的道:“只要南疆战事大胜,父亲和兄长必会加官进爵。父亲就是获封公爵也不为过!”
康将军点头,“按理来说,应是不错。”
“自然不会错。那瑞王不过是得了一点北齐的领土,她的那些将领就获封了侯爵伯爵。父亲和兄长此次可是会夺得南魏的半数疆土,此功绩远胜瑞王。兄长,你和父亲定要凯旋归来。”
二人又谈了一会儿南魏的事情,康将军道:“我能来与你相见,还是皇上格外开恩。我不能在侯府久留。你照顾好自己,等为兄和父亲得胜还朝再来与你相见。”
康氏又对兄长说了许多希冀的话,然后遣人送兄长离开了侯府。
康将军站在侯府外,内心百感交集。父亲在南疆时时挂念着妹妹,可妹妹和自己的谈话之中却少有关心父亲的话语,满心不是想着为儿子报仇,就是盼着父亲能够加官进爵,好成为她更大的倚仗。父亲虽然雄心不减,奈何垂垂老矣,不复当年之勇。皇上特意派了杨志去往南疆,就是担心父亲年迈,恐不堪重用。
康将军骑上马,握紧缰绳,此次南疆之战,绝不能让杨志将功绩都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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